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抄府

作品:《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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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日。


    未及天黑,位于乌衣巷的尚书府突然被一群手执长矛的官兵包围,尚书上下二百余口皆被官兵所控,火光连天下,哭嚎惊惧之声不歇。


    杨行带领禁军,手捧搜捕令,在陆舒窈的牵引下,果真从尚书府那偌大书房博物架的檀木匣中搜出了那枚半块玉玦,与书信上图案缺失的半块赫然重叠。


    他和陆舒窈相视一眼,带着搜到的玉玦去了正厅。


    彼时,周文山已被禁军控制,正安稳地坐在正厅的主位上。许是知晓此番已在劫难逃,他一脸泰然自如,并不见忧惧之色。


    “周大人,有人控告你身份存疑,有通敌叛国之嫌,而今物证在此,大人作何解释?”杨行沉声质问,亮出了搜到的那半块玉玦和流光所给的书信。


    周文山的视线从他手中物什上划过,面上并不见秘密被暴于阳光下的惊慌。


    “可惜啊,到底还是没藏好。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毁了它。”他哂笑,提到那半枚玉玦时语气中难以言喻的恨意。


    杨行冷笑:“看来大人是承认了。也好,省的在下多费口舌,来人!”


    周文山看着从外簇拥而进的两列禁军,笑了一声。


    “怎么?摄政殿下费尽心思追查我多年,如今真相大白,她如愿以偿,竟不来见我一面吗?”


    “你通敌叛国,祸乱朝纲,有何面目再出现在殿下面前?”杨行冷斥。


    周文山面上依旧不见怒色,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事已至此,成王败寇,本官认输......”


    他自嘲道,余光却瞥到了一旁静立的陆舒窈,倒想起眼前的这桩官司来。


    “可陆大人,本官自问与大人并无私怨。今日大人缘何在此,见我落魄?”他饶有兴致地问。


    陆舒窈抬了目。


    “大人可还记得前吏部尚书张庸张大人?”她开门见山地问。


    此话一落,果见周文山色变,如鹰的双目骤然锐利起来。


    “张庸是你什么人?”他紧盯着陆舒窈沉声问。


    “陆舒窈尚未入朝为官时,曾蒙老师恩惠,得以在国子监读圣贤之书。”陆舒窈回,神色平静,无悲无喜。


    “原来如此。”周文山叹道,“同僚多年,本官竟不知大人竟是他的门生。”


    他此话一落,陆舒窈的眼神冷冽了几分。


    “先帝朝时,张大人被人控告收受贿赂,卖官鬻爵,为此含冤而死,此案是否是你一手构陷?”她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猜疑。


    许是知晓自己已至末路,一桩人命官司也没有了遮掩的必要,周文山承认地很爽快。


    “是又如何?”


    想起那个记忆深处瘦削佝偻的老者,周文山阴鸷的眼神布满了怨毒。


    “那个老不死,若非他畏于上官一族的权势,提携了苏涣那个草包,让我在吏部的数年光阴成了一场笑话,我如今又岂会止步于一个区区尚书之位?”


    当年他初入吏部,原也是官职低微,后来兢兢业业,谨小慎微,总算做出点政绩,眼看便是一条青云之路,谁料会杀出一个苏涣。


    若无张庸那个老不死从中作梗,他顺利晋升郎中之位,今朝权倾朝野的,又岂止是他魏锦书一个人?


    “恩师的确忌惮上官府之势,可那苏涣也的确不曾逊色于你,甚至在为人处世方面远比你出色许多。恩师选他,并非不合理。”陆舒窈坦言道。


    时隔多年,当年恩师到底基于什么心理最后选择了苏涣她已经查不清了。


    但她相信恩师的为人。


    也许恩师的确忌惮上官府,但也绝不会因畏惧权贵之势而不爱惜自己的毛羽。


    谁知周文山听了这话后,起了愠怒。


    “苏涣那个狗东西,那些围着他转的人哪个不是奔着上官家的权势去的,若无上官氏的声望,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何与我比肩?张庸那个老不死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清流之官,最后还不是屈于这些权贵之势。”


    他厉声怒斥,面目狰狞,全然不见方才的温润儒雅,沉稳持重。


    意识到他已呈现疯癫之态,陆舒窈与杨行对视一眼,后退一步。后者一声令下,左右禁军便要上前擒住周文山,却被周文山立时察觉。


    “不要过来!”


    他厉声呵斥,右袖中滑出一柄匕首抵在了自己身前。


    杨行面色一变,飞身上前就要夺刃,然而却已来不及,周文山见他扑过来,心下一横,手握匕首一把捅进了自己的腹中。


    满堂惊愕。


    “你”杨行见他竟这般决绝,皱了眉。


    止不住的鲜血从周文山的口中吐出,他面上尽是痛苦之色,不见方才的癫狂之态,见杨行和陆舒窈皆皱眉看着他,竟还笑了笑。


    “事已至此,是本官做事不慎,让人抓了把柄,本官认了。”他哂笑道,又吐出一口鲜血,


    “但本官也绝不愿束手就擒,像魏太傅一样在暗牢中死的不明不白。”


    杨行和陆舒窈对视了一眼。


    魏锦书之死与先帝有关,殿下再三勒令不准外传,却不想倒成了周文山的催命符。


    “倒也不必如此畏惧。你还有许多事情尚未交代清楚,殿下不会让你死的。”杨行道。


    因失血过多,周文山脸色惨白,目光也已有些涣散。


    意识模糊间,杨行的话他也快要听不清了。


    “通敌叛国,自古而今,哪朝哪代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是今日死,就是他日亡,是注定了不得好死。


    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决断来的痛快些。


    他的气息逐渐虚弱。


    “一生都是他人的手中棋,最后这一遭,我的性命,自己还是能做回主的。”他笑了笑,涣散的目光落在虚空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近似自言自语。


    他闭上了眼睛,气息逐渐变轻,过了许久,再不见动静......


    杨行上前伸手试了试鼻息,朝陆舒窈摇了摇头。


    正厅里,被禁军控制的周氏族人,一时哭嚎声更盛。


    杨行看了一眼相拥而泣的周府老少。


    周文山是走得一了百了,可倒苦着这一府众人,注定是活不成了......


    “带走吧。”


    他吩咐禁军将众人连同周文山的尸体一同带了下去,自己和陆舒窈也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