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偶遇

作品:《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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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去的身影纤细挺拔,像是宁折不弯的竹,坚韧极了。刘豪扶了扶头上有些歪的交角幞头,对回到位置上的陈实全道:“真不是捡了腰牌在这儿诓咱们呢?”


    “哪有这么胆大包天的?”


    陈实全摇了摇头:“这样心思玲珑的人儿,长得也水灵,一看就不是池中物。再说,宫里的象牙腰牌又不是什么寻常物件。倘有大人物丢了这个,皇城司怎么可能不查?”


    刘豪后怕地点了点头:“也是,幸亏没乱敲竹杠……不过她长得虽然差点意思,这身段……”


    “嘿嘿……也不知道……”


    “收起你的涎水站好了,”陈实全瞪了他一眼,“宫里的娘子倘不能做官家的女人,一辈子都要耗在里面。”


    “就算官家仁慈,学了那姚虞女帝,放出宫女三千。人家这等地位的,也该指婚高嫁,凭什么来迁就你?”


    刘豪咋舌,颇为可惜道:“陈大哥这话,小弟可真是没法接了。我就想想,想想而已……”


    陈实全呵呵一笑:“那行,想着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谁没点痴心妄想?听说春风楼新来了一批小姐,都还没开脸呢。”


    “嚯!等月底发了薪俸,赶巧还能尝个新鲜……”


    旧时官员罚罪,亲族连坐,无辜籍没为奴者甚众。十五以下的男丁多发配苦寒之地服劳役,年轻一些的女眷要么发卖出去,要么沦为官妓。


    虞英宗以女子之身践祚后,怜悲其类,废除了谋反、谋逆、谋叛三大恶以外的所有连坐。可惜,坐在皇位上的姚家后世子孙未能践之,这条人人称颂的律法也不过昙花一现。


    随着大周一统南北,天下大势已定,姚虞的国中之国不战而降。蜀国女主为川中生民计,力排众议,牵羊出城,免去了的剑南战火和烽烟。虽然并入的过程略有摩擦,但九州百姓俱受其益。


    不费一兵一卒,大周就扩地千里。而且未出蜀中,蜀国女主就以身殉国,解决了新朝廷安置人望甚重的前朝正统、稳坐天府这个百年有余的姚虞皇室一脉。


    太祖姬长缨为表敬意,亲自下旨发丧,以天子之礼将那位女国主厚葬于大虞英宗在咸阳的定陵。而后,又将她抵京的一子一女皆封为侯,并迎娶其堂妹。她的堂妹,也就是姬璟之母、贵妃姚氏——姚祐安。


    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便捋着胡须开始啜茶。围着这露天勾栏的人群开始骚动,显然不满他在精彩处停下。有小厮捧着盘子出来,挨个讨赏。铜板在木盘里滚动的声音,很是清脆。


    乐岚是被挤进来的,在开场后愣是走不动一点。她无奈听完这一场,却发现意外地生动。而且人家讲的这段历史,细想,同姬璟也有些渊源。毕竟是自己要拉扯大的孩子,所以乐岚后半段听得很认真。


    能在浩如烟海的史书上留名的女子同男人相比,寥寥无几。身为同性,乐岚知道她们的不容易。圣明如虞英宗,披甲上阵、中兴一朝,挽大厦于将倾,却因为女儿身被无缘无故地中伤。


    乐岚掏出六个铜板,对上小厮讨喜的笑,轻轻放进了木盘里……


    进去时身不由己,被人群裹挟而入。出来时,乐岚倒有些怅然若失。风将勾栏外围挡的幕布吹得鼓鼓的,不绝于耳的叫卖混着炸油果子的香味,将她的脸一点点掰过去。


    咕——


    有点饿了。


    乐岚揉了揉肚子,一手护着眼睛抬起头,这才发现,日已至中。阳光扎眼,她收回目光,在热闹的街道上逡巡。人群来来往往,总有些搭了棚摊子有空位。


    “店家,要一个葱油饼,再来一碗稀饭。”乐岚穿越汹涌的人潮,慢慢挪了过去。


    正在收拾的小贩忙得头也不抬,用湿抹布随意擦了擦油光可鉴的旧桌,带着笑意开口:“好嘞!客官您请坐!”


    五文钱一个的葱油饼,三文钱一碗的稀米粥。这在闹市里算不上什么美味,但价钱实惠,很受做苦力活的客人青睐。挑担的货郎,抬舆的轿夫,河上的船工,赶集的行人……


    哪怕是在太平盛世里,能享受繁华的也只是少数人。那些所谓的公卿大夫们,想要维持自己奢侈的生活,就必须去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就中土之民一向温驯,小老百姓碌碌终生,只为吃饱穿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揭竿而起。


    不过,大周现在所有的这种“安逸”,对黔首黎庶来说,已是十分难得。毕竟往前数十年,这片土地上,可是路有饿殍、道有冻馁。群雄并起为逐鹿,兵燹隳城千里骨。那副惨状,令侥幸活下来的人午夜梦回时,能在数九寒天里惊出一身冷汗。


    乐岚的祖父,就是其中之一。


    寄完信,填饱肚子,时辰尚早。付过钱后,乐岚掂量了一下腰包,准备在换条人少一些的街,走走逛逛,遇到合适的东西就采买一番。谁知,刚到路口,就被聚集的行人吸引了注意力。


    “卖身葬父?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长什么模样。”


    “就是、就是!”


    “人家没说卖身,只说是做工抵债……”


    “哈哈,她有什么能拿来抵债的?”


    “脏兮兮的小乞丐,脸都不洗干净,还好意思出来卖,真是……”


    衣冠楚楚的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将衣衫褴褛的少女围在了路中央。他们的目光比言语更露骨,黏腻恶心贴在走了霉运的孩子那不幸裸|露的冰肌上。


    “都说一白遮百丑,嘿嘿,这妞……”


    “她不说了自己十五?”


    “是,听说好像及笄了。”


    “虽然她现在看上去瘦弱,但是买回去养养,将来……未必不成尤物。”


    乐岚循声望去,见讲这句话的人,着一身白细布圆领大袖襕衫。衣有襞积,服儒冠;身形瘦削,面清秀。看这打扮,应该是位府学生员或者国子监生。只是人不可貌相,好好一张嘴,竟吐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