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沈阔和徐秋星走上渔船，非常熟练的换上防护服和防毒面罩。


    “你们来了？”程有青正在记海鱼数据，见到两人后招呼。


    “刚才在东区那边看了看，这里有没有我能做的？”徐秋星戴好手套后问。


    “把这些海鱼的照片拍一下，再贴上编号。”


    徐秋星从旁边架子上拿起相机，正准备拍照时看向沈阔——


    “你们忙，不用管我。”


    沈阔身份特殊，按理说不应该来这里，只是他该预言的都预言了，也想看看丧尸轨迹还会不会跟上辈子一样，就跟着生物组一起来林溪村了。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徐秋星和其他生物人员一起提取海鱼样本，沈阔则坐在船尾认真打量鱼桶里的海鱼。


    这些海鱼有三文鱼，金枪鱼，带鱼鲳鱼等各种品种，是生物组请求当地海产部门一起捕捞的。受海污染影响，这些鱼类都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异，比如桶里的带鱼眼球凸起，背上多了一圈硬硬的黑色背鳍，这些都是轻度变异，深海里面的海洋生物更夸张。


    沈阔认真盯着桶里的带鱼。


    “在看什么？”这时徐秋星稍做休息，走过来问。


    “看鱼。”沈阔道。


    “鱼有什么好看的？”


    “你有没有感觉这些鱼都长的不一样？即使外观相同，但鱼鳞纹路，眼睛大小，长宽尺寸，每条鱼都长的不一样。”


    “这不是很正常吗？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当然没有一模一样的海鱼了。”


    “是吗……”


    要是正常世界，这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前提是‘正常世界’。这次游戏重启后，沈阔特意观察了周围的人事景物。


    他很少玩全息游戏，但大学期间学的星际经济学，曾研究过星际游戏的发展过程。全息游戏被成为第二世界，里面的环境背景，人物逻辑都是由AI延伸。但AI再模仿人类情感，底层逻辑也是冰冷的，他曾系统学习过‘人类思维与AI思维的不同’，可以很迅速的判断出机器AI。


    基于这一特点，他一直在观察游戏人物的逻辑思维。他发现这里的‘NPC’们非常聪明，比如徐秋星等人是做生物研究，他们有非常丰富的生物知识，有一些观点甚至领先于星际。


    他研究了这个世界的经济学，这个世界经济局势非常完善，没有任何BUG。


    他找不出任何AI痕迹，也是因为这样，他这段时间的情绪有些迷茫。


    这里的人物情感太充沛了。


    这里有六十亿人，就像六十亿个独立生命一样。


    “在想什么？”徐秋星很敏锐的察觉到沈阔的情绪不对。


    “我前两天做了一个梦……”沈阔斟酌了一下语言，“梦里，海云星是一个沙盘盒子，所有人都是神明的‘玩具’，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梦里的场景比较清晰，所以我这几天有些疑惑，认为世界是假的，总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沈阔没有说游戏数据，只是用神明玩具隐喻。


    “你是从哪些方面认为世界是假的？”徐秋星感觉沈阔这个梦太奇怪了。


    “……感觉？”沈阔模棱两可道。


    徐秋星伸出手掌，这时一缕海风从指尖划过：“你看，这是风，我虽然看不见，但能触碰到感知到。”


    他指向鱼：“这是海鱼。”


    敲了敲甲板：“这是甲板。”


    “海风，海鱼，甲板，这些都是真实的。”徐秋星想了想，又戳了一下沈阔胳膊：“有没有感觉？你也是真实的。”


    “这些都是我们能看得到摸得到的。除了这些，云，太阳，宇宙，这些对于我们都是真实的。我以前也想过‘世界真假’这个问题。后来想，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我们能感觉到触碰到，那么他就是真实的。


    认真的感受当下。


    当下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


    “当下是真实的，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


    沈阔虽耐得住寂寞，但上辈子独居五年，期间像原始人一样生活在大山里。这次游戏重启，前路不明，五年的孤寂感并没有完全消除。因此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不断被用力按压的弹簧，可能下一秒就四分五裂。


    他刚才只是发泄自己的情绪，没期待对方回答。没想到对方不仅回答，还认真表述了自己的世界观。


    “不要有太多压力。”徐秋星说完后担心道。


    “什么压力？”沈阔没反应过来。


    “国家已经实行了最严格的管控政策，就算有丧尸病毒，也不会这么快蔓延的。”徐秋星以为沈阔担心丧尸病毒，这几天出现了精神恍惚。


    “我知道。”沈阔笑了笑，没有太多解释。


    徐秋星观察了下沈阔，确定对方没有异常后，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有时候，他感觉沈阔挺神秘的。这种神秘不是预言，而是对方经常给他一种游离世界以外的感觉，就像这个世界的看客……当然，这种感觉有一定的主观性，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周洋呢？”两人聊了一会儿，沈阔岔开话题问。


    周洋是跟组过来的研究员之一，圆脸，性格非常热情讨喜，这几天一直像只蜜蜂在船上转来转去。但今天白天到现在，他一直没看到人影。


    “去给村民们开会了。”徐秋星道。


    按照沈阔预言，11.17，林溪村最先出现了丧尸患者。因居民防范意识薄弱，村子很快出现人咬人的现象，接着蔓延到整个镇子。等政府收到消息，林溪村所在青云镇已经是丧尸病毒的高风险地区。


    11.18，已知的丧尸患者有327例，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沈阔看到林溪村新闻时刚做完基地的防护任务，他对这个新闻细节不清楚，只知道‘11.17’‘林溪村’‘高风险地区’这几个关键词。至于最先感染的村民是谁，为何感染……一概不知。


    龙古政府了解沈阔的预知内容后，就对青云镇进行了严格布署。镇子村民更是自7号起，禁止非特殊情况的进入/离开。每个村民每天都有温度检测，只要出现发热发烧症状，直接被拉到青云镇的隔离点进行隔离。


    如果真的有丧尸病毒，管控青云镇并不能避免病毒，但可以减少镇上的村民伤亡，这也是政府在当前条件下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现在组里禁止研究员离村，要是有物资短缺，可以联系工作人员代买。”徐秋星继续道。


    这次院里来了三十二名研究员，特别有程有青这种国家级的，大家在这里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没有人想退缩。若林溪村真的出现了首例丧尸患者，他们想第一时间的了解病毒源，这样也能更有把握的研发出抗体。


    沈阔没有透露龙古研究出飞沫抗体的事情——


    飞沫抗体是八个月后出现的，他要是现在‘预言’，不知道会不会改变抗体走向。


    这就像一只蝴蝶翅膀。


    自和龙古合作的那日起，很多‘预言’都会跟上辈子不一样，至于有什么不一样……他也没有把握。


    “徐师兄，沈先生！”这时一个乐呵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两人转头。


    来人圆脸，穿着一套笨重的防护服，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正是徐秋星的师弟的周洋，两人之前都在京云生物所里工作。


    “开完会了？”徐秋星笑着问。


    “开完了……”


    如果说外面的管控力度属于1.0，青云镇则属于2.0加强版。青云镇有三万居民，现在各个高速，省道，乡村小道全面封锁。有的村民宅家里表示理解，还有一部分有强烈的抵触情绪，这已经严重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了！


    周洋刚才跟村民讲了一些病毒传染和发现高烧高热后处理方法。他不知道村民听进去了没有，但他自己讲的非常认真，也口干舌燥的。


    “辛苦了！”徐秋星给他递了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等忙完这两个月，一定要向院里申请奖金！”周洋灌了一大口调侃道。


    十分钟后，两人继续处理海鱼样本的工作。


    沈阔听完徐秋星的‘当下’理论，心情好了不少。不管怎么说，避免三代病毒的出现，完成系统任务，这是他‘当下’的两个目标了。


    ……


    “开会开会！一天天的都是开会！连村子都出不去，开什么会！”就在生物组采取样本的同时，林溪村7排6号，钱东裹着一件厚棉袄，一脸不耐烦的回家。


    “怎么了？”王梅正在指导闺女学拼音，听到动静后问。


    “没事，就是刚刚村里开会，直接开了两小时。”林溪村有220户村民，根据村委会要求，每家每户必须派一个代表开会。钱东母亲年龄大了，王梅要照顾孩子，他只能作为家庭代表去村委会开会。


    “上面说咱们镇子可能有高风险病毒，上面也是重视咱们。”王梅好脾气的宽慰。


    “这都说半个月了，也没见病毒长什么样……”钱东嘀咕了一下，这时有人在门口小声敲门。


    “怎么了？”钱东打开大门。门口是自己的狐朋狗友：王鹏，赵四。


    “捕鱼，去不去？”赵四小声问。


    林溪村靠海吃海，每个人都是下水捕鱼的一把手。他们以前会把捕到的鱼卖到镇上，大灾难后海鱼变异，他们的收入大受影响。不过常年跟鱼打交道，即使这些鱼变异了，他们也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他们没事时经常会下海捞鱼打打牙祭。


    “上面不是不让私自下海捞鱼？”钱东心神一动问。这个通知是上个月发的，严禁要求青云镇的村民私自下海，镇上水产市场也监管的非常严格。


    “这几天洋流，不下水多亏啊。我知道一个地方，上面管不着，咱们就捞点自己吃，又不拿出去卖。”赵四馋了半个月，现在非常想吃鱼。


    “村委会真管不着？”


    “那个地方比较隐秘，鱼多，管不着！”


    钱东也有点馋了，三人一商量，决定今晚两点偷偷捞鱼。


    “上面查得严，别跟别人说啊。”赵四说完后提醒。


    “不说！”钱东越想越馋，甚至幻想捞着满满当当的海产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