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靠山

作品:《美人抱瑶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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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妤在外教坊的时日并不比闻溪短。


    凭她出挑的身段和舞姿,原该早就选进内教坊的,但这么多年来,每回入宫侍宴都有她的身影,内教坊选人时却从未提过她。


    阮妤也曾尝试争取过,却没半点用处,反倒是她的后辈陆续选进了宫里。


    至于原因,私下里传言纷纷。


    有说宫里妃嫔忌惮她妖娆的姿貌,怕她如许婕妤般媚惑皇帝分走恩宠,暗里打压阻拦的。


    有说她品行有亏,不得贵人青睐的。


    也有说她行事太过张扬,曾在入宫时犯过错处,只是高内监看她舞姿堪用才留在外教坊听候使唤,实则再无出头之日的。


    这些传言,阮妤都心知肚明。


    她其实也不清楚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让她没了前程的。不过三年之前,燕管事就曾跟她挑明过,“进宫就别指望了,宜春院和内教坊都无意于你。你若想留在外教坊,这舞首之位就当仁不让,若想另谋出路,我也不会阻拦。”


    阮妤听罢这番话,着实失落了很久。


    那之后,她行事逐渐乖张起来。


    仗着舞艺出众,有顾文邵这等贵客撑腰,平素又被许多贵公子追捧着,阮妤虽为奴籍,日子过得却可算奢侈。她似乎也不再考虑后路,习舞之余且尽享乐,脾气骄矜处事张扬,但凡选进舞部的新人,几乎都曾受过她的调.教。


    燕管事提醒过两次,见她不肯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消阮妤别太坏了规矩,便由她去了。


    阮妤对此也心知肚明。


    先前她调理新选来的舞伎时得心应手,偶尔拐着弯子去碰乐部的人,凭她周围那些男人的身份,也从无纰漏。


    直到上次顾文邵寻衅失手。


    堂堂相府公子,又是太子看重的表弟,收拾一介罪女原本是手到擒来,结果却被陆修怼得灰溜溜离开,阮妤得知后哪能不气闷?


    更何况,那之后顾文邵就放了话,绝不再帮她做这种自降身段又丢脸无趣的事。


    这件事就像根刺扎在阮妤身上,让她每回想起来,心里便老大的不舒服。


    如今澜音风头渐起,阮妤瞧着愈发觉得刺眼。


    这天傍晚,因她跟闻溪的舞乐排演得十分顺利,阮妤便打算回屋歇歇,养一养精神。


    才走到半路,就有小丫鬟来递话,说昌宁伯府的幼子何文达来了,想单独观赏她的舞蹈,这会儿已经在雅间里喝酒相候。燕管事差小丫鬟来问一声,若阮妤今晚得空,可过去会会,若不得空就另安排他人。


    阮妤听了,倒有点犹豫。


    昌宁伯府虽也有爵位,其实早就没落了,阖家男儿都仕途不济,这何文达更是个养歪了的纨绔,不成半点气候。


    换在从前,阮妤见惯了高门公子,未必愿意多搭理他,寻个合适的由头敷衍过去就行。


    这回么……


    阮妤稍加迟疑,便挑起了唇角,“去回禀燕管事,我稍晚些就过去。”言毕,回住处稍加休整,补了点妆容便往雅间中去。


    -


    雅间里,何文达已然薄醉。


    见阮妤新妆而来,自是喜出望外。


    阮妤六岁时就被没入奴籍,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过来,见惯了各色男人,招待的事上应付自如。哪怕心里瞧不上何文达,脸上笑意却恰到好处,几句谈笑后稍舞一段,就已勾得何文达心神荡漾。


    但也仅止于荡漾。


    阮妤在顾文邵跟前是一番模样,在他跟前却拿外教坊的规矩说事儿,哪怕何文达碰到她的衣裙,都要笑着避开稍许,勾得何文达愈发心痒。


    两壶酒下肚,几乎神魂颠倒。


    阮妤见惯了这种人,心底嗤笑,口中却尽是婉转之词,跳舞的间隙里推杯换盏时,神情语气便透露出几分委屈。


    何文达瞧着,立时便问:“这是谁那么大胆,给阮姑娘气受了?”


    “乐部来了个新人,风头倒是不小。”阮妤把玩着酒杯,丝毫不提澜音被选中入宫献艺的事,只说这新人不懂规矩,占着教坊里最好的习练房,连她都须退让三分。吐完苦水,又自哂道:“都是些闲话,何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这哪行?”何文达好容易逮到献殷勤的机会,立时凑近了笑道:“既是新人不懂规矩,我帮你教训她,替你出气。”


    阮妤一笑,抬手推开他凑近的脸。


    那只手柔软香腻,虽只是片刻的触碰,却勾得何文达愈发心驰神摇。


    阮妤又含笑为他斟酒,“何公子说笑了,哪有什么出气不出气的,让旁人知道,还以为我小肚鸡肠,容不下新人呢。”


    “我懂,我懂!”何文达在乐坊间厮混惯了,在别处也没少做仗势欺人讨美人欢心的事,当即叫了心腹进来,让他留意澜音的动静。而后满口甜言蜜语,嘴里同阮妤套近乎,目光只在她身段逡巡,恨不得一亲美人芳泽。


    阮妤却不肯多留,既托付好了事情,便以疲惫为由回屋去歇息。


    何文达目送美人背影,垂涎三尺。


    不过外教坊这位舞首眼高于顶,不是轻易能钓到手的。他先前屡次碰壁,想单独观舞都难,如今难得美人松口,他自然要拿出点诚意。


    何文达心神荡漾地琢磨法子。


    外教坊是高内监的地盘,又有长公主照料,他再怎么纨绔贪色,也不敢闹大了招惹这两位神仙。只能遮遮掩掩的小打小闹,叫那新人吃点儿亏,让阮妤心里舒服些,肯多搭理他几回,也就够了。


    他琢磨良久,终于想好了法子。


    -


    是夜,澜音仍与魏姌探讨到深夜方回。


    廊下灯烛渐黯,偶尔几处雅间里仍有乐声传出,昏黄烛光照亮纱窗,于冬夜里透出暖意。


    两人都练得有点累了,吹着风往回走,也没多说话。


    谁知走到游廊拐角,迎面却忽然冲出个醉汉,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嘀咕什么,横冲直撞就朝澜音凑过来。


    魏姌眼尖,忙拽住澜音同她避让。


    那醉汉却跟熊瞎子似的,摇摇晃晃地连手里暖炉都拿不稳,不知怎的一撞,袖中的暖手炉散开,里头滚烫的炭火便朝澜音泼洒过来。


    澜音猝不及防,身上被洒了不少炭块,就连手腕都没能幸免。


    烫热与疼痛同时袭来,她疼得轻呼。


    那醉汉嘴里含糊骂了一句,跌跌撞撞地就走了。


    旁边魏姌吓得不轻,没瞧清那醉汉的脸,只将那衣裳记住,眼底掠过一抹厌恶。见澜音无辜遭殃,赶紧让她将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