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作品:《北枝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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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荒郊驿站下起雨来,大堂里的小二冻得多套了件衣裳,他靠在柜台旁,抬头望着二楼的房间,眼中带着好奇又有些畏惧。


    房内烛火通明,半夜被人以高价请出来的大夫脸上满是倦色,他蹙眉眯眼,手下把了又把,半晌才收了手,又掀开被子看了看伤口,这才对祁雪与周行牧道:“这刀不能取,取了便五脏出血,活不了。”


    祁雪慌张道:“不取的话,要如何活命呢?”


    那大夫摇了摇头道:“不取,还能多活几日,趁这时间准备后事吧。”


    祁雪脸色僵住,身子如遭雷击,险些站不稳,还好周行牧在她身后托了一把。


    “您......您再想想法子呢?什么药都行,我会给银钱的......”祁雪恳求道。


    那大夫还是摇摇头。


    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眼中忽然有了光,倾身过去问:“牙参呢?若是有牙参呢?”


    那大夫似是没想到祁雪会这样问,惊讶到眯着的眼都睁开了,迸发出狂热的光;“牙参?若是有牙参......或可一试!”


    祁雪听了,立刻转身对周行牧道;“我要回北都,去找刘静!”


    她记得刘静在北都城开了医馆,开张那日周行牧送了他一根牙参!


    周行牧立刻安排了人手,买了马车,在里头铺上厚厚的被褥,将小荷挪了上去。


    祁雪站在马车前同周行牧道别,这样短暂的重逢并不能解相思之情,何况小荷的性命危在旦夕,两人都未来得及好好看看对方。


    “保重。”憋了许久,祁雪才张了口,中都局势危急,周行牧此去尚不知会不会出现新的变数,祁雪只能想到让他保重自身。


    “嗯,你也是。”周行牧回道。


    祁雪点点头,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脸上,不舍,但不得不离开,她定了定心,转身要上马车,却忽然被周行牧扯住手臂转了回去。


    “唔......”


    唇瓣相碰的瞬间,祁雪忽然有些想哭,自西都被袭后,事情便不可控制起来。


    她在外奔波许久,如今大荆面临着外敌来犯,祁寒英和林苋死了,小荷也身负重伤,她忽然想回到从前,大家都好好地活着......


    感到脸上有温热的泪,周行牧退开,看着祁雪,她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看着可怜兮兮的。


    “好了......该启程了。”祁雪道。


    周行牧替祁雪擦了泪,俯身凑近了些,盯着她的眼睛。


    一旁的士兵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往这边看。


    “范先生回北都了,凡事你多同他商量,我会尽快回去。”他声音温柔,祁雪听得心口发烫。


    “嗯。”她应了声。


    周行牧派了一小队士兵护送她与小荷回中都,途中只遇到了一次劫匪,被士兵们解决了,一行人日赶夜赶总算入了北都城。


    刘静收到消息后便带着药箱子守在了北都王府,待看见小荷身上的大刀时,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范先生,行莽现在何处?”祁雪见刘静进了小荷的屋子,便转头问范恒。


    “他还在营里,没人敢同他说这事......”范恒一脸担忧。


    “先别同他说......”祁雪喃喃道,行莽向来是急性子,眼下营中不可无人,他来王府也帮不上忙,不如先瞒着。


    “吱呀”一声,门开了,祁雪连忙上前问:“如何了?”


    刘静蹙着眉:“待会儿先灌一碗牙参汤吊着命,这刀已与皮肉黏起来了,要生挖出来必得走一道鬼门关,我并无十分把握......”


    “先前大夫说拔了刀便止不住血了......”祁雪道。


    “无妨,我有止血灵药,又有牙参汤吊着,只是这刀在她体内待久了,不知里头的情况,得割开皮肉才能瞧见。”


    祁雪听得背后发麻:“若是......若是她挺不过去......”


    “那便回天乏术了......”刘静无奈道。


    祁雪攥紧了手,稍稍犹豫后便问:“何时拔刀?”


    “最快今夜。”刘静从药箱中取出牙参交给一旁候着的辛晴,叮嘱道,“熬浓汤,煮两碗。”


    祁雪点头道:“那就今夜,需要准备什么?”


    “温着一碗牙参汤,再备热水,越多越好,我会带两个女大夫进去,吃食也略略备些,屋子外不要留许多人,都去院子外头等。”


    “嗯。”祁雪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还未洗漱便急匆匆转身去吩咐下人烧热水。


    北都春夜寒凉,小荷的屋子里三面都立着屏风,床边放着热水,刘静被蒸得额头冒汗,索性用布条缠在头上,怕汗水滴入小荷的伤口。


    祁雪裹着披风在屋外焦急地踱步。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范恒在一旁劝,他腿上窝着饼子,周睢远站在一旁替他扶着轮椅。


    秦妱也劝她:“先去洗洗,待会儿小荷醒了,你这脏兮兮的也不会让近身的。”


    祁雪听了,心神不宁地点头离开。


    秦妱与范恒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无奈。


    周睢远抓着轮椅扶手问:“小荷姨姨在屋里做什么?”


    范恒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荷姨姨受伤了,刘大夫正在里头给她救命。”


    小周睢远早就知道什么是“命”了,命是可以每日醒来,去见相见的人、去做想做的事,若是没了命,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听完范恒的话,他也有些紧张起来。


    祁雪回来得很快,屋子里叫了一趟热水,除此之外半点动静都无。


    见祁雪发尾还湿着,秦妱忙取了帕子去给她擦:“你可别染了风寒。”


    祁雪从她手中接过帕子自己擦着,眼睛一直盯着门,没有片刻松懈。


    “雪雪姨姨。”


    听到周睢远叫,她才转身去看。


    周睢远伸过来一只手,肉乎乎的手掌上躺着一颗糖:“给姨姨吃。”


    祁雪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她蹲在周睢远面前,将糖放入了口中:“好吃,谢谢阿远。”


    周睢远看着祁雪鼓起的脸颊,伸手戳了戳道:“姨姨不要着急,刘大夫可厉害了!”


    “嗯......”祁雪知道自己急也无用,但就是忍不住,小荷从小跟在自己身边,从中都到北都,这些年自己吃过的苦头,小荷半点没少吃,她早就如同家人了,此次中刀也是为了救自己,若是她就这么没了......


    祁雪想起在棺木中躺着的祁寒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