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阳光很浓。


    一座农家没有围墙的院子边缘，竹椅上坐着个手捧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的女孩。


    女孩年纪十八，绑着马尾鞭，肌肤红里透着白，双眸亮晶晶，嘴唇被西瓜汁染得红彤彤。


    女孩面前一条是宽约三米，不足膝盖深的溪水潺潺。


    溪流这头是蹬着三轮车收废品的楚烨。


    此刻他脸上三分错愕，七分惊喜，随即咧嘴露出雪白两排牙齿，高声道：“曹红玥，你好漂亮呀。”


    下午四点多，还有几分炙热的阳光，从楚烨身后右侧斜照下来，配上开朗温柔中带着惊诧的语气，让溪流对面马尾辫女孩愣住，心头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跳着。


    几秒后。


    女孩忽然醒来，手里勺子猛地扎入西瓜溅起甜腻红汁。


    “臭流氓！”女孩红着脸怒斥。


    “哈哈哈……对味了，这才是你啊。”楚烨仰头大笑，笑声中眼角止不住溢出泪水，在阳光下闪亮亮的。


    女孩他很小就认识了，叫曹红玥。


    在巴南二中读初高时，高二文理分科前都是同班，在高一还很幸运当一学期同桌。


    从肉身来说，在高考前还在学校见过面，但从灵魂角度来说，得该有二十多年不曾见到了。


    那时对方是被生活折磨成，皮肤干燥，比实际年龄老很多岁的农村妇女样子，嘴里永远在骂着男人不顶事，儿女不听话。


    眼前几分火辣凶狠，眸光比溪水还干净，才是那个每次让他看到就想逗一逗的家伙。


    咻~


    吃了几口的西瓜，被曹红玥当排球狠狠投掷，飞跃溪流上空，划出完美抛物线砸来。


    楚烨反应迅速丹田一沉，嘴里一声大喝‘呔’，以掌为刀直劈出去。


    啪嚓~


    西瓜一分为二，鲜红西瓜汁飞溅，落地后砸了个稀巴烂。


    “浪费食物，你个混蛋！”曹红玥院子边缘叉腰怒骂，若非溪流阻隔，就跑过来揪楚烨耳朵了。


    “哟哟，原来你是想请我吃西瓜吗？那早说啊，我用嘴接了。”楚烨挥着手里粘住的西瓜汁怪笑。


    “贱人，混蛋……”曹红玥气得原地跳脚。


    楚烨坐在三轮车上贱嗖嗖笑着。


    这时，曹红玥突然安静下来道：“阿梅结婚了。”


    郭红梅大楚烨两届，学校男孩子们的梦中情人，他从初一开始就暗恋校花，直到人家毕业都没忘记。


    “她……她不是去隔壁城市读大学了吗？”楚烨有点难以置信道。


    曹红玥冷哼道：“就是结婚了，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哪个瘌蛤蟆把她拐跑的！”


    “章山。”


    “我那时候就发现这畜生有问题，高一打架辍还整日翻围墙进来，果然是冲着红梅学姐来的。”楚烨咬牙切齿。


    曹红玥翻白眼道：“别小看章山，人家里开大饭店，城里也买了房子，就算学历不高，养媳妇还是没问题的。”


    “我也考上大学了，将来娶媳妇没问题。”楚烨碰到故人，心性一下就被少年自己掌控主导权，不服气反驳。


    “那你怎么在收破烂，刚才我都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这……”楚烨不愿意谈起家里的事。


    “词穷了吧。未来的事谁敢保证一定顺利，就像阿梅大学突然不读了回家结婚。”


    “不说她了，你家有不要的老东西吗？”楚烨摆手道。


    “骂谁呢？”


    曹红玥不爽嘟了下嘴，不过终究是好朋友，楚烨家里经济情况她是知道的，脸色瞬间恢复正常，道：“我妈不爱收拾，家里没少瓶瓶罐罐，自己过来挑吧。”


    “等我，这就来。”楚烨情绪恢复正常，开心蹬着三轮车绕到小桥，来到曹红玥家院子。


    曹红玥领着楚烨到后院。


    后院堆满啤酒瓶等杂物。


    “看在老同学份上，你能拿多少算多少，钱不用急着给，等送到废品站有时间再拿过来就好。”曹红玥大气挥手。


    楚烨走到杂物堆前蹲下，道：“该给多少就多少，不让你吃亏，等回头你被爸妈打红屁股，我罪过可就大了。”


    “臭流氓，我不卖了，你给我滚。”曹红玥脸又翻红在后面抡起秀拳打空气。


    “哪个混蛋谁欺负我家闺女了？”窗户推开露出一颗秃头，目光甚是凶狠扫视。


    楚烨扭头道：“叔叔好。”


    “咦~这不是韩叔家的小外孙么，这得一年多没见，长这么大了。”秃头是曹红玥的爸爸惊讶道。


    “就是这臭流氓，现在在收破烂。”曹红玥蹬脚羞怒道。


    “不读书了吗？”曹爸爸问道。


    “暂时不读了。”楚烨回道。


    “只要能养活自己不给家里添负担，收废品还是捡垃圾都可以。”曹爸爸说道。


    “谢谢叔叔支持。”楚烨回了一声转头挑瓶子。


    “瓶子不值几个钱，隔壁最近好女婿帮忙要翻修老房子，门框什么的老东西多得是，你去挑挑看，就算废品站不收，带回家去也能让你爸妈翻修房子用。”曹爸爸建议。


    曹红玥一脸警惕，道：“老爸，你一直在偷听我跟臭流氓谈话？”


    “哪有的事，我在睡午觉呢。”曹爸爸迅速缩走秃头关上窗户。


    “做贼心虚，太阳都快下山还睡。”曹红玥嘟嚷。


    楚烨也不是真想收瓶子，起身拍手里的灰尘，道：“一开始你不跟我说隔壁老房子要翻修，是不是怕我捡漏发财，”


    “就你也想学人家捡漏，捡狗屎才有你份。”曹红玥嘴里嫌弃着带路。


    楚烨麻袋挂肩膀提着跟后头。


    一跨进隔壁后院，曹红玥转身低头看着楚烨脚下，道：“整日到处跑还穿人字拖。”


    “你是在心疼我吗？”楚烨嘿嘿笑道。


    曹红玥冷笑道：“我是怕你哪天被钉子扎穿，我还得给你送葬。”


    “那好心的曹大姐，能不能帮小弟买一双飞跃鞋。”


    “买个屁。”


    曹红玥冷哼甩头，走向对面郑宅指挥工人挖土的中年人，道：“郭伯伯，你家有没有要卖的老门框之类的旧物件，正好老同学在收，保证周围几个村镇最高价不吃亏。”


    这丫头，还真是心口不一，明明想帮我。


    楚明暗暗叹气跟后面走。


    “都在这里，自己来挑吧。”中年人指着自己身边堆成小山的各种门框、瓦片、石柱子。


    “好的，这就来。”


    曹红玥笑盈盈回了一句，转头跟楚烨小声提醒：“我爷爷说他家民国前是老地主，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你可得瞪大眼睛。”


    “你不是说我只能捡狗屎，没有好运气吗？”楚烨挤眉弄眼道。


    “好贱啊~我要掐死你。”曹红玥当即脸黑，伸手想掐楚烨脖子。


    “哦吼，我错了。”


    楚烨日常敷衍式给曹红玥道歉，而后转移话题：“这户人家也姓郭，难不成是阿梅家？”


    “阿梅也是你个废物能叫的吗？”此时一道霸道的声音从二人前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