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暗通款曲(三)

作品:《完蛋!爱上了谋杀对象

    随着陆蔓的声音落下,人群静默片刻,旋即爆发出惊呼。


    “这小子来真的?”


    “他是真的想输?”


    对手也意识到了陆蔓的意图,吃人的神情终于有所缓和。他笑眯眯的猜了个,“正面”。


    没中。


    但没关系,陆蔓一直猜“直立”,终于在第三轮的时候,让对方赢下赌局,拿走了整沓银票。


    一百两黄金,终于花掉了!陆蔓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有钱人花钱的痛苦。


    赌徒们见陆蔓真金白银的给,瞬间炸开锅,蜂拥而上,“我也来!”


    “这是我的银子,我来一局!”


    “走开走开,我先来的!”


    只赢不输的赌局,活脱脱就是撒钱,人这辈子能碰见几回这样的好事?所有人争先恐后,看陆蔓的眼神就像看那再世菩萨。


    赌局里仅有的几名仆从都来帮忙当起庄家,好几场赌局同时开起,陆蔓闭眼念着“直立”“直立”“直立”。


    半炷香之后,她名下的账本已经欠了一千两黄金;


    一炷香之后,这个数字涨到三千两。


    欠到五千两的时候,钱庄打手悄无声息的走进厅堂。


    当账目变成八千两黄金,打手按耐不住了,终于出现在陆蔓身后,


    “郎君,我家主子有请。”


    大功告成!


    陆蔓长舒一口气,展颜笑开,“抱歉啊诸位,在下没钱了,这就去借。”


    她随手从袖兜里掏出仅剩的碎银,洒在桌上,然后在债主们愣怔的目光中,大笑离去。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最后没把剩下的两千两花完,白白便宜了李挽。


    ====


    钱庄二层小阁楼,花窗棂,玉屏风,碧玺案头金盆栽,无一处不风雅,让人恍惚感觉像是回到了东市外那个奢靡的建康。


    打手将陆蔓领进屋之后,示意她留步屏风外,自己走了进去。


    很快,一股奇异的清香传来,屏风上映出是一挑瘦削至极身形,想来就是钱庄的主人了。


    陆蔓也不废话,上前一步,“借钱!”


    那人不做声,打手帮他说话,“家主夸娘子好霸气,像一位故人。”


    娘子?


    这人居然知道她是女儿身!陆蔓惊了刹那。


    转念一想,她的声音怕是不好掩饰,叫人识破也在情理之中。


    她也懒得解释,继续又道,“我方才在赌坊输了八千两,债主等着还钱,烦请先生借我,我们签字画押,利钱好说。”


    有借据就得签字画押,这样一来就能知道对方的身份。陆蔓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料,那人却让打手转达,“咱家钱庄没有钱。”


    “没钱你们开什么钱庄!”


    陆蔓无语。


    打手却理所当然,“娘子不是打听过了吗,我们是掮客,协助债主讨债的,我们自己又不经营借债。”


    掮客不会在借据上签字画押,这样一来,是种没有办法知道钱庄主人是谁。


    陆蔓气得牙痒痒,合着她赌这么久白赌了呗!


    “你们不借钱?你怎么不早说!”


    打手挠挠头,他方才在钱庄门口是想解释的,奈何陆蔓脑门一热自个儿一头扎进了赌坊里,赌得不亦乐乎。


    人家没钱可借,总不能逼着人家改换营生吧,陆蔓兴致瞬间蔫了下来,这个办法显然行不通了。


    她转身想走,却听打手又叫住她,


    “不过,我家主子说这间钱庄值黄金万两,小娘子若是有诚意……”


    “我买!”


    地契上也有姓名,她也能知道钱庄是谁的。


    “可是,小娘子,你现在还有余钱吗……”


    陆蔓被他们问住。


    确实,这是个问题。除去赌坊输掉的八千两,王府只剩下两千两,怎么够买这间价值万两的钱庄呢。


    哎,都怪她没了解清楚,掮客这事直接打乱了她的全部计划。


    陆蔓的失望表现得分外明显,屏风背后的人似是极满意她的表现,冷眼瞧了许久。


    片刻后,才听打手开口,


    “我家主子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


    陆蔓燃起希望。


    “我家主子好赌,与小娘子投缘,不如和小娘子赌一局。小娘子若是赢了,钱庄归你,若是输了……”


    陆蔓屏息凝神,“会怎样?”


    “输了,”


    屏风背后的人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笑,说不出的阴邪,


    “小娘子得将你家官道上那处宅子赠与我。”


    官道上的宅子,那岂不是……豫章王府!


    陆蔓尚未回神,便听他的笑问一字一句传进耳朵,


    “意下如何,王妃?”


    一声晴天霹雳,陆蔓眼皮突然狂跳。


    “你怎么认得我!”


    那人屏退打手,身影陷入榻上,“建康城里,会乔装打扮出入赌坊的,恐怕也就只有豫章王妃正牌夫人,陆蔓,你了吧。”


    陆蔓眉头一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冷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话一出口,屏风后传出冷笑,陆蔓旋即明白,他不会轻易示人,除非陆蔓拿到钱庄。


    对方都已经拿捏住她的身份,她岂有放弃的道理?


    陆蔓悄悄握紧了拳头,“赌什么?”


    “方才王妃玩的那镍币倒是有趣,我还从未玩过,我们就赌镍币,一局定胜负。”


    陆蔓沉默了下来。


    方才一心想着输,她没有丝毫压力,怎样输得多怎样下注。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肩上担着小果儿的真相、担着豫章王府的未来,她得赢!


    而赌正反这种纯靠运气的,最难以把控。最容易赢,也最不容易赢。


    “赌吗?王妃。”


    屏风后的人催促她,显得有些不耐烦。


    没办法,现在是她想要人家的钱庄,只能应战。


    “赌!”


    陆蔓梗着脖子。可是这一次,她该赌什么才好呢?


    ====


    沉思间,清风吹进阁楼,带来熟悉的轻狂嗓音,


    “方才赌什么,现在就赌什么。”


    回首看去,李挽负手站在天光下,仿若能听见她的心声,目光与她相撞时,有刹那的暖流涌过眼底。


    从王迟那里知道问题出在钱庄之后,他和刀鹊这几天彻查了建康城大小钱庄,终于锁定了东市里最古怪的这家。


    本以为所有人都还没察觉到问题,没想到,找来此处时,二楼阁楼传来人声,更没想到推门一看,看到的居然是陆蔓。


    一直被他嗤之以鼻的陆蔓,居然也凭借自己的笨办法找到这里。


    很难讲清他这一瞬间的心情。有些许诧异,但更多的,是那种吃了颗糖的感觉。他许久没有吃过糖了,所以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觉得开心,还是觉得柔软,抑或是觉得骄傲。


    李挽和颜悦色走到陆蔓身边,摊开掌心,手上正躺着一枚镍币,“就赌它直立。”


    他的眉目舒展,神色笃定,仿佛要面对的不是黄金万两、家宅百亩,而是微不足道的一次游戏。


    因为只有三岁小儿过家家,才会赌镍币直立!


    但凡有点常识,都知道直立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是眼下绝对不可能赢的一种情况。


    陆蔓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被气笑,这哥怕不是个傻子吧!


    李挽确实没学过数学,不知道什么叫概率。向来不可一世的他,只依凭自己的直觉。


    “相信我,陆蔓。”


    他说得情真意切,但陆蔓怎么可能相信他?


    他说这句话唯一的后果,就是勾起了陆蔓所有不愉快的记忆。


    当初在京郊校场,他也说“相信他”,他也青筋暴起的对他怒吼“相信他”。结果呢?他用箭镞指着她的眉心,他将她一个人扔在雨夜里。


    不可能忘,也不可能再相信!


    思及此,陆蔓杏眼怒扫,“滚!”


    话音落下,镍币向上轻抛,陆蔓闭眼猜了一个,“正面。”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好笑。越不需要,越得眷顾;越是渴求,却越得不到。


    一枚反面朝上的镍币静静的躺在陆蔓掌心。


    她输了。


    再最需要赢的时候,她输了。


    大脑空白了刹那,后背凉一阵烧一阵,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只知道,真相没了,钱财没了,连家都没了!


    被刀鹊打得鼻青脸肿的打手小哥颇为怜悯的看了陆蔓一眼,向屏风背后的人汇报,“主上,咱们获胜。”


    那人嗤笑一声,酸溜溜的语气转着音说道,“哎呀,输了呀,可真令人失望。”


    他扬手要让打手去取豫章王府的地契,李挽展臂拦下,“再来一次!”


    那人停顿片刻,忽而狂笑起来,“王爷还是一如既往雷厉风行。可是,王爷有所不知,赌局和旁的不一样。越输越赌,越赌越输。对面那个老鼠窝,里面的人就是这么把命都输没得的。”


    这话没错,赌徒就是这样走上不归路的。


    陆蔓被他说得心慌气躁,掌心盈满细汗。


    反观李挽,却平淡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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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若未闻,“再来一次,王府在校场边上还有一处别院,若我们输了,王府和别院给你,若我们赢了,钱庄给我们。”


    那人止住笑意,“你确定?”


    “确定。”


    “不愧是摄政王,”那人啧啧感慨,“洞察人心,我确实眼馋校场那处别院许久。行,再来一局。”


    李挽颔首,垂眸凑近陆蔓时,已换上温柔神色,“相信我,陆蔓。”


    他摊开手掌,示意陆蔓将镍币抛到自己掌心,不仅要继续不可能的选择,甚至越赌越大。


    陆蔓看着这傻子,只觉他一双眼睛破天荒带了笑意,想要将她绑缚在眼里一样,越看,越是心跳如鼓。


    她的手里全是汗,指尖抖得不行,镍币根本捏不稳,索性眼睛一闭心一横,随手一抛,道了句,


    “行,就赌它直立!”


    反正是他的宅子他的钱,要是真赔得倾家荡产也好,她就和离搬回陆府,让他一个人睡大街!


    镍币掉落的声音停了下来,耳畔安静诡异。


    陆蔓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看向了她,颤抖着,没有说话。她闭着眼,在脑海里走过一遍豫章王府的角落,最后停留在寄畅园那棵大桑树下,树下点了灯,有人醉了酒,抱着孩子剥了一晚上的花生。


    哎,罢了。


    陆蔓叹息着睁开眼睛,慢慢的,慢慢的,仰头望了上去,


    “我们……赢了?”


    一枚镍币垂直里在李挽的掌心,他的手臂稳得来,不见丝毫颤动。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嗯,夫人抛得很好。”


    修长的手指将镍币合握进掌心,一手轻抚着她脑后划下,搭在她的肩上。


    陆蔓别别扭扭的挣开他,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屏风背后,冷冰冰的掌声响起,“愿赌服输,钱庄是你们的了。”


    一语惊醒陆蔓。


    她一个箭步冲去掀开屏风,想看清对方真容,奈何留给她的,只有一扇洞开的轩窗,和掌印压着的钱庄地契。那地契上写着,


    “陈氏钱庄,陈生?”


    陈?可是陆蔓不记得身边有姓陈的郎君,建康也没有姓陈的有名人家。


    李挽凑上前,躬身贴在陆蔓身侧,解释说,“这个陈生,是戴家门生。”


    这几天他一共查到建康一百余处钱庄,大半都跟这位陈生有关。


    陆蔓恶狠狠瞪他,闪身躲开。


    李挽有些嘟囔,“这件事我也没必要骗你吧。”


    陆蔓气的不是这个,“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买卖义牛、钱庄、赌坊,你全部都知道,可你什么都不说。等我好不容易查到钱庄,又特地赶来看我笑话。怎么,看着我被玩的团团转,很可笑吗?”


    李挽有口难言,想要安抚陆蔓,却被她一把推开,


    “怎么?想讨好我?被我说中了?纪家倒台了,现在你矛头又转向戴家了对吗!为了迫害戴家,对小果儿的死因不闻不问。为了你的权利,我们这些蝼蚁,就该自生自灭,对吗?”


    提起小果儿,这段时间的崩溃一起涌上心间。看见那些惨绝人寰的无助,查不出真凶的绝望,眼看着事情越来越黑暗的害怕;所有的灾厄,所有的磨难,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这个男人不管不顾所赐!


    陆蔓再也忍不住,越说越歇斯底里,一口咸腥含在嘴里,竟猛烈的咳嗽起来。


    李挽瞬间慌神,“你怎么了?”


    陆蔓搡在他的肩上,“装什么装,李挽!我死了你才高兴吧。”


    李挽剑眉一拧,“说什么胡话,你就是一个人强撑着太累了。跟我回家,好好吃药。”


    他一边说,一边像往常一样,躬身展臂,想要抱起陆蔓。


    陆蔓早有先见之明,一步退开,“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查到钱庄,我得继续查下去。”


    李挽急了,“还有什么好查的?那陈生就是个小人,攀附权贵,欺软怕硬,帮戴家做了不少黑心事,狗仗人势。我们的小果儿就是被他和戴家……”


    陆蔓不想听。话音未落,她直接掏出那支杀死小果儿的火折子,像丧失理智一般,抬手扔进阁楼。


    炫目的火光在空中划出轻巧的弧线,不管不顾,潇洒又绝望。


    李挽愣了刹那,“你疯了!”


    他一步跨入屋内,踩灭火焰,暴怒道冲出来质问她,“这里面都是证据,你在做什么!”


    陆蔓冷笑起来,一声一声,伴着咳嗽,听得人心里发毛,“证据?证据用来帮你扳倒戴家吗?抱歉,我买钱庄是为了帮小果儿查明真相,不是为了做你权力斗争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