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罚跪

作品:《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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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夫到的时候,血流已止住,清洗了一下伤口,挑出血肉里的碎瓷片,再抹了药,细细包扎,这一折腾竟然就过了两炷香。


    正包扎着,堂外有喧哗声传来,不过片刻,身量单薄的少年迎着日头进了议事堂。


    “元奇见过姑姑。”三皇子朗然道,又瞥到一旁不知何时到了流州的皇兄元机,愣了一下,哼道:“皇兄也在啊。”


    元机没说话,他瞥见堂外又有一人进来,看清真容,欠身唤了一句暻王叔。


    议事堂内气氛凝重,元暻踏步进来便敏锐地察觉出不对。他抬目去看主位上的人,正巧看到大夫包扎的场景,视线落在那纤长细白的手腕处,便皱了眉,再看那一盆清洗过伤口的血水,碎了一地的瓷片,堂中刚刚发生过什么哪有不清楚的道理。


    “摄政殿下好大的火气,我军务府的瓷器哪里得罪了殿下,值得殿下如此大动干戈。”


    他开口便冷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顿了一下,微缓。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一时心气不顺摔了杯子便罢了,怎么还把自己弄伤了?”


    这话说得倒还像个兄长的模样。


    谁知上座的那位并不领情,僵着脸,硬邦邦一句:“不劳王兄挂心。”


    堂中又恢复数九严寒天。


    益春堂的大夫包扎完后,开了方子,留下伤药便被玄倾引了出去。


    堂中剩下的便都是元皇室的人。


    “元奇,你跪下。”流光冷声开口。


    “姑姑?”


    元奇疑惑,便是暻王也挑眉看她一眼。


    三人中只有元机知其情故,他顿了顿,开口:“姑姑,此事与三弟”


    “跪下。”


    流光又重复了一句。


    元机噤声。


    三皇子元奇便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流光见元暻立在一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眉目寡淡,语气不似方才的硬朗,轻若烟云:


    “王兄既然来了,便坐下一道听一听吧。”


    暻王没唱反调,堂中随意择了一处坐下。


    流光便示意元机将手边的账簿递给元奇。


    “你疑惑我为何罚你,那便先看一眼这账簿吧。”


    堂下跪着的少年闻言,看了一眼皇兄递过来的账簿,疑惑地接过翻了翻。


    初时嘴里还嘀咕着不就是一本贪污受贿的簿子吗,谁知再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臭。


    看到最后,他把账簿往地上一摔,自己反倒看生气了。


    “这个万良晋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连江东军的军饷都敢挪用!”


    少年人生动的怒气不像作假,流光挑了眉。


    “你不认识此人?”


    “我怎么会认识他?”


    少年脱口而出,随机便意识到不对。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账簿,又看了一眼主座上似笑非笑的姑姑,蓦然反应过来。


    “姑姑怀疑我?”


    少年语气又气又委屈。


    流光无动于衷,只淡道:“万良晋一个岑州的小小河道总督怎么会有能耐动用江东军的军饷?你再看一眼江东军中和他狼狈为奸的是谁?”


    三皇子愣了一下,方才他看得极快,这个倒还真没注意。


    地上的账簿已被暻王叔顺手捡过去翻看,长指点到的那一页正是他刚刚翻过的。


    “周武明”元暻薄唇微动,吐出了那个名姓。


    周武明?


    元奇隐隐觉得熟悉,随即似想到什么,他瞪大眸子,看向流光。


    “不可能,姑姑,这不可能。”


    他张口就否认,可见完全没过脑子。


    流光冷笑,骂他:“周武明,江东军副将,他的父亲曾是成国公刘虞远麾下左前锋,如今还安养在国公府里。元阿靖,他是谁的人你不知道吗?”


    元暻眼皮轻撩,瞧了她一眼。


    连元奇的小名都唤出了口,可见是真的生了气。


    少年人急急道:“姑姑明察。外祖忠君爱国,且爱将如子,江东军多为其旧部,与外祖素来有袍泽之谊,外祖重情重义,断断不会做出这种有损江东军利益之事。”


    流光狠拍了一下桌子,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处便有血迹渗了出来。


    “你既知江东军里多有你外祖旧部。忠君爱国,爱将如子?这话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少年人愣了一下。


    不知怎么,喉咙微哽,有心辩解却找不出有说服力的理由。


    周武明此人他是见过的,还有他那因早年从戎双腿落下残疾的父亲。他们父子进过外祖的书房,他撞见过数次不止。


    可那是他外祖啊,戎马一生,战功赫赫,为大魏江东流过无数的血汗。


    他崇拜外祖,仅次于暻王叔。


    余光瞥见他的皇兄元机眉目焦急,似有话急于宣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突然记起,外祖前些时日来信,说岑河水患姑姑派了皇兄过去治理,而这万良晋乃岑州的河道总督,难不成这账簿便是他这位皇兄带来的。


    想到此,少年人眸光冷冽。


    “姑姑,这账簿是真是假还有待核查,周武明挪用军饷一事难保不是有人故意诬陷,有心往国公府的门庭泼脏水。”


    流光观他神色,哪里不知他此刻如何想?


    遂冷笑。


    “混账。人证物证具在,你皇兄要想诬陷你,账簿写上你的名姓不是更直接?”


    少年挺直腰板,愤愤道:“元奇知道外祖这些年行事有所不端,惹了姑姑厌烦,元奇身为皇子和晚辈,此后定当尽心规劝,免蹈覆辙。可姑姑身为摄政,不应只听信一片之词,而有所偏颇,继而有失公允。”


    这话委实不敬,边上元机脸色大变,急急斥道:“三弟,慎言!”


    流光却气笑了。


    “怎么?听你这话,本宫难道还帮着你皇兄诬陷你外祖不成?”


    少年人未答话,只唇角紧抿,下巴微扬,可见一身傲骨。


    议事堂气氛降至冰点。


    万籁俱寂里,倒是坐在一旁的元暻开了口。他捧着一杯茶水,慢条斯理地抹去最上面的一层茶沫,沉在天光里的轮廓,线条鲜明。


    “元奇,她是你皇姑姑,不得放肆。”


    暻王轻飘飘的一句,堂中气氛便有所缓解。


    少年人也觉察自己态度不够端正,竟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