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昼推门下车，径直走向女孩。


    业务员刚进公司不久，就被外派到邻市，只觉来者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就在他努力回忆之际，余光瞥到自家老大迷惑行为。


    小姑娘没说话，也没跟人打招呼，用手指了指迈巴赫，拿眼神询问对方，后座有人？


    小心翼翼的模样，跟前刻果断干练的工作状态全然不同。


    迈巴赫里坐的谁，能让老大敬畏至此。


    好奇的同时，受这氛围影响，年轻的业务员也没由来感到一丝紧张。


    反观徐昼，神情略显揶揄无奈，配合着女孩打哑谜，未作声，只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暗示她，先生在车里。


    悬着的心，终于死掉。


    “你们，吃饭了吗。”梁微宁问。


    徐昼说：“刚到十分钟。”


    哦。


    她给双方做介绍：“这位是驻扎邻市的同事，小俊。这位是总部董事办的徐特助。”


    业务员睁大眼。


    徐特助！


    难怪，瞧着好面熟。


    小俊将视线慢悠悠投向那辆迈巴赫。


    倒吸口凉气。


    没给他反应机会，只听老大叮嘱道：“小俊，你等会儿跟着徐特助一起去用午餐，医院后续，随时电话沟通。”


    就这样，把底下人托付给了徐昼。


    业务员愣愣说‘好’。


    安排好后事，梁微宁大义赴死般朝迈巴赫走去。


    背影凄凉。


    “徐特助，老大还回得来吗。”小俊担忧地问。


    拍拍年轻人肩膀，徐昼安抚：“你老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搞定车里那位，万事大吉。”


    可是，能搞定么。


    迈巴赫后座，暖气夹杂冷香交替。


    梁微宁脱掉羽绒服抱在怀里，没系安全带，只端端正正坐好，眸子一眨不眨瞅着身侧正进行线上会议的男人。


    五日未见，思念疯长。


    目光一旦定格那张深廓侧脸，便久久移不开眼。


    然而，从始至终，陈先生却吝惜分出一丝精力给女朋友。


    男人阖目静靠椅背，沉默地听下属汇报项目事宜，即使偶尔开口，声线亦平淡到无半分起伏。


    不想她么。


    小姑娘落寞地收回视线，转眸看向窗外。


    这场会议持续十五分钟。


    结束后，车厢内彻底陷入安静。


    心里没着落。


    他不讲话的样子，难以分辨喜怒，无从下手。


    司机驱车到一家餐厅楼下，率先下车，很自觉地走到不远处景观树旁，抽出一支烟点燃。


    恰在此时，小姑娘肚子没出息地咕噜两声，在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令人发窘。


    怔神间，身侧人总算动了。


    陈先生骨节修长的大手拿起她膝上羽绒服，展开替她穿好，淡腔启唇：“先吃饭。”


    自上车后，这是对她讲得第一句话。


    梁微宁死掉的心，瞬间又活过来。


    还有救。


    慢吞吞偏头，冲他缓缓一笑：“好呀。”


    表情讨喜，有卖乖嫌疑。


    陈敬渊锁住她恬静小脸，透过那双清澈眸子，映照出他的影子近在咫尺，轮廓分明，却不掺杂丝毫别样情绪。


    一如既往，仍旧没心没肺，只想着应付眼下。


    这就是女朋友的脾性。


    偏偏，被他陈敬渊摊上。


    不可能回炉重造，唯一的办法，就是修身养性，做好持久战准备，陪她耗到底。


    下车，陈敬渊牵着她往餐厅走。


    妹妹仔脚步轻快，蜷缩的手指极不安分，时不时会调皮地挠一下他掌心，彰显出美妙心情。


    以为S211就此翻篇。


    心里绽放烟花，普天同庆。


    选靠窗位置落座，环顾整层客人往来，梁微宁感叹，这大概是陈先生第一次在如此环境下用餐。


    服务员拿菜单过来。


    刚看两分钟，搁在桌面的手机响。


    来电显示，小俊。


    无法，梁微宁尝试着将菜品册递给大佬，懂事道：“按照你的喜好，随便点，我请客。”


    说罢，按下接听。


    餐厅内暖气十足，陈先生脱下的黑色大衣，混合女士羽绒服，深浅交叠搭在旁边空置座位。


    男人身上仅着一件精贵衬衫，手工面料剪裁合衬，熨帖肩廓修饰出优越身形。因与生俱来的养尊处优，导致那份平平无奇的菜单落在他手里，稍显格格不入。


    梁微宁边跟业务员交代工作，边不动声色打量对面人神色。


    英挺成熟的五官百看不厌，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什么来着。


    对。


    感情。


    面容平静无感情，不像五天未见，男朋友该有的反应和表现。


    难道，真不想她？


    意识到这点，梁微宁心底的烟花熄灭，只剩满地炮纸和硫磺味。


    不到片刻，菜上齐。


    依次看去，全是她爱吃的品类。陈先生对女朋友的口味，了如指掌。


    用公筷取鱼头位置鲜嫩部分，放进小姑娘手边的餐碟里。电话又响，陈敬渊视线淡淡扫去，屏幕跳动着两字‘沈总’。


    空气静止两秒。


    来电不合时宜，梁微宁选择掐断。


    过几分钟，铃声再起。


    小姑娘表情麻木。


    陈先生替她盛完汤，慢条斯理命令，“接。”


    “.”


    机械般拿起手机。


    梁微宁稍作犹豫，照做。


    里面不知讲了什么，她脸色一正，工作状态瞬间附体，“在连续人为中断预警的情况下，AI应当向开发端及时作出反馈。你有收到反馈吗，并没有，这就是测试覆盖率不达标造成的后果。”


    停顿几秒，听对方说完。


    梁微宁继续道：“始作俑者具体怎样处置，是你公司的人，我不干预。但是，AI医疗1.0版本，必须尽快按原计划测试重启。”


    “理疗院设备全部召回，成本会很大，你考虑清楚。”沈复提醒。


    成本再大，不过费点钱。


    可这次虚惊一场，下次就不一定走运。


    若设备真出现安全隐患，闹出医疗事故，受牵扯的不仅AI项目，还要连同整条医疗康复线跟着一起陪葬。


    她赌不起。


    “资金方面不用你操心，沈总的职责是把好技术关，第二轮测试完毕，我会亲自验收。


    达成最佳预期，产品上市才无后顾之忧。我相信希微团队每一个人，都不希望因小失大，到头来功亏一篑，包括沈总你。”


    一通电话五分钟，三句话，敲定一场决策争议。


    陈先生全程静默地听，感受梁主管的雷厉风行。


    这趟邻市之行，对她锻炼很大。


    除了那件事，其余，都让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