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 103 章

作品:《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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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数日,金陵迎来初雪。


    正逢腊月廿六,按大魏风俗,此日是天子赐福之日。


    未及天亮,要进宫朝见的臣工们便早早冒着细雪等候在宫门外。


    玄倾如往常一般起了身,议政殿那边没有动静,问过廊芜下扫雪的宫侍,殿下还在寝殿中。


    一路走过去,还未到寝宫处,双肩已覆满风雪。


    他伸手抚了抚,拐过一道长廊,抬眼便见芳蕤已守在寝殿外。


    “殿下起了吗?”他近前问。


    芳蕤摇头,面上笑意有几分无奈。


    “也不知怎么殿下刚回宫的那几日每日早早便起了。反倒快到年关,犯起了懒,每日起身须得催上好几遍。”


    玄倾看了眼她身后紧闭的寝宫门。


    回宁数日,政务繁忙,殿下病体初愈,还未来得及好好调养。


    这几日嗜睡,除了入年天冷,应当也有身体不太舒服的缘故。


    “近日朝政繁忙,殿下大抵是累着了的缘故,平日便让她多睡些,勿要搅扰。只是今日怕是不能睡了,早前陆大人派人递了折子,早朝后要来拜见。”他道。


    “那我再去催催。”


    芳蕤言罢,便转身推开寝宫殿门,轻轻踱步进去。


    相比殿外的天寒地冻,殿内极其温暖。


    殿中央放着煨火的明炉,里面的炭被烧得火红,并着案几上的袅袅熏香,将偌大的内殿烘得香喷喷暖洋洋。


    再往里去,穿过层层纱幔,依稀可见一张偌大的榻上卧着个朦胧的身影。


    “殿下,该起了。”


    芳蕤撩开纱幔,去推榻上正熟睡的人。


    “殿下”


    “殿下”


    被催着的人有了动静,却只翻了个身背过去,大有不想搭理的意思。


    芳蕤哭笑不得,却还是软言轻唤:


    “殿下,天色不早了,再过会儿,该有朝臣来拜见了。”


    “殿下、殿下”


    她这一声接一声的催,榻上的人总算睡不下去,慢悠悠转醒。


    也正应了景,殿外适时传来远方的喧哗还有钟鼓之音。


    流光张目瞪着床帐顶,瞪了许久才算回过神。


    在芳蕤的搀扶下坐起身,这才察觉到殿外的热闹。


    “今日殿外怎么如此喧闹?”她问。


    芳蕤笑了笑,


    “殿下忘了今日已是廿六,每年这个时候正是天子赐福的日子,诸位大人早早便进宫了。”


    流光这才惊觉。


    “都到廿六了。再过两日竟又到了要去太庙祭祀的日子。”她有些恍惚。


    “是啊。从今日起殿下便有得忙了。”


    芳蕤笑着,扶她下榻,又去打开殿门,殿外的等候的侍女听见动静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须臾,有人挑起两边纱幔,又有人打开轩窗,明亮的天光猝不及防地钻进内殿,比起往日要刺目许多。


    “外面下雪了?”流光伸手挡了挡眼睛。


    芳蕤正替她更衣,闻言回道:


    “夜里起的。丰年瑞雪,这是金陵的祥兆。”


    有侍女端来盆盂,芳蕤又伺候她梳洗,一番忙碌后待坐到铜镜前梳妆,流光总算是醒了神。


    “玄倾呢?”她问。


    芳蕤这才提及要事。


    “在殿外。他传话陆大人早朝后要来拜见,兴许还有别的臣工。”


    流光应了一声。


    对照铜镜簪上最后一只白玉钗,她微微侧了侧脸,左右瞧了瞧,尚算满意。


    “本宫晓得了,传早膳吧。”她吩咐道。


    芳蕤应下,带着众侍女退了出去。


    早膳后不久,陆舒窈果然过来。


    彼时流光正批阅今晨加急送来的战报,便让玄倾将人带到了议政殿。


    半刻钟后事毕,她才踱步过去。


    陆舒窈这次拜见并非两手空空,还带来了一摞沉甸甸的账簿。


    “殿下,这是今年户部上缴的账簿。左都御史杜大人近日忙着和大理寺刑部并查王贽敬买凶杀人案还有成国公涉嫌贪污案,忙得实在抽不出身,便让臣代奉于殿下。”


    王贽敬虽因买凶杀人罪下狱,但他官至朝中正二品户部尚书,掌一国户籍、田地、俸饷、赋税等一应事宜,关系整个大魏国库及皇家私银的入敷,他这个人一但出事,无论他的罪名和官职有无干系,经由他手的财政调度都不能不查。


    流光看了看玄倾捧过来的一摞账簿,抽出最上面一本,翻了翻,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你此前可看过?”她问。


    陆舒窈如实道:“尚未。但听杜御史说,还不算太糟糕。”


    如今负责督察户部旧账的左都御史杜遵也是历经先帝朝的老臣。他出身于广陵的煊赫大族杜氏,读书时便与元宸帝师从同一人,自入朝便为帝王心腹之臣,此人做起事认真又严谨,在朝名声颇显。他查户部的账,那便从朝廷到地方步步核实,其查探之详细,真无一点糊弄的地方。


    那摞账簿最上面还压着一本折子,是杜遵特意为此案书写的陈情书。


    流光翻过账本后又翻了翻那本奏折,其中明细,条理之清晰,令人一目了然。


    “是不算糟糕。王贽敬在位虽短短数年,但除了与当初外放任职的潮州地方官员有所勾连,手脚还算干净。”


    可手脚干净,这并非要归功于王贽敬的私德。


    陆舒窈道:“究其根本还要得益于先帝当年圣明的决策。当年先帝着意废三省、罢丞相,收拢六部,同时擢拔都察院,大力任用言官御史,朝中格局便已大变。王贽敬自任职户部,一言一行便有无数御史紧盯不放,说到底也是如履薄冰。若非这样,户部的帐也不会如如今这般干净。”


    自先帝收拢实权,朝中便暗流汹涌。


    为防臣下弄权,于朝廷或地方兴风作浪,先帝便大肆任用御史言官,以时时监察百官动向,都察院的实权便由此加强。


    到了今朝,都察院的监察之能更胜前朝,是以王贽敬自任职户部尚书,恐怕他一顿餐用了几碗饭都被窥探的明明白白。若非他当年外放过潮州任职,在地方上有点人脉,能有遮有掩,户部尚书之职恐怕给他捞不着半点油水。


    听她提及先帝,流光放下折子,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微微伤感。


    “是啊,先帝是圣明的君主。可很多人却快忘了他的仁厚与恩德。”


    先帝在位时大魏多年无战事,虽有外患,但彼时北国衰弱,不足为惧。日子安平和乐的,也就这样过了好多年,以至于大燕平和之乱发生时,那么猝不及防。


    平和之乱不仅给北国带来动荡,还致使无数的流民南下,那些流民们跋山涉水来到大魏的城池下,憧憬着被一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