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两不相欠

作品:《被系统剧透历史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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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我还需做些什么,才能还清我欠下的债?”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顾容鸢收到了山意秋的信,笔迹轻浮了些,足见其人握力不足,许是身体不适。


    这些年里,顾容鸢也老了不少,细微的鱼尾纹荡在凤眼旁,像是凤凰尾鱼的花纹,两片薄唇轻启,微微上扬,唇笑,而眼底无一笑意。


    缀着金鳞的玉指轻轻夹起一页信纸,随意将它扔进了火盆里,含着笑看着它一点点在火盆里化为灰烬,沉在底部,一动不动。


    顾容鸢这才低头俯视着跪了已久的女子,那是西岚。


    西岚的脖颈缠绕着一圈圈白纱布,脸色有些憔悴,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顾容鸢微微弯腰,以食指勾起西岚面无血色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笑着:“西岚,不,应该说,阿言,欢迎回来。”


    几下轻拍却令西岚的神色愈发晦暗,诚惶诚恐地伏地而跪,脑袋“咣咣”往地上磕了七八下,顶着淤青,向顾容鸢告罪:“阿言办事不力,请公主责罚。”


    “哦?何罪之有?”


    “意秋只能这般暗算一次而已,她若没能发现你,我才要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顾容鸢笑了笑,微微一抬手,左右的侍女便将西岚扶了起来,跪了许久,她的膝盖有些浮肿,但也不敢揉上一下,颤着双腿,静静地低着头听顾容鸢下一步的吩咐。


    等了许久不见声响,装作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却见顾容鸢站在玻璃窗前,颇有雅致地看着窗外景致。


    今日天色并不好,阴沉沉的,水汽被暖风挟持,吹得人心燥郁。


    不知何时,那么一场酣畅淋漓的雨会在何时赶来。


    远远望去,院子外那棵梨树长得郁郁葱葱,今已亭亭如盖,不少枝叶早已探过屋顶的玉瓦,垂在院落里,在池塘里投下一片阴影。


    那本是招财树的位置,但那棵树没能熬过山意秋离开后的第二年里的暴雨。


    死了。


    有些晦气了。


    顾容鸢淡淡地移开视线,顿感无趣,随意走了几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绿瓷瓶来,便有左右的人接过,递给了西岚。


    西岚有些茫然地握住冰凉的瓷瓶,便听见顾容鸢漫不经心地说道:“阿言受苦了,这是上好的止疼药,涂了后一个时辰内就能止疼。”


    当时接到了山意秋送来的信与口谕时,西岚如释重负。


    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为了山意秋还活着这件事松了口气,还是为了山意秋放过自己而有了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至于在脖子上划上十刀,这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痛楚,甚至山意秋只是让她划上十刀,并不要求割,她自然也不至于自残。


    如今这层层纱布下,其实只有十道划痕,微微破皮,连血都未流一滴。至于失血的模样,只要喝上几碗药便能伪装了。


    此时手里的瓷瓶有了掌心的温度,也热了起来,不知怎么,西岚开口问道:“公主,您可有寄给小姐?”


    “哦?你心疼她了?”顾容鸢挑了挑眉,斜躺在贵妃榻上,悠闲地摇着扇子,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西岚的脖子。


    “阿言不敢,只是…”西岚微微躬身,低着头刚说上几个字就被顾容鸢打断了。


    她颇为凌厉地说道:“阿言,意秋成长得实在是太快了,只有疼一疼,才能让她明白,有些步子,不该迈那么大,有些事要一点点来。”


    “您为何不直接同小姐说明白呢?小姐很敬重您。”西岚低垂的眼里眸光微闪。


    没有回答,却等来的是顾容鸢的反问:“祈夏言,你知为何我不将你列为我的后继者吗?”


    西岚的手死死握住了瓷瓶,唇瓣咬得发白,想了许久,也只回了一句:“阿言不知。”


    她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


    明明她不比谁差,明明她比谁都要早遇见公主,为何公主却将她远远遣至北凉?


    即使她那么努力,从太守府里偷拿出了那么多公文。即使她如此出色又狠得下心,为何看不见她?


    若不是宿子年当初遇上了需要人照顾的山意秋,她或许一辈子都寻不着机会回京城。


    她的话里有妒,更有不甘,顾容鸢摇扇的手一顿,平静地说道:“因为,你有克服不了的软肋。只要你死命地想往上爬,就一直会被操控。”


    而掌权者,可以有软肋,但绝不能被操控。


    她绝不会选一个受蛊虫侵扰的人做继位者。


    她甚至不觉得这些人是人。


    “下去吧。”顾容鸢挥了挥手,示意西岚离开。


    见西岚反应有些迟缓,左右皆拉着她走出了屋内。


    西岚刚浑浑噩噩地走出院门,一阵噬心的痛楚便爆炸开来,她疼得直接半跪在地上。


    是噬心蛊。


    但还不等她捂着心口,层层包裹下的脖颈便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缝,血液很快一点点渗透了白纱布,不断从脖间滴落在地上。


    她疼得蜷缩在地上打滚,袖口的瓷瓶滚落而出,那清脆的声响令西岚在神智昏沉里突然想起顾容鸢的话,颤颤巍巍挣扎着爬起来,沾着血的十指磕磕绊绊地打开了瓷瓶。


    双手刚触及到粘稠的血纱布时,忽地愣住了。


    原来如此...


    公主口中的“疼一疼”,不仅是对山意秋说的,还在敲打自己啊。


    霎时间,西岚面目狰狞,疯狂又慌乱地扯开纱布,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太巧了,巧到恰好避开了要害。


    她咬着牙往伤口上倒着药粉,很快小小的瓷瓶便空了。


    止疼药,却正好只够这一次的量。


    周围的侍卫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沉默地站着。


    西岚在地上一个人缓了许久,时不时闷哼几句,药效起效后,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往前走。


    她才走上几步,大片的阴云染上了沉重的墨色,顿时雷声大作,狂风席卷而来,暴雨如注。


    噼啪的雨点冲散了地上的血迹,血水顺着水流的方向,混了在泥土里,滋养着最近的这棵高大梨树。


    而葱郁的树叶尖落着雨滴,一滴滴坠入混浊的泥里,消失不见。


    得了口谕赶来清扫血渍的下人,见着这场雨与干净的地面,只觉老天爷都在帮自己,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