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作品:《帝后记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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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十八年。


    半夜,京中,风灯挂在各府府门上,摇摇曳曳。地上灯影绰约,打更人敲着锣,踩着连片的光影,从街头走到巷尾,再从西街穿至东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平安无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丧钟骤然响起,惊起一片飞鸟!有心之人数了数钟声。九声!帝王崩逝!


    安静而又漆黑的皇城里,瞬间变得吵闹,到处都是慌乱走动的声音。


    南街北巷,灯火一片片亮起来。屋顶上闪过一个又一个黑影,平时互相隐于暗处的人在此刻皆是心照不宣的当作看不见彼此。


    南街,左相府。


    一名老者散着头发,身上披了一件随手扯过的外衣,匆匆走入书房,后一道黑影从窗外越入。


    “相爷,宫中大乱。陛下……驾崩了!”


    王世泸两鬓如霜,披头散发地翻出一摞信件,口中喃喃自语,“不对……不对……时间不对。”


    黑衣人不敢吭声,生怕打乱了王世泸的思绪。


    王世泸猛然抬头,紧盯着黑衣人,靠近黑衣人,抓住对方衣领,强忍怒气:“说!慢慢地,仔仔细细地,一个也不落地说清楚了……宫中什么情况?”


    “今晚陛下突然晕倒过去,太医来得极快,但钟成避退了所有人。后来陛下短暂醒来了一刻钟,将钟成叫进了内殿。等钟成再出来,陛下就已经宾天了。除了钟成,宫里没人知道陛下最后说了什么。”黑衣人颤颤巍巍地吐出当时的情况。


    “太子呢?太子不在宫里?皇后又在哪?不是交代过她要寸步不离地守着陛下侍疾吗?”王世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前一阵子才派人取了陛下的医案。医案上并没有任何问题,陛下怎么会突然驾崩,难道……有别人动手了?莫非是李丕那个老匹夫?


    “皇后娘娘今天下午被四皇子派人喊走了。”


    王世泸挥手让黑衣人退下,自己坐到书案前细细翻看着这段时间的密信,沉沉思考,试图找到有什么被遗漏的地方。


    陛下驾崩的太突然,这意味着王世泸之前大部分针对太子的布局都被打乱。本来王家早已布好陷阱,只等太子入局。天子在,太子废,改立继后嫡子则名正言顺。而现如今陛下驾崩,太子登位顺理成章,继后嫡子也就失去了作用,废太子这一步棋算是彻底废了,除非——太子亡。


    王世泸长叹一口气,王家恐怕还是需要另做打算。


    北巷,成国公府。


    成国公李丕在睡梦中也被丧钟惊醒,连忙派人叫醒儿子李绪霈和李绪兹,父子三人匆匆赶到书房商议。


    “父亲,陛下……可是父亲的安排?”李绪霈小心翼翼地偷瞄李丕,左手悄悄指了下天,不敢吐出那两个字眼。


    李丕会意,摇头否认,思索间眼神一眯,突然大笑:“上个月陛下以侍候不周为由在宫中清理了一波人,李氏的暗探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或许可能是王世泸,但是陛下驾崩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他所扶持的那位只是个继后嫡子,太子不废也轮不到那位。现下太子登基已是板上钉钉,哈哈哈哈,王世泸也有算漏的时候!无用之棋,功亏一篑!哈哈哈哈,快差人去打探消息,不惜一切代价!”


    李绪兹在书房里晃着身体绕圈踱步,梳理着思绪:“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我记得太子还未娶妻,可要送人进宫?”


    “见机行事吧。此事突然,仓促行事恐怕会打乱之前的计划。”李丕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做任何安排,按兵不动,暂时观望下宫中情况,毕竟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尚不清楚。


    永和十八年九月,永和帝骤然驾崩,太子梁惟予在灵前遵遗诏继位,依礼制办理先帝丧礼,后宫嫔妃有子者移居西宫,无子者则迁至皇寺祈福。


    新帝决意为父守孝,并下旨宫中茹素三月,宗室禁礼乐嫁娶一年,为了不影响百姓,民间三月即可。但京城里的官员家中都自觉停了正在准备的喜事。三个月晃眼而过,新年已至,新帝梁惟予改年号为“昭文”。


    昭文元年秋,金銮殿。


    文武百官一般都是分立在左右两侧,然而此时一穿红色官袍男子跪伏在中间,手中笏板高举,其余官员都垂着头默不吭声,大殿中一时气氛沉闷冷凝。


    “陛下已登基一年,如今朝局安稳,四海皆平。皇嗣一事乃天下安危之所系,然而后宫空置已久,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理应充实后宫,绵延子嗣,此乃当下重中之事。臣恭请陛下为天下百姓着想,开选秀,择仕女,立中宫,安民心,固国本。”


    礼部左侍郎宋大人是广平宋氏宋家主的弟弟,也正是跪在中间的红袍官员。


    在他说完后,昭文帝梁惟予漠然不言,微阖双眼,左手细细摩挲拇指上的玄玉扳指,静静思忖着。


    钟成立在一旁,见状眼睛下垂望向文官红色衣服的区域,一人步伐一动,准备走出。


    梁惟予淡声开口:“诸位卿家都是如此想法吗?”


    “陛下!子嗣一事事关重大,还望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立后纳妃,延续后嗣!”


    又伏下一批人,梁惟予冷冷向下一瞟,多数都是王氏派系,出乎意料的这次李氏竟然安安分分没有掺和,只怕有恃无恐。


    “那众卿家不如说说选哪家为后又选哪家为妃?”梁惟予冷嘲道。


    “陛下,臣私以为王氏女可堪为后,太后出自王氏,贤良淑德,自为后以来,后宫安宁祥和,从未有过差错……”礼部左侍郎宋大人再次出声谏言,声音极为正直,仿佛全无私心。


    梁惟予不等他说完,不耐地打断他,“行了,朕自有打算,况且守孝刚结束,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太监尖细的声音拖长了,高喊道:“退朝——”


    宋大人跪在原地,等天子离开了,才敢抬起头望向站在文官首位的人,见那人面色如常,打了一个激灵,颤着身子起来。


    王世泸乃左相,自然是站在了文官首位。


    只见王世泸挥袖转身,看也没看中间的宋大人,正准备离去,就被人喊住。


    “王相,可是身体有些不适,怎么走得这么着急?


    成国公李丕从武官当中走出,哈哈一笑,故作关切地问。


    王世泸脚步不停,直接离开了。


    李丕也没生气,而是拍了拍宋大人的肩膀,大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