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困蝶

作品:《京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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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暖夏凉的屋子,湖面降下热风,在窗子纹理里穿过,是醇厚而古朴的凉意。


    沈泽清将毯子披到梁矜的膝盖上,起身往铜炉里斟了香粉,点出飘散的烟来。


    “什么味道?”梁矜皱了皱鼻子,很快又舒缓下来,复习着自己的书。


    沈泽清答:“花浸沉香,安神。”


    梁矜闻着香味,整理完一张纸,在上面勾勾画画起来。


    沈泽清也不着急,手里是第二册的书,他慢慢地翻开,手指触碰到笔迹标注的地方,微微地有不平的质感。


    梁矜的书书页完整,细心地做了标注,边缘起了点毛躁的边。


    十点过后,沈泽清收了梁矜的杯子,不让她再继续喝水。


    花浸沉香掺了蔷薇花和玫瑰花干,复习的能量消耗大,梁矜一只手托着下巴,挡住唇困乏地打了个哈欠。


    勾画到最后一行,手中的笔啪嗒掉在纸上。


    沈泽清伸手


    托着梁矜的脸颊,好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手里的书合上,又忙着收拾她掉在纸上的笔。


    最后一盏灯也灭,只有廊下湖上的横骨灯笼照常地要亮一整夜。


    “矜矜,是他来打扰你,对不对?”


    沈泽清拥着梁矜,高脚几上的香炉燃出的烟烧出了一副蓝灰色的山水画。


    梁矜的头低着,头发四散,垂到胸前,依稀记得自己背下来的语法概说和词类。


    “我把他送出去好不好,你常说读书明理,送出去读几年书他大概就懂得道理了。”沈泽清的手扣着梁矜的手腕,闭着眼只有唇微动。


    梁矜肚子不舒服,皱着眉,睡觉的地方发出的声音像是一条蛇滑行过草丛,绕在了自己手腕上。


    她哼唧了几声,口中含混道:“我要出去。”


    家里什么时候能还完钱,自己就也有钱出去读书了。


    绕着手的那条蛇越来越近,带着令人窒息的力度,梁矜忍不住叫:“疼。”


    不知道为什么蛇能听懂人话,自己的手被上放开,随之而来的是温暖着腹部的柔软。


    …………


    期末周结束,万乐菱就拉着梁矜到西山来爬山。


    经过几天的埋头苦学,万乐菱终于能从经管学院的考试中脱身,就是爬山这项风吹日晒的活动也爬得神清气爽。


    这是入夏以来少见的阴天,云却依旧如拍岸的潮浪,日光从云的缝隙中撕开一角,倒没有原先那么刺目。


    万乐菱爬上山,说什么下山的时候也不爬了,坚持要坐缆车下去。


    梁矜背着一个书包,打开一个保温杯,将凉白拧开递给累得气喘吁吁的好友。


    “梁矜,怎么还用保温杯啊?这么养生?”万乐菱拿着喝一口,确实没有矿泉水自带的苦涩味,没有加冰,偏偏又解了她的口渴。


    只是这杯子,样式感觉有点眼熟。


    梁矜如实道:“是沈泽清养生,他给我的。”


    听着梁矜随意的口气,万乐菱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在地上,“我小舅舅的保温杯,你给我喝,这是可以喝的吗?”


    “又没用过,不要紧。”梁矜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小巧的保温杯,两个杯子模样相差不大,只是容量有所差别。


    “这是我用过的杯子,你这个是新的。”


    万乐菱拧上盖子,这不是新不新的问题,“可是他真的好凶,这些长辈里我最怕的就是小舅舅了,谁的杯子都敢拿,唯独他的杯子,我拿了怕被打。”


    “没看出来,我以为你跟他平时相处得不错。”梁矜拉上书包链,沉思了一下说:“其实,他有时候对人也比较随和。”


    那天在医院,沈泽清问了自己万乐菱和谭舜的关系,他只是不善表现出来,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关心。


    万乐菱佯装哀叹一声,“对你随和而已,人和人终归不一样吧。”


    她知道沈泽清绝对不会计较一个杯子,况且这东西是梁矜拿过来的,小舅舅又能说什么呢。


    到了西山寺,梁矜和万乐菱一起去上香。


    梁矜仰望着神情悲悯的金身佛像,压低声音说:“我不信佛。”


    “我也不信,图个心安而已。”万乐菱买了两束香,将其中一束递给梁矜,“你只要有想求的事情就行,心诚则灵,至于拜佛还是仙,无所谓。”


    到了寺庙肯定要拜佛,这样才有参与感,要不岂不是白来一趟。


    莲花蒲团上跪着的这些人也不过求个心安,谁又能真的做到素斋苦行呢。


    梁矜扯了扯唇,笑着打听说:“那你有什么想求的事?”


    万乐菱家里虽然有钱,可在学习上却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严苛,因此家族以前出过不少状元。用家里的话说,心能愚钝但骨气得在,“能有什么相求的,不过是希望期末考能通过,我可不想挂科,”


    梁矜手里的一束香放在蜡烛上点燃,眼里映着烛火,她鼓励道:“一定会过,我们两个熬出了四个黑眼圈,要是不过,简直老天无眼。”


    “天道酬勤,天道酬勤。”万乐菱握着一束香,拜了三下,起来后把香插进巨大的香炉里。


    一束束的香紧凑地挨在一起,香灰堆着,还有不断想往下掉的灰烬。


    万乐菱方才跪坐在蒲团上,大悲咒的诵经声回荡在佛前,她不只许下期末考试通过这一个愿望。


    这短暂的一辈子里,她希望能找到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共度余生。


    这个愿望万乐菱没说出来,想必会更加灵验吧。


    到了中午,便是吃素斋的时间。


    西山寺的素斋声名远扬,万乐菱到这来都是吃了素斋才走。


    放斋的厢房,饿着肚子的人快要踏破门槛。


    万乐菱待在门外树荫下,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这人流量大约等到晚饭时间就到她们两个了。


    “乐菱,来这。”


    万乐菱转头瞧见柳向梦站在院子里,同她招手。


    像是看见救星一样,万乐菱挽着梁矜的胳膊,飞快地从厢房门外撤退。


    “柳姐姐,你怎么在这儿,你一个人来西山寺的吗?”万乐菱热切和柳向梦交谈,想着终于能在安静的房间里吃顿饭了。


    柳向梦摇头,万乐菱想着该是谁,应该是柳姐姐的朋友,当然这个朋友最好别是颜江,他太活跃了,主要是自己讲不过他。


    房间里走出沈泽清,站在门边,“过来吃饭。”


    万乐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她瞥了梁矜一眼问:“还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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