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超度赶鬼圈养的过程。


    “嘿——过去过去。”小墨菲努力张开身体，装腔作势地驱赶着这些亡鬼，跟着姐姐们后面学习放牧技巧。


    此刻，向丛雪望着远方的血幕眼眸微沉，“随着哈迪斯的污染域在扩大，它变得更强了。附诡出现了进化，数量也在增加，总有一天，防线会被攻破，我们坚持不了太久。”


    离萩点了点头。


    自那天说开以后，离萩枯坐了一晚，第二天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扫荡附诡，其他人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放下了，也不敢问。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没弄明白。”她望着天空中不眠不休的青白诡异，神色不明。


    向丛雪沉默了一会，“我也是。”


    灰公子也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小墨菲见状也有样学样地双手交叉在胸前，小大人般点了点头。


    只有钛合金一脸茫然，“不是，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怎么只有我听不懂。”


    三匹狼中混入了个智商堪忧的哈士奇，灰公子觉得还是离萩大义，竟然一直愿意带着这个蠢货，他拿起手环，在屏幕上哒哒哒地打字，【切尔诺斯工厂中，有一定要保护的东西。】


    “啊什么东西？”钛合金一惊，左右观看了下，但很快她就转过弯来了，“确实啊，我们和幸存者都在工厂。”


    “不，”离萩摇摇头，“有一个问题一直没解决——哈迪斯，为什么一定要闯进来？”


    “它作为半步浩劫的诡异，不缺少这几只蝼蚁的命，多了多点塞牙缝的增益，少了更无伤大雅。但奇怪的是，从始至终，哈迪斯的目标，都是工厂，不管是切尔诺斯掌权时，还是宁清风做厂长时。”


    向丛雪点了点头，“我猜测，这里，有它进阶浩劫的关键。”


    【我有点在意，它曾经说切尔诺斯不敢做、它来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件事，应该


    就是答案。


    “我觉得……可能只有继承了切尔诺斯的宁清风会知道。”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说，宁清风，到底想要什么……”


    又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没有人能摸得清楚宁清风的想法，甚至就连她的轨迹，都隐在浓雾中，始终看不真切。


    宁清风终究不是人，立场不一样，给人的感觉也无比诡谲，似是入场上桌了，实则始终游离在外。


    她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看似悲悯众生，总是恰到好处地出手，但是只有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过的人才知道，她始终，都在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一个全知全能，却作壁上观的神。


    她仿佛，就真的只是不小心路过，看到众生的挣扎，为此驻足了一会，仅此而已。


    “算了算了，别想了。还是想想今天吃什么吧。”钛合金阿巴阿巴，一心只想吃的。


    小墨菲闻言眼睛一亮，一脸迫不及待，和大家一起往会议室走去。


    广场上。


    再次凯旋归来的离萩被幸存者们夹道欢迎。


    “离萩，大佬！”


    “年纪轻轻，就如此厉害，多亏有了你。”


    “……”


    欢呼声中，大家都神采飞扬。


    只有向丛雪停住了脚步，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眸，耳边适时响起了诱惑的声音——


    “来吧，解开你心中的束缚……你离离萩，只差一步……”


    又是这个声音。


    向丛雪手握紧，指甲嵌入了肉中，血液流淌而下，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她默不作声地穿过了人群，将一地的热闹留在了后方。


    顾沉舟依旧在指挥机器人在发放食物。


    小墨菲穿梭在其中，依靠自己小巧的身影，左拐右弯，一路畅行无阻，一下子揽到了七只营养液。


    大姐姐一只，小蘑菇一只，她一只……刚刚好！


    她猫着身体准备回会议室时，隐隐约约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是之前污蔑大姐姐是大怪物的那些坏蛋。


    “每天喝营养液都淡出了个鸟来了……”


    “是啊是啊，顾沉舟以前是超市老板，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却只给我们吃营养液。”


    “就是就是，她肯定把好吃的藏起来了，你凑过来，我跟你说，我观察到，她每天都独自去二楼最后一个房间，我们……”


    后面的话好似怕人听到，小墨菲渐渐地听不清楚了。


    她晃了晃头，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哒哒哒地抱着营养液往会议室跑去。


    “今天的墨菲也好棒，又是离救世主更近的一天呢！”小滋蛛瞅准时机从衣领出探出脑袋来，完成今日份的正能量激励。


    “嗯嗯！小滋蛛，我什么时候能成为大姐姐那么厉害的人啊。”小墨菲一脸憧憬。


    “很快哦墨菲。”小滋蛛自信道。


    “好的！”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会议室中。


    拿到了一瓶的向丛雪照例冷着脸教给墨菲一个防身小技巧，随后便摩挲着眼前的营养液沉默了下来。


    最近，那个声音一直萦绕在她耳边，不停诱惑她。


    她已经，半只脚踏在悬崖上了。


    她知道，现在去找游祝或者顾沉舟求助是最好的。


    但是每一次有这样的想法时，她的脚就沉重得像灌了铅一般，无法迈出去。


    找了游祝和顾沉舟后呢？解决了这件事情，然后呢？


    游祝和顾沉舟会知道她不过是个会疯狂嫉妒的小人。


    根本没有所谓的天才，而是拼尽全力试图用天鹅羽毛装饰自己的丑小鸭。


    等所有天鹅都起飞，她这只冒牌的丑小鸭，始终会暴露无遗。


    她无法想象，将丑陋不堪的自己活生生剖给游祝和顾沉舟时，她们俩失望鄙弃的眼神。


    身后，是悬崖。


    身前，是峭壁。


    她根本无路可去。


    但其实，还有一条蹊径。


    一条，可能是万丈深渊的蹊径。


    这个想法在深夜第一次涌入她的脑海之时，她惊得出了一身汗，久久无法平静。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那道声音的步步紧逼，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越发地清晰。


    直至今日，望着众星捧月的离萩，达到了顶峰。


    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正拿着营养液逗弄头顶小蘑菇的女人。


    “你觉得，我怎么样？”向丛雪沉声道。


    宁清风指尖抚了抚小蘑菇的下巴，听着他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眼眸微抬，望着这个眼神疯狂，孤注一掷的女孩。


    八爪怪物：……


    说实话，她并不想管。


    但是好死不死，这是章章那个混账天使惹出来的事情。


    天天像个360度环绕音在人耳边低语，吃饭、打架、睡觉都不忘引人入歧途。


    看来【小蘑菇】店铺的工作还不够饱和，给它双倍，不，三倍——八爪怪物无情地想道。


    阿嚏——


    地下室兢兢业业做客服的章章打了个喷嚏，感觉莫名背后发凉。


    但很快就神经大条地忽略了。


    最近它过得可滋润了，黑光团子那个咋咋呼呼的家伙出差旅去了，再也没有人在它身体里闹腾、一不留神就被抢了主导权猪突猛进了。


    而且！这几天它还发现了一个很好的神降苗子，能百分百容纳它的神识，是个不可多得的容器。


    它正在努力地发展这个下线，感觉过几天就能收获了。


    想到这里，它决定再加把劲，猪猪嘴一张，又开始叽里呱啦地传播福音。


    “来吧……来吧……解开你的束缚……”


    那个声音又来了。


    不分场合和地点，越来越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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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饱受折磨的向丛雪忍着头疼再次问道：“我，怎么样？”


    八爪怪物：……


    章章这只猪崽，真的是个吵死人的大喇叭。


    没办法，这烫手山芋，只能接了。


    “良木可雕。”宁清风简简单单回答了四个字——她知道，向丛雪想要什么。


    “比起离萩呢？”向丛雪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那根刺。


    “不逞多让。”八爪怪物说话依旧如此简洁。


    但这，恰恰拨动了向丛雪的心弦。


    她的嘴角，缓缓扬起了一个幅度。


    看啊，她不会比离萩差。


    就算她天赋不如离萩，但她始终，会找到办法，追上离萩脚步，不管是废寝忘食地出任务，还是……


    投身诡异的阵营。


    从那个声音第一天出现开始，她就知道，只要她不堪的欲望一天不消，这样的声音就永远不会消失。


    ——“阿雪，不让你做顾沉舟的学生，是因为你和她一样，都过刚易折，稍有不慎，便会迈向极端。”


    哈，确实如此。


    她始终会踏出这一步。


    “向大佬，你要做什么？！”钛合金差点一屁股跌落在地上，她有很不妙的预感，非常不妙的预感！！！


    离萩和灰公子也一脸凝重地站了起来。


    向丛雪回过头。


    靠在一起的离萩她们，与和诡异站在一起的她，宛如隔了一条银河。


    此刻，双方的立场，泾渭分明。


    向丛雪以为自己背离了曾经坚守的信念，会伤心会难过，但却发现并非如此。


    相反，她从未有一天，像今天这般畅快，好似曾经一重重缠在她身上的沉重锁链，一寸寸，断裂而落。


    她深邃的眼眸望向对面一生之敌。


    “离萩，你不是自诩天才吗？”一相自持的向丛雪第一次缓缓地，露出了肆意张扬的笑容，“那你最好一直比我强，在我迈出右脚后，斩杀我。不然，死的，就会是你。”


    既生离萩，何生向丛雪？


    所谓的荣光之下，从来都没有抹去她心中的那一点阴影——明明她哪里都不差，凭什么她是被舍弃的那个呢。


    直到离萩重回巅峰，这个阴影再也掩盖不住了，骤然放大到整个世界，将她整个人完全吞噬了。


    她琥珀般的眼眸望着宁清风，身体微躬，眉目微低，宛如在宣誓一般，“我想要成为一颗，不被她人光芒掩盖的星星，你能否实现我的愿望，”


    “——尊敬的小蘑菇。”


    这一声小蘑菇，好似有无形的魔力一般，徒然生出了一股牵引之力，唤醒了虚空中某个不可说的存在。


    小蘑菇——是【全知全能&小蘑菇】放在个人信息简介上的尊名。


    向丛雪念出了这个名字，代表她正向【小蘑菇】之神许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心怀虔诚之心，唤【小蘑菇】之尊名。


    “向丛雪！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钛合金难以置信地退后了一步，一时之间，大脑无法处理这样画面，竟然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反倒是离萩和灰公子当机立断，左右夹攻袭了上来想要阻止这场过于荒谬的事情。


    宁清风手轻轻一挥，就将她们隔绝在外。


    修长的身影立于阴影之上，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涌动，影子在地面上扭曲、延伸、畸变，无数触手暗藏其中，张牙舞爪、蠢蠢欲动，一颗小小的蘑菇影子立于中心，与试图吞噬一切生灵的狰狞触手形成了鲜明对比，诡异至极。


    无边的气势从四面八方袭来，肉|体，精神都好似被一根棍子狠狠搅动，世界变得扭曲混沌。


    不可听、不可视，不可语。


    这就是……【全知全能&小蘑菇】。


    宁清风眼眸微垂，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缓缓伸出了右手。


    “你的祈愿，我——”


    “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