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与君相知

作品:《陌上嬉笑且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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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奔腾,直跑了六七里。颜小皙在后面被甩得七荤八素。


    “陆陆陆快停停停停下来……我我我晕马了!”


    然后,速度渐渐变慢。


    “吁——”


    陆寻歌这才停下来,柔声问道:“没事吧?”


    颜小皙胃里翻江倒海,跳下马弯腰欲呕。陆寻歌也下马扶住她。


    她呕了半天,一滴水也没吐出来。缓了半晌,才直起身。


    “你好残忍啊。”


    “我怎么了?”他抱手一歪头,笑得恣意。


    她指向马,略有痛惜。“你看它,体格短小,腿又不长,怎么忍心让它小小年纪就承受这种折磨呢?”


    陆寻歌亲昵地轻拍马脖子,目露喜爱之情。“这是滇州马,善于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可日行数百里,巨能跑。”


    唔,她没话说了。


    一句不行,再来一句。好吧她只是想偷会儿懒。


    “跑这么快,后面有猩猩追你啊?”


    “扑哧。”他忍俊不禁,扶着她坐到河畔,然后转身去拴马。


    “后面没有猩猩,倒是有个尹无风。”


    颜小皙笑了。“怎么,你怕他?”


    陆寻歌自信地摇头,把马绳栓在树上打了个结。“不是怕,是不想费神对付他。而且……”


    做完这些,他轻快走过来,简洁交代:“我们有急事。”


    “什么事?”


    “回康平。”他仍是惜字如金。


    现在回康平,离几大派那么远,能做什么?


    “回康平做什么?”她想不明白。


    他坐下来,漫不经心道:“带你去见天鹰二老。”


    “他们……”颜小皙眼角酸涩。


    说到杜老太爷夫妇,眼里的泪珠子就不听使唤了,叽里呱啦往外涌。


    “怎么了?你不想见?”


    她抹了眼泪,笑着纠正。“不是。他们是醒来时最先看到的人。没有血缘关系也愿意花费心血全力救治我,还破费把我送去知云宫避难,学成后还念念不忘,找你暗中保护,虽非亲人,胜似亲人。一想到还能跟他们重逢,就觉得……很开心,特别开心……开……”


    咕——


    肚子发出深渊呐喊。


    “嗤!”


    陆寻歌原本也忧愁着,突然间就笑岔了气。他忍着笑问道:“饿了?”


    颜小皙尴尬地摸摸自己那不争气的肚皮,低头气鼓鼓地嘟囔:“不够明显吗,还要问!”


    陆寻歌从马上的包袱里翻出两个馒头递给她。


    “抱歉了,赶路中,只有馒头。人在漂泊,吃干粮是常事,等到了县城就会好点。”


    以前写信给黎宛淑描述自己所见所感时,就常被她揪着打趣,久而久之,他可写的东西就越来越少。


    如今,他已经做好被嘲讽的准备。


    哪成想,那姑娘倏地眼睛发亮,喜滋滋接过一个,津津有味啃起来。“这有什么关系,人在漂泊,心是定的,去哪又有什么差别?嘻嘻!”


    她笑起来眼眸弯弯的,像月牙,水盈盈、亮晶晶,很有活力。陆寻歌一时怔住了神。


    有些人笑起来真的很惊艳,同她的话一样惊艳。


    “人在漂泊,心是定的。”这句话,悄悄地在心中扎根。原本尚有空虚的心,有了东西填充,开始趋向充实。


    他似乎觉得,原本漂泊的江湖,没以前那么孤独了。


    “哦对,忘了一件事。”她忽然停下啃馒头的动作。


    她又有什么千奇百怪的想法?


    陆寻歌也停下来,颇有兴趣等待。


    “下一个驿点多雇一匹马吧,我受不了你这风一般的奔跑。”


    没想到,她这次这么正常。


    他一脸无辜,“我哪有,这速度不很正常么?”


    “正常?投胎的鬼跑得都没你快!”她嘟着嘴嚷嚷。


    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会儿又摊开双手,无奈道:“那待会给你驾马。”


    “嗯~这主意不错。”颜小皙非常满意。


    ……


    吃饱后,两人坐在高头大马上,颜小皙坐在前面拽着缰绳,满满的得意。


    “准备好了吗陆少侠?我数一二三就开始驾马。”


    “好啊。”陆寻歌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准备,一……”


    她数着,腿快速夹着马肚子,顺手一扬鞭,马就如脱缰之势向前奔去。


    陆寻歌突然受到了惊吓。“你怎么不数完?”


    “数完你都有准备了,还怎么吓哈哈哈!”她得意洋洋,笑容越发猖狂,哪怕风刮得像后妈的耳光也不为所动。


    “脸都给你吹变形了!笨蛋!”陆寻歌在身后大喊。


    “啊哈哈哈哈!那还真是期待哟!”


    ……


    封长泊回了玄武帮后就很苦恼。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他以照顾老母猪为由请假的事迹传遍了整个金河湾。


    他们逢人就问:


    “封运使的老母猪病好了没?”


    “那是一头什么样的猪,让人牵肠挂肚,还劳烦堂堂水运使亲自照顾。”


    “也不知道封运使那头神猪到底怎么


    样了?”


    今天,他又被几个陆运使和船员堵截了,还是在他交完《母猪产后护理心经》从西方龙王那出来的时候。


    几个汉子上来就问:


    “封运使你的母猪护理心经交上去了?有没有草稿啊,好让俺们几个看看怎么养猪啊!”


    “封运使你的猪长什么样子啊?有没有房子那么大?”


    “封运使你的猪到底怎么样了啊?有没有母子平安啊?”


    一路被无数个问题砸着脑袋,眼看着快要到院子,身边几个仍喋喋不休,没有饶过他的意思。


    封长泊被迫挤在中间,又无奈又不耐烦,随口胡扯道:“变成人了!”


    “啊?”


    人群顿时安静。


    不一会儿又嚷嚷起来。


    “真的假的?!”


    “在哪呢?”


    “果然是头神猪啊!怪不得你这么上心!”


    “快带哥们去看一下啊!”陆运使们满心欢喜。


    封长泊本就是个文弱书生,拗不过他们。陆运使发话,其他船员也大胆几分,跟着陆运使瞎搅和。


    来回折腾,他终于被吵得心烦意乱,又没法脱身,只好敷衍地指了一个地方,“在那在那。”


    众人顺着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见,正想回头责怪封长泊时,远处的绿色花丛处突然冒出一个淡橙色的影子,竟真有个人款款走出。


    封长泊也好奇了,悄悄退出人群时还不忘回头观望。


    待人走近,他定睛一瞧,是顾惹尘!


    她卸了假面,面上有一块很明显的红色胎记。


    呜呼哀哉!


    他暗叫一声。这个姑奶奶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先走了!”说罢飞也似的溜了。


    “欸封运使?”


    “封运使你干嘛去?”


    “跑那么快,逃命啊?”其中一个陆运使在后面喊。


    顾惹尘拔腿追过来。“封长泊!我老远就看见你了,跑什么!”


    她过来时,封长泊还在往前跑,正想去追,一下被五六个人围着。


    “干嘛?”她拦腰没好气地问。


    “哇!还会说人话诶!”说话的人眼睛瞪得比橘子还大。


    “哎呀呀,不得了!”


    “世间竟有此等奇事!”有人惊叹连连。


    有人则摸着腮帮子思考:“嗯,不错,变成人后还是跟原形有些相似的。”


    还有人赞叹不绝。“没想到,老母猪也能长得这般像人!”


    “老母猪?你骂谁老母猪?”顾惹尘怒火涌动,抬手握拳威胁道。


    “哇!还会生气骂人!”几人异口同声,眨眨眼,目光炯炯有神。


    “没想到,生了十一只猪仔,身材还这么好!”


    嘭——


    炮声乍起,黑烟弥漫。


    “哼!”顾惹尘不屑地拍拍手,大踏步离去。


    后面几个人发毛直立、面部漆黑,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纷纷竖起大拇指赞叹。


    “还会扔炮弹,绝了!”


    ……


    封长泊刚踏进运使台的院门,身后就响起炮竹一样的声音。


    “封长泊,你跑什么!被我吓到了?”


    这语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转身回头,果然是她。


    “你怎么进来的?”


    顾惹尘甩了甩额前的刘海,有些得意。“报了你的大名,他们就放我进来了,还笑嘻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封长泊一边暗地怨她呆,一边又担忧。“定亲风波刚过,你现在出来有些不合适。”


    顾惹尘先是沉默,然后咬咬牙,突然抬起头凝视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看了你写的《江湖异闻录》里面有一个世代研究机甲器械的组织,人们称之为墨城派,擅长弩机和攻城云梯的制作。想来问你是真的吗?”


    封长泊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些个,有些不安,顿了一会儿,支支吾吾道:“墨城派的确存在,但它远在沧凝之滨,无人知其内在。”


    “真的吗?!我想去拜访求学。你能不能告诉我它的具体信息?”顾惹尘仿佛看到了希望,激动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封长泊只是摇头。“墨城远在沧凝,离玉雪山只有一江之隔,那边是大煊与西狄的交界,夜未央猖獗,朔月盟势力鞭长莫及,你一个未出远门的闺阁小姐,未免太冒险了!”


    “我娘是西狄斟月教圣女,我是她女儿,在西狄边界,夜未央会给斟月教留面子的。拜托了长泊,我现在信得过的只有你了!”


    “不行!”他严词拒绝。


    “你不明白,塔木多族人好战善斗,以前东戎就是买进墨城的大型攻城器械征战四方的,大煊灭了东戎,断了整个沧凝岛的财路,他们对大煊人深恶痛绝,你就算真的找到墨城,也不可能学到改造弩机的方法。”


    此时,李传刀走在路上,面上颇为愧疚。


    “都怪我,乱填请假条,害封运使写什么母猪护理心经,得跟他好好道个歉。”


    走到运使台,他忽然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风景。


    “嘿哟?这不是那个假寨主么,她来找封运使做什么?”


    李传刀迅速躲在墙角,拉长脖子凑耳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懊恼地拧眉。


    “哎呀?怎么听不到?”


    封长泊还未注意到背后的动静,他眉头越皱越深,沉声劝告。


    “真到了沧凝,你面临的不仅是西狄不仅是夜未央,还有墨城子弟!这一路虎狼遍地,我怎能让你去送死!”


    “那我也要去试试!”顾惹尘像吃了秤砣,固执己见。


    “从出生开始,我就活得像个机器,只要有人定了规矩,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运转,我从没有时间为自己而活,长泊,我心里是空的,我活了十几年,心里都是空的。顾秋两派的婚事没法退,我不剩多少时间了,我想碰碰运气。”她声音哽咽,苦苦相求。


    “惹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总之,墨城派的信息我都不会告诉你的,太危险了!”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