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工作地点，这回正好在他上学的路上，不用绕路顺带就能接送她。李绍天送她过来看大门还没开，眼眸中出现担忧。


    “素素、”


    “走你的，我自己等开门就好。”


    “可是、”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赶快走你的。”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李绍天骑着车飞快朝前，拐弯的时候还转头回望一眼。他媳妇在台阶上坐下，阳光洒在她侧脸上，光洁的脸颊好像泛着光一样莹润漂亮。


    差点摔一下，回头收敛心神骑车上学。素馨坐在台阶上慢条斯理吃早点，吃完了起身来回转了转，很快公公的秘书过来。


    “林素馨同志吧？”


    “是。”


    “走吧，职工从后门进。我带你去商场经理那儿。”


    “好。”


    秘书将她交给商场经理，有公公的关系在，领导对她非常和蔼，甚至带着一丝谄媚。将她交给了缝纫这边一位中年女性身边。


    “冯师傅，这是新来的林同志，以后给你做徒弟。”


    应该之前已经说过，但冯师傅依旧脸有不悦。点头收下了给安排的徒弟，等经理走后小声嘟囔。


    “以为谁都能做裁缝嘛，也太小瞧我们这一行了。”


    一旁另一位在穿针引线，小声回应。“别恼了，不是那块儿料你就教简单的缝纫不就好了。”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素馨对两位师傅的谈话只当没听见，冯师傅拿出一块儿黑色的布料，布料展开，里头有一张小纸条。素馨就站在旁边所以看的很清楚，是顾客的尺码。


    “你会用缝纫机吗？”


    “会。”


    “裤子会剪裁吗？”


    “会。”


    冯师傅让开位置，有些不太高兴。这新来的也太托大了吧，“这条裤子你来剪裁，我看看你水平。”


    “好。”


    她还真敢接啊，冯师傅呆了，另一位郝师傅更是忍不住直接开口：“老冯，你别意气用事。她剪坏了你是得赔的。”


    林素馨不吭声，就那么淡定的等待着。冯师傅好像被架在了火上，此时也上了脾气。


    “裁、我倒要看看你这话有多少水分。”


    素馨冲着师傅笑笑：“那我下手了？”


    “下。”


    扁平的专门用来划线的粉笔在手，她一手拿尺子一手拿粉笔，眼睛看了一眼那张尺码表后已经了然于胸。


    女士裤子，偏禁。也就是在侧面开口。这种缝纫方法后世基本摒弃，但这时期女士裤子基本都是如此。上大学的时候老师作为历史教过她们，她试着做过。


    布料摆好，一手拿尺一手划线，随着她落笔，原本干净的布料上有了线条。一旁的冯师傅原先的怒气也随着她落笔被抽空，然后完全消失。


    她是真的会，而且下笔非常流畅无一丝磕绊，说明非常熟练。将线条都划好后，拿起剪刀下手同样毫无迟滞。


    很快、一条裤子剪裁出来。她也不问，直接拿着到锁边机上，换了同色的线开始给布料锁边。这熟练的手法，都不是普通家庭里那种可比。


    素馨也不说话，锁了边后直接到缝纫机上开始做。这回她刚开始有些不太顺，滚了两次才将缝纫机带起来。


    裁剪这么熟练，怎么缝纫机用的好像不太熟？


    后世都是电动的了，谁还用这种滚轮手动的啊。


    都在心里想，谁都没出声。一上午冯师傅没动手，就看着素馨将一条裤子从剪裁到缝纫整个过程自己完成。做好后给烙铁通电，将裤子熨烫平整。


    “师傅，您看怎么样？”


    整个过程她从头看到尾，这裤子做的没任何问题。抬头看看这新徒弟的脸色，发现她面容平静，并没有故意炫技的神色。


    “你以前学过？”


    “是。”


    “难怪呢。不错，既然来了这，以后好好做。”


    “好。”


    这新徒弟够淡定啊，宠辱不惊的样子。素馨来这里有自己的目的，做缝纫可以坐着，不用像卖菜还得来回搬东西，站着。这里好歹能让腿脚有休息的地方，至于说学什么，她觉得能让自己不手生就很好。


    期待不高，自然也就不会失望。生之前在这里工作，是为了以后自己开店。原身缝纫技术可不行，得有个地方给她学。这样才好对家人解释，为什么她自己可以独当一面。


    她们这里上午九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三点到五点半，时间也非常合适。离家一趟公交就行，大约不到半小时、非常方便。


    中午出去直接去的小姑子学校门口，李棠已经等在那里。姑嫂俩吃食堂，自由又方便。吃完一抹嘴，什么都不用管。


    “还能回家稍微休息一会儿。”


    “嫂子你睡吧，我给你看着时间。”


    “你下午几点走？”


    “两点。”


    “正好一起。”


    看她做裤子非常熟练，冯师傅直接将做裤子全交个了她。态度也好了很多，面露笑容的带着丝讨好，大概是经理跟她说了什么。素馨也不反驳，欣然点头同意。


    “不用太赶。一天做一两条就行。”


    可以摸鱼，她这回却是开心的笑了。冲师傅点点头，下午就裁剪了一下，然后就坐着划水。


    “小林、”孟师傅开口跟她说话，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你这怀几个月了？”


    “差不多七个月。”


    “这肚子看着好像要生了似得。咱们单位有产假，一百天。谁给你安排的工作啊？”


    素馨正想说不知道，此时经理过来了。“那啥，小林刚来，两位师傅多关照一下啊。”


    不用问，两位师傅秒懂。心想这姑娘根本不用多照顾，自身就够硬的。不简单啊，小姑娘要手艺有手艺，要背景有背景。幸好今儿没为难她。


    “放心，我们会倾囊相授的。小林自己手艺不错，能独当一面。”


    “是嘛。”经理的眼神带上欣赏，用眼神给素馨鼓励。“那你们忙，我先走了。小林，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来找我。”


    “谢谢。”


    下午下班时李绍天来接她，不用等公交被自行车带着离开。身后冯师傅摇头，孟师傅拍她一下。


    “你说她背后是谁？”


    “经理交代过的，反正咱们对她好些，总没错的。”


    “光会做裤子可不行，衣裳才是难题。”上衣变化多，会做上衣才敢说自己会缝纫。光是会做条裤子，许多家庭主妇也都行。


    “看她自己的悟性。”两人高深的交谈几句也下班离开。


    素馨被老公带着去了副食店，她诧异的问他。“你要买菜回家做饭？”吃食堂多简单啊，干嘛费这工夫。


    “不是。等下去接上棠棠吃食堂。”


    “那你来这儿干嘛？”


    “给你买点儿零食，听说孕妇很容易饿。”说着话他没看她，在她的方向可以看到他耳朵根红红的。给老婆买零食而已，你害羞什么？


    “吃饼干还是槽子糕？”


    “都不想吃。”这两种要做的好吃都得油大，她怀着孩子已经是孕后期，可不想孩子长的太大。发育良好就行，长肉还是等出生再说。


    “那你吃什么？”家里订了牛奶，也有麦乳精。可是这都是液体，还是吃点儿干粮才顶饿。


    “我想吃花卷。”


    “那我回去给你蒸。”


    “买葱、要五香花卷。”


    “知道了。”


    “今天时间还早，我想去趟书店。”


    “要买书？”


    “嗯。”


    接了棠棠后三人先去了书店，她挑了两本服装类的书籍，给棠棠买了本故事书。李绍天也买了本经济学的书籍，不过好像是外国的。


    “这种很罕见，我之前来还没有的。”


    “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开放。”大学已经开设许多门外语，跟国外的联系会越来越频繁。


    棠棠很喜欢跟着大哥大嫂，比跟着爸爸妈妈自在的多。晚上洗了澡拉着嫂子的手，小声的跟她说悄悄话。


    “嫂子，晚上我跟你一起睡行吗？”


    “为什么要跟我一起睡？”


    “嗯？”棠棠皱着嫩呼呼的小眉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是晚上做噩梦了？”


    “没有。就是、”


    “说啊。放心大胆说，跟嫂子还有什么不敢的。”这孩子这么大点儿就知道察言观色，许多话都是挑个头，然后看人脸色。这绝对缺爱的表现，做事放不开。


    “我同桌，就是之前那个，她看到我的新衣服跟我吵了一架。”


    “嗯，然后呢？”


    “她说她爸爸对她可好了，晚上还会陪她睡呢。”


    “她爸爸陪她睡？”儿大避母女大避父，虽说是亲骨肉，可对着九岁的女儿，还是妈妈陪伴更合适吧。


    “对啊。她说她爸爸对她比妈妈都好。”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别扭。她还没开口说是，棠棠又接着道：“我不敢跟爸爸说话，我也不敢去烦妈妈。”


    “所以想让嫂子陪你？”


    “嗯。”


    “好，今晚你跟我睡。”


    “真的？”


    “真的。”


    李绍天万万想不到，会被妹妹给挤出了房间。抱着枕被被赶去了客厅，他自己摇头苦笑。这是给他娶了老婆，还是给妹妹找的伴儿。怎么感觉那俩才是一对，他倒像是赠送的。


    “等以后俩生出来，还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呢。”


    低低的自言自语一句，他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到十点半的时候起身上了趟厕所，出来后轻手轻脚的到自己卧室门口，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屋里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他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看到他妹妹在床上睡的正香，他老婆也发出均匀的呼吸，看来俩都睡熟了。


    又小心的关上房门，心里的感觉很奇妙，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滋味。想了下没明白，躺沙发上还在琢磨。


    他没学过心理学，琢磨半天也是瞎琢磨。沙发上睡的不舒服，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的。睡不着了很早就出去买了早点回来，没想到他媳妇也起的那么早。


    “怎么不多睡会儿？”


    “怕压着棠棠，睡的我肩膀疼。”


    男人揉揉自己的腰。“我也睡的腰酸背痛。”客厅里就他俩，他还凑的非常近：“就昨晚一夜啊，今天不许再跟棠棠睡。”


    “你命令我？”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命令式语气，一瞬间启动了战斗模式，跟护崽的老虎似得。


    “没，我哪敢命令你啊，我是请求你。沙发不够长，我真没法睡。”


    “说的那么可怜，那你干嘛不去爸房间，他卧室不是两张床嘛。”


    “我不去。”说完他又垮着脸。“你是我老婆，不是棠棠的。”


    素馨这回真忍不住笑了，噗呲一声带着嘲弄。多大的人了，居然跟九岁的妹妹争着睡哪儿？


    “一个床而已，你至于的嘛？”


    李绍天被挤兑的哑口无言，平时参加辩论赛的人，此时面对老婆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