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中旬的首个工作日，上午十点，本该是例行周会时间。


    然而此时，整间办公室却笼罩在一片阴翳中。


    几分钟前，庄总监刚走。


    对方言辞达意，开出的条件优越诱人。至少，辛云舟是心动了。


    但沈总态度坚决，全程冷脸，不留丝毫退让余地。


    希微走到现在，除去创始人对‘数字生命’的执着，抛开AI医疗项目，实则早已成空壳。


    一旦今年二月份，协议期满，结束与中港的合作，届时公司从内到外，就真变得一文不值。


    被收购，借助大平台势力继续抢占市场，对希微而言，是最好的归宿。


    与其将股份捏在手里贬值，不如趁当下项目高峰期，及时以可观的价格卖掉。拿着钱再重新开始，不失为一种凤凰涅槃之举。


    可他知道，沈复舍不得。


    ‘希微’两字，代表的不仅仅是冷冰冰公司名。


    想要一个人抛弃初衷，斩断坚守整整两年的信念，除非真到穷途末路，否则，难比登天。


    有些话憋在肚子里，辛云舟不敢讲。


    讲出来，伤感情。


    但有一件事他无比笃定，就是要让AI医疗产品，尽快上市。


    最晚本月底，必须投入理疗院试用。


    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不管卖掉还是融资，市值都会大打折扣。


    这日。


    辛云舟找到Betty的时候，后者刚结束一轮功能性测试，利用闲暇之余，正抱着手机欣赏一张侧脸照。


    照片上的人，是希微科技创始人，沈总。


    小女生心思，即使掩藏再好，总归会在不经意细节中流露而出。


    辛云舟，便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工位前，Betty面颊发烫熄掉手机，赧然道：“辛总走路怎么没声。”


    “可别冤枉我，是你太专注。”


    只字不提照片。


    辛云舟看了眼时间，含笑说：“测试工作讲求劳逸结合，叫上你同事，一起去园区吃下午茶。”


    “辛总请客？”


    “当然。”


    Betty性子活泼，未做犹豫便答应。


    额。


    后知后觉想起，“同事今天请假了。”


    “没关系，他那份也算你的。”辛云舟慷慨补充，“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


    两周光景转瞬即逝。


    月底，陈先生飞悉尼，为期五天。


    与此同时，第一批测试完毕的AI康复设备，已按照目录清单，依次铺设到邻市及周边七家综合理疗院。


    当晚，有一个简单的项目聚餐。梁微宁因生理期不适，只能抱歉缺席。


    团队群里，大家情绪激昂。


    本以为不可能完成的事，却不想，在熬过无数大夜后，终于赶在原计划前一天，成功让设备进入实验阶段。


    整个开发测试组，人人顶着黑眼圈，连轴辛苦半年，也总算在临门一脚时，取得应有回报。


    接下来，只需静待产品试验成果，一旦达到预期标准，便可立即全面推广。


    倘若市场反响良好，希微市值一夜暴涨不是梦。


    受这氛围感染，梁微宁睡前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文案只有四字：【未来可期。】


    第一个点赞的人，是远在港区的Vivi。


    半月前，对方突然注册微信，就已令她意外。


    没想到，竟会全天二十四小时在线。


    梁微宁好奇问：【你最近谈了内地男朋友？】


    【只说对一半。】


    嗯？


    Vivi轻叹：【还在纠结，要不要追。】


    如此直白，想必是有明确目标。


    【能让你犹豫的人，估计不太好搞定，但事在人为。】


    梁微宁笑着打字，继续补充：【有句俗语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只要捅破这层纱，生米煮成熟饭，把人弄到手，指日可待。】


    理论知识满分，Vivi捧着手机笑得前俯后仰。


    最后，不得不自泼凉水。


    【此人不走寻常路，感觉有些难度。】


    是么。


    【对方什么来头？我给分析分析。】


    Vivi敛笑：【其实，你也认识，而且挺熟。】


    她认识，挺熟。


    思绪卡顿两秒，梁微宁倏然睁眼。


    不会是.？


    蚌住下秒，聊天框又弹出一张图片。


    是董事办晋升函的部分截图内容。


    梁微宁点开看完，连忙道贺：【恭喜恭喜。】


    差点忘了，前几天总部述职期刚结束，Vivi代理秘书转正，是由执行董事亲笔批复的。


    原来大佬之前说的时机未到，是等她在分公司站稳脚跟。


    顿感汗颜。


    拖到现在，也是委屈人家。


    【回港请你吃米其林三星大餐。】


    Vivi挑眉：【我可留证据了。】


    随便留。


    梁微宁抿笑打字。


    道晚安。


    -


    陈先生出差悉尼的第五天，也是返程日。


    但天公不作美，被一场雷雨延误航班，临时阻挡在酒店。


    国内正值周末，而且，今日整个华北地区，罕遇暴雪红色预警。


    就很离谱。


    她出不去，大佬回不来。


    于是，果断拨去视频，暂解相思苦。


    接通后，梁微宁凑近镜头仔细辨认，瞅半天，才发现是浴室背景。


    眸子微转，她问：【不方便？】


    默两秒。


    男人低沉嗓音传来：【给女朋友看，有何不方便。】


    小姑娘脸红。


    硬着脖子想，别只顾嘴上说说，倒是调整一下摄像头，给她看呀。


    腹诽完，背景突然开始晃动。


    梁微宁呼吸一滞，吓得连忙将手机倒扣。


    终归怂。


    紧随而至，是男人轻笑。


    那声笑里，带着宠溺，兴味。


    好囧。


    慢吞吞翻开视频，陈先生穿黑色浴袍的上身映入眼帘。


    果然，是她想歪。


    小姑娘不满地撅了撅嘴，小声嘟哝，不知在嘀咕什么。


    陈敬渊点了支烟去客厅沙发，见她神情恹恹的模样，语气柔和：“今晚回香樾府，给宁宁看个够。”


    “.”


    凝住一阵。


    梁微宁闷闷道：“万一雨势不减，又得等一晚。”


    “不会。”


    抽过烟的声线低几度，男人安抚她：“航班延误，还有其他办法。”


    嗯。


    总之，难不倒陈先生。


    煲了半小时视频粥，才依依不舍挂断。


    屏幕熄掉下秒，手机进入一通电话。


    是驻扎在邻市理疗院的业务员。


    这个时间点来电，应该有要事。


    看向窗外白茫茫的大雪，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不安。视线回正，她按下接通。


    听筒里充满焦急，“老大，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