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旖梦

作品:《娇鸾栖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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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雾气氤氲,仿若置身芍药花丛间。


    姬云晏的胸膛前伏卧着一只小脑袋,他眉眼温润,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她的长发,掌心下如绸缎顺滑。


    女郎身躯纤细紧贴着他,玉软花柔,惹人垂怜。


    姬云晏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仿佛知道,怀中是天底下最贵重的宝贝。他揽着她细得惊人的腰肢,低头亲了又亲。


    喉结滚动,热度从相贴的每一寸肌肤熨烫蜿蜒。


    少女忽轻仰着头,温软字音,仿佛带着委屈与控诉:“二哥,你再不回来,阿鸾就是别人的了。”


    她好像很怕,也很无助。“二哥……你不要我了么?”


    姬云晏刚准备温声安抚她。却忽从无形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将她从他怀中夺走。少女彷惶落下一滴泪,坠在他的掌心。


    心脏瞬间紧缩,失去重要之人的惶恐笼罩全身。


    下一瞬,姬云晏遽然转醒。


    梦如镜花水月逝去,不留一丝痕迹,只剩不舒服的情绪团在心口,让姬云晏皱紧了眉。与之而来的,还有身体莫名的异样。


    他并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来人,备水。”


    片刻后,冷池中央,水珠从男人那张若玉石纂刻而成的面庞上滚落,又沿着硬朗而不夸张的肌肉蜿蜒而下。


    勾勒出一副充斥着力量与美感的图景,惊艳俊朗,又让人生出不可侵犯之心。


    在旁侍奉的阿觉暗暗低下了头。殿下自苏醒以来,一直夕惕朝乾,从不懈怠,他实在打心底佩服。


    只是,太子毕竟也是凡俗男人……阿觉又想起,听说近日陛下似也有所安排。


    恰好约摸申时,福安就来了东宫。


    福安也是看着太子的老人,满面笑容道:“陛下让景华夫人着手安排,特意为殿下精心选了几名侍奉的御女,才刚送到承恩殿内。”


    “殿下,可要去看一看?”


    陛下出于一颗爱子拳拳之心,与夫人心思,挑出来的各个皆是品貌兼得,只盼太子垂怜。福安也满怀期待望向太子。


    却见俊美无俦的殿下,拢起了眉头。


    姬云晏未想到父皇会如此安排。但长者赐,不可辞,何况又是姨母所安排之人。他神色未变,只静声道:


    “不必了。那就让她们住安处宫罢,若无孤令,平日勿出宫随意走动。”


    安处宫离太子寝殿最远。福安的笑意一僵,变得垂头丧气,心中叹息一声:“是,殿下。”


    阿觉立在一侧,也有些惊讶。本以为太子方才不耐纾解之势,会坦然接受,却没曾想连这些女御一面都不见。


    福安心中何尝不是千转百回。


    如今太子也已近及冠之日了,陛下便想让太子通晓人事,却也是空盘算一场。唉,殿下果然还是如往日那般不近女色。


    福安又问了几声好,方徐徐离开。只是殿下既如此安排,那就是不愿见了。


    他得去吩咐东宫的人谨慎些,别让那几名御女擅作主张,巴巴跑来殿下眼前讨嫌才是。若做妖生乱,坏的可是陛下与殿下间的情分。


    -


    榴花树下,虞缈正坐在秋千上,心不在焉地看阶前闲云。她却忽打了个喷嚏。“阿秋。”


    灵犀担忧地赶紧给她拢了件薄裳。


    虞缈心下纳闷,明明她也没觉得多冷。但还是听话披上了,又问:“近日可有什么事么?”


    “季六郎才递了帖子来,想邀您参加下月的琼台宴呢。”


    季槐为人诙谐,贪玩风趣,是洛阳世族子弟中最爱游戏宴饮之人。


    虞缈想了想,不如也去散散心:“那就应了罢。也差人去陆府问问时微可来。”


    灵犀踟蹰一会:“娘子,不与燕王殿下说一声么?”往日,女郎和燕王总是形影不离,同进同出的。


    虞缈指尖一颤:“先不了。”


    许久没听见二哥的消息,少女的眼前微微失神。她闷在府中已有一段时日了,也没有去见二哥……去见阿策。


    虽然二哥让她改了称谓,但虞缈心底还是叫惯了二哥。


    她素来易倦,身子又娇气,因此并不常参加贵门子弟之间的聚会。闲暇出游,也只常与亲友为伴,或是同未婚夫一起。


    她往日总是很黏二哥。但陆娘子的事,加上次出街之行后,心头的异样越积越多。


    不知怎地,亲近的心思就淡了。


    ……


    燕王府中。


    “王爷,有一封给您的请帖。”


    姬策没有看。他负手立于窗边,剑眉冷淡如水,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已有多日,不曾见虞缈来府,从将军府也再无递来任何消息。姬策又不禁心中微哂,未婚夫既已痊愈,她便对他不闻不问了么?


    但他向来也有自己的孤傲,并不会低头去主动寻她。


    姬策视线又回到眼前的请帖上。眉梢轻挑,觉得有些意思。


    季槐是老燕王妃季氏的母家侄子。此人向来有些天真,眼高于顶,因他姨母关系,对待燕王后院的庶子庶女都一概看不起。


    昔日也曾对他都瞧都瞧不上一眼。又怎会突然发请柬给他?


    姬策缓缓拆开信封。请帖可见是主人亲手所写,口吻真挚,仿佛待他十分尊敬崇拜,甚至信中也亲切称呼他为姬二哥……


    姬策眼神微沉。是了,这些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他”。他忽升起一种不平与微妙的胜负欲。那个“他”,就如此受欢迎么?


    他突然想去看看在别人眼中,过去的姬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门外忽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


    陆南筝莞尔一笑,笑颜柔婉:“殿下。”


    “我知殿下近日十分忙碌,如今暂住府下,也不知该如何回报您。便想着能不能为殿下做些什么,于是就制了些甜点。”


    她手中提着一只小小的竹篮,几片绿叶如翡,盛着几只艾叶糍团,极其雅致。


    “殿下可要尝尝?”


    姬策眼神微暖,莫名想起了昔日在治城时,那段雨日连绵的往事。


    他拿起一块送入口中,软硬适宜,满齿淡香微苦。


    却正合适他的口味。


    姬策眼神微黯,不禁自嘲一笑。他自醒来之后,处境与身边人的态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却唯有在陆南筝这里,他才终于感到一丝真实。


    无须像在虞缈面前那般,假装另一人的喜好性情。


    陆南筝对他的态度,皆是因他本人。她是他为数不多的过往。也曾见过他最落魄的那一面。


    姬策的瞳仁微微失神,又变得缓和。


    “很好吃。还是和你以前的手艺一样。”


    陆南筝将篮子轻轻放在桌上,与此同时,目光似不经意掠过桌上摆着的那张请帖。


    姬策已吃罢第二块,关心道:“这段时日,你在府中可还习惯么?下人有无怠慢之处?”


    陆南筝垂着眼眸:“一切皆好。只是我初来洛阳,四处陌生,出门也不知该去哪里……每日只是待在房中,无事可做。”


    她似刚意识到恍惚说漏,又匆匆一笑:“是南筝贪心了,能有所安居已是极好。殿下就当我失言了罢。”


    女郎低着眉眼,雪颜白皙,似未经过日光照映一般。双肩也如无处可依的杨柳,柔弱单薄。


    姬策心底徒生出一丝感同身受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