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雨霖铃(二)

作品:《捡到男狐狸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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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慈再次转醒。


    这不是方才那间房。当下这间相对整齐有序不少——至少第一眼瞧上去并不杂乱。


    不出意料,他这一回手脚皆被绳索缚住,安置在了房间角落,连躺在杂乱床榻上的待遇都没有了。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窗外新月高悬,树影婆娑,叶尖被渡上一层粼粼银纱,室内烛火幽微,映得满室昏黄。


    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感。腹部的伤口也跟着隐隐作痛,方才崔迎之那一拳似乎让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相较之下,唇上的痛意反倒无足轻重,险些被忽视。


    比疼痛更鲜明的是饥饿。他已一日未进食。


    “醒了?”


    崔迎之瘫在一旁的榻上,无所事事地翻着一本讲述落魄书生和大户小姐恩怨情仇的俗套话本,刚瞧到书生背弃海誓山盟即将尚公主的桥段,正逢屈慈转醒,她便合起书册,随手堆到几案上。


    “既然醒了,就谈谈还钱的事儿吧。”


    还钱?


    他什么时候欠的钱?


    屈慈不由生出一片茫然,险些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时,就听崔迎之接着道:


    “你这样的伤势不方便去医馆,这一身伤废了我不少好药。看在我心善的份上,你只出个药材钱就行。不过你身上没有过所,把你带进城也是一笔开销。打个折扣,三千两吧。”


    说到此处,她还真情实感似的感慨了一句,“郎君,这个年头像我这么以德报怨的好人可不多了。”


    三千两?


    谁家好人开口就是敲诈三千两?


    屈慈沉默。


    劫道的土匪都不见得这般狮子大开口。


    只是依他现在的境况,似乎也没什么资格谈条件。


    “交了赎金就能走?”


    崔迎之一本正经地纠正:“首先,这不是赎金,是你欠我的药材钱和贿赂守卫的入城银。其次,是的没错,交了钱就能走。”


    “若是我没钱呢。”


    他被人追杀至此地,行路艰险,身外之财丢了大半,此时囊中空空,一下子还真掏不出这赎身银。


    “若是没钱……”


    崔迎之若有所思地将一只手搭在几案上,衣袂滑落露出凝脂般的一截皓腕,一道狭长的伤疤横隔于其上,刺目晃眼。


    思量半晌,她继续道:“我不喜欢干杂事,家中定期会请人来清扫,每日的膳食也是请了跑腿从醉仙居定时送来。楼下是我的铺面,刚好缺个看账的。如果你能同时负责洒扫,当厨子,顺便管铺子的话,大概二十年就能还清了。”


    这就差没让屈慈签卖身契了。


    屈慈听罢有些木然:“这样,你去买条狗拴外边,白天它看家护院,晚上我还能替它的班,多拿一份工钱。”


    崔迎之似乎有些心动:“也不是不行。”


    你还当真了?


    他瞥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妥协道:“我留下来还不成吗。”


    这身伤刚好也该找个落脚的地方养养。


    更何况,眼前这个女郎身法鬼祟。若是想强行离开,以他现在的伤势,还真不一定能走得顺利。


    两权相害取其轻。左右委曲求全惯了,留下来当苦工并不是什么不可忍耐的事情。


    “现在能给我松绑了吗。”


    经过方才那遭,崔迎之有些警觉,“先说好,这可是你自愿留下来的。官府就在两条街外,现在反悔联系人替你交赎……还钱还来得及。”


    被缚住手脚的屈慈配合地点头:“是,是我自愿的。”


    事已至此,他难不成还有回头路吗。


    崔迎之得了肯定,这才将屈慈身上的死结用利器割开。


    终于重获自由,他直起身,抚平衣褶,对着崔迎之不死心地追问:“非要这三千两不可吗?”


    "是。"


    “那除了杂活之外呢?”


    “比如?”


    屈慈挑眉,语调暧昧:


    “肉偿。”


    崔迎之闻言,指尖擦过刀刃,促狭轻笑了两声,上下打量他:“郎君,你伤成这个样子,我多吃亏啊。”


    -


    崔迎之初至下洛城时,买下了一栋二层的小楼安居。小楼临街而立,街对面便是贯穿整个下洛城的母亲河洛水,澄江如练,渟膏湛碧。每日午间醒来,沿街的贩声水声萦于耳际,喧嚣却并不吵闹。她一推开窗,尘世烟火迎风扑面,驱散满室寥落,心也随风落定。


    小楼底层是她的香烛铺,起居坐卧则皆是在二层。


    除开崔迎之平日睡的那间屋子,其余两间内室都堆积满各类杂物。东西繁杂,短时间难以全部整理归置。无处可歇的屈慈当夜将信将疑吃了崔迎之递的胡饼垫肚子,又勉强在铺中的躺椅上凑合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尽职尽责地动身开始收拾。


    整理屋子第一步,扔掉没有用的东西。


    然而事情进展并不如何顺遂。


    屈慈挤进屋内,随手打开了堆在门边的木箱,一瞧,里头尽是些诸如瓷瓶木雕之类占位置的摆件。他取出一个,问蹲在一旁的崔迎之:“这些东西还要吗?”


    崔迎之倚在柜边,半睁着眼,睡眼惺忪。闻声,她迟缓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师傅的,得留着。”


    屈慈只得将东西放回,又指了指角落里那几盆快枯死的盆栽:“这几株快死了,要不扔了?”


    “不行,这也是我师傅的。就算死了盆也得留着。”


    一连又询问几轮,皆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屈慈心平气和地扫视四周,最后把昨日崔迎之砸他的铁锅拎了起来,“那这也是你师傅的?”


    “这倒不是。”崔迎之迟疑了一下,“你要扔掉它吗?”


    “它难道不应该摆回后厨?”


    “嗯……我觉得可能不太行。”


    ……


    屈慈明白崔迎之所谓的“不太行”是什么意思了。


    后厨内,本应出现的锅碗瓢盆一盖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琳琅满目的箱匣,与楼上两间内室的情况相差无几。一进门,两人连落脚的地界也无。


    屈慈终于忍不住质疑:“究竟哪来那么多东西?都是你师傅的?”


    “这是我的的书。”崔迎之暗觑他一眼,回避了屈慈的目光,明显底气不足。


    “书?”


    他推开箱门,取出摆在最上方的一本,一看封面六个大字《江湖风月宝鉴》。又往下翻了几本,观其名,尽是些讲恩怨情仇恨海情天的狗血话本。


    屈慈:……


    他就说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会看什么正经玩意儿的人。


    “这屋子里的不会全都是吧?”


    崔迎之避重就轻,强打精神,义正辞严道:“人有点儿爱好,多正常!”


    这副理直气壮的姿态短暂地震到了屈慈。


    他一时无言,看着已经漫上灶台的箱箧,有些头大。


    “你平日里是完全不开灶吗?”


    强撑的气势转瞬即散,崔迎之耷拉着眉眼,一副随时随地要昏睡过去的模样,慵慵道:“我都说过了,每日有跑腿定时从醉仙居送膳食到楼前,我不需要下厨。”


    “后厨得清出来。”


    “可是没地儿放了,能挪到哪里去?”


    “要不扔了?”


    崔迎之眼睛都没睁开,一口否决:“不行。这是我家。”


    “下厨的人是我。”


    崔迎之被可耻地威胁到了。


    只能勉强点头暂时退让。两人商议着将东西搬去楼上。


    毕竟是她的东西,起初崔迎之还意思意思帮忙搬了几箱,没多久,睡眠不足的崔迎之彻底放弃,决定当个冷漠无情压榨长工的黑心东家。


    按照往常的习惯,她平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偏偏今日天未破晓,彼时晨露未消,屈慈就对着她的房门一直敲一直敲,敲了一刻钟还不死心。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拿被子捂住脑袋都还是被吵得睡不着,只能爬起来。


    无需多想,崔迎之笃定屈慈是在报复她。


    所以下床前她从枕下取了短刀。且暗下决心,但凡屈慈多说一句不顺她意的话,她就给屈慈捅一刀。


    总之可能是她那看上去能一口气杀十个人的脸色委实惊到了屈慈。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几句,最后可算是暂时遏制了崔迎之的杀意。


    昨夜屈膝无处下榻,便已然跟她提过要收拾屋子的事儿。楼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