第二百四十六章:出家

作品:《仙曾在此

    叶若愚是被许修缘杀死的。


    起因是怀孕了三个多月的夫人喝了保胎药却突然落了胎。


    郎中检查药渣时发现里面有一味药被换成了活血散瘀的补药,所谓的补药其实是催产用的,这样孩子必定夭折。


    在排查可能动手脚的人中,看药罐的陪嫁丫鬟哭着说,看到过叶夫人进过厨房。


    许修缘红着眼跑去叶若愚住的小院,若他稍微细心一些,就可以看到她日渐苍白的脸与瘦弱得快变形的身体。


    他冲进屋内,看着院子里安静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女子,双拳握得咯吱作响。


    “你竟然害了我的孩子!叶若愚,我没想到你的心肠这么歹毒,那可是我唯一的亲生骨肉啊!”


    许修缘咆哮着,怒吼着,最后扑向叶若愚,掐住她的脖子,眼底尽是愤恨和怨毒。


    “咳……咳……”


    叶若愚被掐得喘不过气,艰难地抬眸,望着面目狰狞的男子,嘴角勾勒出嘲讽的笑容。


    “咳……哈哈……”


    叶若愚大笑,她的笑声充满凄凉与悲怆。


    “呵……哈……哈哈……咳咳……”


    她的手指甲深深陷进男子的皮肤,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你……你……你的……亲生骨肉……又怎样……咳咳……他……不……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哈哈……咳咳……”


    许修缘闻言,双眼猩红,更加愤怒的盯着她,掐在她喉咙上的五指越收越紧。


    “叶若愚,告诉过你,你要是再害人,我就杀了你。”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嗓音,似乎从牙缝间挤出来的,掐着叶若愚的手腕微微一松。


    叶若愚立即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脸色涨红得几欲滴出血来,又咳出好几口鲜血来。


    不能说是鲜血,此时的血已经开始发黑发臭了,带着一股污味儿。


    叶若愚死死盯着他,依旧摆出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叶若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惨笑道:


    “要给你的孩子报仇,就朝这里扎,来啊!”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响起,许修缘拔出腰中的匕首,狠狠地戳进她的心窝,又拔出,又插进去。


    鲜雪喷涌而出,溅湿了两人的衣裳,她的眼睛瞪得极大。


    许修缘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疯狂的挥舞匕首,仿佛在发泄什么一般,毫无怜惜之意,好像面前之人不是他曾经的娘子一样。


    叶若愚痛得浑身抽搐,全身血流如注,视线里一片模糊。


    但她却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许修缘的模样,看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可是太模糊了,模糊到她根本看不清楚许修缘的长相。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叶若愚的语气透露着疑惑,不解,还有一丝绝望,她真的不明白,许修缘为什么要杀自己。


    “你这样蛇蝎心肠的贱货,留着你只会祸害别人,不如让你死了一了百了。”


    许修缘冷漠的回答,眼神阴戾得好似一条择人而噬的猛兽,此刻他完全没有理智,又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个匕首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还给你!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看到你!我永生永世都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许修缘狠狠的将匕首插进了叶若愚的心脏。


    许修缘转身便走了,叶若愚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终究还是输了,她爱上了一个不值得她爱的男人,她付出了整颗心,结果得到了什么呢?


    一句不想再看到你,便是对她最残忍的惩罚。


    叶若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消逝,她缓慢的闭上眼睛,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她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遭受那么痛苦的折磨了。


    次日一大早,许修缘去东院陪自己父亲,老管家神色匆忙地赶来说道:


    “公子,出事了,那个狐妖死了。”


    许修缘怔了怔,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一般。


    “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


    “叶若愚死了,胸膛上插了一柄匕首,被捅的稀烂,早上送饭的丫鬟发现的,尸体都凉透了。”


    老管家又回答了一遍,并且指了指胸口。


    许修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跑到南边的小院的。


    他昨天离去的地方,她躺在那里,与平常不同。


    许修缘以往总觉得人死了就是睡着了,现在才觉得那么的不同,他只看一眼就觉得心揪得疼。


    许修缘走近她,蹲下身颤抖地摸了摸她的脸,冰凉冰凉的触感令他心惊胆战。


    她的脸色青紫,没有一丝血色,手臂垂在身侧,已经僵硬得不像话。


    许修缘的手颤抖得厉害,摸着她的脉搏,发现根本没有脉像。


    叶若愚全身血肉模糊,皮肉都翻出来了,有些地方甚至能见到骨头,凄惨无比。


    她的眼睛里结了一层薄薄的露水,闪闪发光。


    而叶若愚身下的土地都被血染红了,面带微笑,眼睛微微眯着,好像在欣赏着这晴朗的天空。


    “若愚?”


    许修缘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颤抖沙哑,眼睛酸涩得很,好像有什么液体在眼眶打滚儿。


    叶若愚没有任何反应。


    “若愚,我不是叫你走吗?”


    许修缘的声音哽咽了


    “我叫你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不走?”


    他抓住叶若愚的肩膀摇晃她,眼泪掉得比刚才更凶了。


    叶若愚一动不动,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不会回答他了。


    “你说过我捅进你的心窝里你也不会死的,你是妖啊,你不是妖吗?”


    她说过她不是妖的,可他不信,非要拿匕首捅进她的心脏。


    许修缘抱着她,撕心裂肺的哭着。


    而不久之后,郎中在药堂查原来孙芷兰的陪嫁丫头把保胎药弄丢了。


    自己重新抄了一遍,可惜抄错了一味药。


    后来许家的下人们每次提到这位美丽的女子都会忍不住心存轻微的惭愧。


    但对叶若愚来说他们这点微薄的愧疚根本不值钱,因为没人愿意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


    当初这叶若愚入府时,下人们都赞叹讶于她的和善与可亲。


    下人最初觉得有这样的女主人是很不错的。


    他们厌恶叶若愚,怕她,只是因为叶若愚是狐妖。


    可他们都忘记了,他们那样怕那样憎恨的女孩平日里乐善好施,根本没做过什么。


    叶若愚真的是狐妖吗?


    谁又知道呢?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莫须有


    叶若愚到底是不是狐妖?


    莫须有


    有没有,莫须有。


    它很厉害,这是个不确定的说法


    我只是出了一个馊主意,定下来的是我主子。


    有一次许老爷子问许修缘叶若愚真的是狐妖吗?


    她真的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一下子就把许修缘问傻了。


    她是不是狐妖,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还不是许老爷子一句话的事。


    叶若愚是不是狐妖,一点都不重要。


    没有叶若愚这个人,对许老爷子很重要。


    没错。


    错没错?


    是非错?


    到底错没错?


    没错。


    错没错?


    没错。


    情可情,非常情,妖可有,莫须有。


    叶若愚死后,许家人没多久就将这件事淡忘了,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未留下,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风临城的春天极短,转瞬之间便来到了夏天,这一日,外面有一全身带孝的女子骑着马,模样与叶若愚的样子极其相似。


    身后跟着两名家仆,就这么闯进了许家。


    许修缘听小厮来通报,起身就往家赶,路上差点撞到了人家的马车上。


    许修缘回到家一路到了正厅,只见那女子正襟危坐,穿了一身孝服,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武夫。


    女子正翘着小指优雅地吹着茶叶,身旁还放着一柄古朴厚重的宝枪。


    许修缘看着那张脸愣了好一阵,才试探性的问道:


    “您是……若愚?”


    女子抬头,看向许修缘,目光凌厉,带着几分嘲讽,随即又低头吹着茶杯里的热水,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叫叶弱渝,弱水三千的弱,至死不渝的渝,从应州的羽昌城而来,取我妹妹叶若愚的骨灰。”


    二十年前,叶家咕咕坠地了两个女婴。


    百日宴的时候,一位得道高人曾经来看过,说其中有一个女婴命犯天煞孤星,大人的命数里只有一女的福分。


    除非养在外面少见亲人也少见外人,以后连家门都不要进,取名同音同意瞒过阴司鬼神,成年之后方可无恙。


    于是一位取名叶弱渝一位起名叶若愚,叶若愚便被送入紫星山谷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有姐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要她。


    这一趟檀州之行,就是她过不去的劫。


    按照叶弱渝应州老家的习俗,人死了之后,骨灰是得带回去安葬的。


    许修缘连叶若愚的骨灰都没有留住,只能让叶家的人把骨灰带回去。


    叶弱渝也没有多言语,她只是来找回骨灰,不想与这等人做多纠缠。


    叶若愚的骨灰被带走的第二日,许修缘便消失不见了,连家书都没有留下。


    许老爷子也在不久后病逝了,许家墙倒众人推,散的干干净净。


    后来许修缘在烂陀寺里出家,成为了一休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