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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星星有点耳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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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软星记得,她梦里摸到了一双粗糙的手。


    那双手虽说粗糙,还带着薄茧,掌心却异常温暖,还有种让她十分熟悉且安心的感觉。


    林软星贪婪地摸着那双手,汲取些许温暖。


    她很想看看这双手的主人到底是谁,可是梦里只有模糊的影子,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那双手只短暂地握了握她,然后就松开了。


    手中的温暖不再,林软星急得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盏昏暗的不能再昏暗的电灯。


    黑色的钨丝像小小的闪电,在布满灰尘的玻璃灯罩里散发着幽黄的灯光,墙角的蛛丝伶仃垂吊着,无人打理的天花板更是遍布斑驳霉点,吸入鼻腔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的枯木味。


    林软星精神有些恍惚。


    一时间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看见她睁开眼,身旁坐着的外婆激动地露出了笑容:“星星,星星。”


    苍老熟悉的声音将林软星飘忽的思绪拽回现实,她侧头循声望去,撞进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那张皱巴巴的脸遍布老年斑,花白的头发却梳理得整整齐齐,口中仅有几颗未掉光的牙齿,声音含糊不清。


    “外婆……”


    林软星迅速认出了这双眼睛,是小时候她熟悉的外婆。


    但紧接着,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给惊到了,不由得有几分慌乱。


    她的声音怎么变了?


    外婆心疼万分地拍了拍她的胸脯,似乎在抚慰她,又似乎在自言自语:“还好你没事,还好没事……唉,老天哟,干嘛折磨她,她这么个小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孽啊,可怜见的,你也太不公平了,唉。”


    说着说着,那双浑浊的眼里泛出水渍,眼眶也湿润起来。


    林软星没听清她的絮絮叨叨,但看她忽然哭了,连忙安慰她:“外婆,我没事。”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她小时候的记忆里,外婆就很情绪化,总是这样神神叨叨,说着说着话就忽然流泪。


    以前她当是外公去世太早,她思念过度,说话时不免会想念他导致的。如今外婆看见自己好好的,也照样哭,让她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干坐着不动。


    估计也是觉得此时说这种话不吉利,外婆连忙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她挤出笑容,皱巴巴的脸笑起来跟哭似的:“星星,你饿不饿?外婆这就去给你端饭来。”


    说着撑起拐杖想要起身。


    林软星确实有点饿。


    但是此时她满脑子都是疑惑,于是摇了摇头,抓住外婆的手轻轻说:“外婆,现在还不饿。你先坐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外婆佝偻着的身子又重新坐下了。


    她坐得小心翼翼,看得出腿脚不便,导致她现在连站和坐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极其困难。


    林软星看了很不是滋味。


    她认真问:“外婆,我是不是还活着?”


    “傻孩子,你当然活着。”外婆似乎被她的傻话给逗笑了,眼里泛起几分光彩,“好在有响响把你背回来,不然还真说不定……唉!”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又有些难过。


    “响响?”林软星总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外婆见她表情疑惑,解释道:“就是响响呀,小时候经常跟你玩的那个娃娃。”


    外婆说“响响”时,带着村里特有的口音,叫这个名字时发音用的是第四声,莫名有股亲昵的味道。


    但也正是这样熟悉的口音,让林软星的记忆瞬间回溯到了小时候。


    哦,原来是他。


    林软星记起来了,她小时候有个玩伴,长得一脸乖巧,看着就像个好欺负的人。


    那时候他每天没事就跑来院子找她玩,不厌其烦,睁着双澄澈的眼睛朝她手舞足蹈,一副高兴的样子。


    林软星不喜欢他,也从来没跟他聊过天。


    不因别的,只是单纯因为他听不见。


    他天生残疾,双耳失聪,只能用手语交流。林软星嫌跟他聊天费劲,也不愿学习复杂的手语,所以总是自顾自命令他做事,从来不管他想表达什么。


    反正他就是个跟屁虫,只要她说什么,他就会乖乖照做。


    “是那个耳朵聋了的裴响吗?”林软星问。


    外婆点了点头,证实了林软星的记忆没出错。


    林软星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当外婆提起他的名字时,林软星除了好奇外,更多的是惊讶。


    “外婆,你说是他背我回来的?”林软星还是有些迟疑。


    她明明记得,自己坐的那辆大巴在山路上翻了车,山路离村子入口有很长一段距离。


    听人说,那司机还是个有十几年驾龄的老司机,尤其是往来鹅岭到城里之间这条山路,开得分外熟,也不知道怎么今天就出事了。


    外婆叹着气点头,将事情原委给林软星说了:


    “你到的时候,那车子已经开到村口马路牙子上。响响就在村口挑水,远远的,他看见那车子撞到石头翻了,就火急火燎冲了过去……把你背回来的时候,那血流的,吓人哟,快把我心脏病吓出来了!幸好陈大夫来得及时,给你检查了身体,好在没什么大问题,不然我这心脏哪里承受得住哟。”


    外婆说话用的是方言,林软星已经不会说了,但听得懂。


    她的声音在林软星听来有种别样的亲切感,尤其是得知外婆从昨天开始,就已经盼着她回家来看看时,内心不禁一阵愧疚。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再没回过这里。


    林软星在鹅岭村只生活过几年,小时候父母忙着奔波工作,就把她丢在这里过寒暑假。


    她从前就很不喜欢这里,总觉得在这里有种被父母抛弃的感觉,所有人都在同情她,可怜她,连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没人疼没人爱的感觉。


    直到六岁时母亲病逝,她被父亲接去城里读书,才彻底摆脱这个地方。


    她发誓此后再也不会回来。


    只是如今,林软星被迫再度回到这里,仿佛冥冥中被上天嘲笑了般,狠狠打了她的脸。


    你看,你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林软星用余光打量着屋子里的环境。


    墙上挂着个老式木雕挂钟,指针还在颤动着,时间或许不那么准了,透着股苍老劲。旁边就是个陈旧的挂历,被人撕掉了一半,标着的还是前几年的月份,页角被风吹得自然卷。


    屋里只有简陋的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