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小时前。


    牛车咕噜噜地赶着路，车轮碾过崎岖不平的路面，时而发出刺耳的摩擦碰撞声，牛车时上时下，甚是有节奏。


    李穆歌枕着胳膊坐在牛车上发呆，他更希望牛车的速度能够快些，说不准还能够赶上午饭呢。


    王衡取出了几块面饼，递给了李穆歌。


    “垫垫肚子，回去还需要些时间，将就一下吧。”


    “王哥啊，你这准备得蛮全面的啊！午饭都提前备着了！”


    李穆歌也不计较，大口吃了起来。


    顺带着还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包榨菜，就着下饭。


    然后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自己储物空间里好像有不少吃的……


    呃……那我这这么段时间饿肚子是在揍嘛？


    自虐吗？


    李穆歌一时间脸色一黑。


    “咕嘟！”


    有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李穆歌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王衡紧盯着他手里的榨菜，就差没流口水了。


    实在没眼看了，李穆歌将手里的榨菜递了过去。


    “吃吧，我这儿还有。”


    “感谢李老弟了啊！”王衡一把接了过来，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这味道……好吃啊！”


    没吃过这么香的榨菜的王衡看手里榨菜的眼神都变了。


    “此等美味，世所罕有啊！”


    李穆歌又掏出了一包，不去管王衡的一惊一乍，毕竟是八荒的土著嘛，没见过世面也正常。


    李穆歌倒不至于看不起对方，反而有些同情。


    王衡自出生起，便生活在西洲，完全没有见过现世的美好与广阔，他虽然知道八荒之外还有一方世界，但是没见过，也只能幻想幻想，完全没有实感。


    对于他们这些人和妖来说，八荒便是整个世界，四海便是世界的边缘。


    除此之外，一片虚无混沌。


    李穆歌如此感慨着，倒是觉得自己还是蛮幸运的，最起码，他见过了，走过了，留下了痕迹。


    作为本身便是世界之外来客的他，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所谓的家乡，原本的李沐诗，便是他的锚点，是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与羁绊。


    可如今，这一份寄托，又是否还在呢？


    十六年啊！


    她欺骗了自己十六年！


    她或许一开始便是妖族的间谍吧？


    打入人界内部，去打探消息，为妖皇做事，暗中布局。


    他不知道这一次鬼域进犯东洲，是否也有李沐诗的一份在里面。


    如果有的话，他又算是什么？


    包庇罪犯吗？


    想想还真是让人恼火。


    他不知道具体死了多少人，可在那江海市中，街道上尸横遍野，破碎的残肢像是秋天的落叶一般随处掉落在大街小巷。


    战争嘛，总是要死人的。


    他知道，也理解，但是却不能原谅。


    生而为人，便要有一颗人心，为人者，又怎能无视这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再面对她，在她的眼中，自己算什么？


    一个掩饰身份的工具吗？


    呵，想想还真是有些怪可笑的。


    一阵胡思乱想着，牛车的颠簸让他更加烦躁了起来。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如今自己身在西洲，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了。


    未来的他，将在这八荒走过自己的一生，或许是在南荒，或许是在中域，甚至有可能是在灵山，垂垂老去，走完一生。


    这便是他要走的路了，平淡而无波澜，但胜在安稳的生活。


    自己该高兴才是，毕竟，这样的生活，本身便是他所向往的。


    “停车！”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李穆歌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道倩影路过牛车。


    女孩长得很是标致，玲珑的身段上是一张魅意渐生的略显稚嫩的脸庞，一袭长裙随风微扬，裙摆之下不时露出一对白皙的脚踝，纤细匀称，其上的腰肢盈盈一握。


    李穆歌喊停车，倒不是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心动了，只是单纯地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女孩走在阳光下……没有影子！


    是的，她没有自己的影子。


    “怎么啦！怎么啦！”


    王衡吓了一跳，一拉缰绳，前方拉车的老牛便听话地停了下来。


    车速本身就不快，这停的也很是迅速。


    李穆歌在意识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便翻身下了车，示意王衡在牛车上等着，他一步步走向那茫然若失的女孩。


    “姑娘请留步！”


    李穆歌从后面喊了一声。


    女子一顿，似乎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能够看到她，错愕地转过身，一双大大的杏眼望着李穆歌，无措与惊喜交织，甚至掺杂着恐慌与哀伤。


    “姑娘可知，你已经死了。”


    听了这话，女子的眼中哀愁更加深刻了几分，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的，我呀……已经死了。”


    “姑娘既然依然在世间流连徘徊，可是心有执念，遗愿未了？”李穆歌问道。


    什么？你问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拜托，你怕不是已经忘记了天书之上，那一块未知板块的解锁进度了。


    如果能够自救，回到现世，李穆歌不介意自己努力一下，毕竟这西洲上限被锁死了，注定了是修不成自在仙的。


    可以的话，他更想去攀登一下仙路，去看一看更为广阔的景色，不枉此生。


    而他如今唯一能够想到的自救渠道和方式，便是天书了。


    那所谓的未知板块，究竟是什么？


    他不得而知，不过只需通过了却亡魂执念，引渡这些迷途的灵魂，便能够获得解锁的碎片。


    如今既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做的了，他不介意多花些时间，将碎片凑齐。


    他也好奇，当碎片凑满的时候，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来。


    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比他现在的处境还要糟糕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某人很是干脆，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遗愿吗……”


    女子似乎很是纠结，不知该不该和眼前蒙面的男子说。


    她也不敢反抗，因为对方的身上有着一股强大的威压，仿佛一只打着瞌睡的巨龙，而作为麻雀的自己，便站立在这般的存在之前，令得她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念想。


    她不知道，那是恐怖微笑猫面具之上阎小妍的气息。


    “姑娘怎么称呼啊？不知是哪里人？”


    “我……我叫季荷。”女子惊慌地低着头，“家住白玉城，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