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徐淑的私宅

作品:《她不是弃子

    昨天夜里,望司直的房子烧了一场大火,后院的墙都塌了。


    潜火司的人从里头救出呛了烟的望涯,街坊四邻救火的救火,喊郎中的喊郎中,一时热闹非凡。


    望涯披头散发站在夜风中,身前火光冲天,面上处变不惊,心里却是一片萧索。


    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多时,有位姓艾的推丞领了张行简的文书过来了。官员的屋舍着火,这是很大的事,得先查明是否人为纵火。


    “望司直。”艾推丞翻身下马,先看望涯,见她神色如常也就松了口气。像她这样品阶的人,总有对低一等的官员颐指气使的,何况后院着火,心里自然也窝火,自然而然的,就会朝自己身上撒气。


    “艾推丞,真是辛苦了,这个时候还不得安枕……”望涯满脸愧色。


    艾推丞悄悄一怔,两厢客气一番,接着开始查案。


    望涯张口就是:“当时我喝了药,睡得很早,半梦半醒间,就听见有人喊叫,接着出门查看,便发现走水了。”她的意思是,什么也不清楚。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人正在黑暗中窥探,忽然,望涯的目光穿过人群,同蛰伏着的人相撞。她的模样有些狼狈,目光里却是上位者的姿态,原本她在今夜就该死去,可现在,该死的是他了。


    他握紧刀柄,掌心不断发汗,眼下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忽然,他的脖子一紧,接着有人束缚住他的手脚。


    ————


    望涯呛了烟,屋舍也烧得一干二净,甚至没有足够的钱住客栈。


    于是,她只能听从师母的安排,住在张行简名下的一间宅子里了。


    “好好的怎么会走了水?”应颂今皱着眉头,将手头的果子递给望涯。


    望涯摇头:“不清楚,得问问艾推丞。”她抿了抿嘴,还是开口道:“先前我给的簪子,是为打探消息……”


    应颂今一笑:“我知道,这没什么,能帮上你我很开心。”


    应颂今离开后上了马车,却并未立即启程,直到管事来报:“一切都安排好了。”这火烧得实在离奇,要说不是人为纵火,那是骗鬼。细想起来,望涯的仇家除去狱中的赵邕,还剩下一个夏珏,甚至还有一堆反对她的书生,换了其中的哪一个,望涯一旦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嗯,之后多留意。”


    屋里的望涯放下果子起身。


    她知道应颂今在宅子四周都放了人,此举有利有弊,一是就算夏珏打算硬闯,她也不至于死得悄无声息,也有生还的机会。二来,她如今想做点什么,应颂今和张行简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对双方都不怎么好。


    起先她纵火烧了自己的老巢,为的就是给世人一个警醒,告诉所有人‘有人要杀望司直’。


    何人胆大包天?


    那可多了,但一一列举起来,其中竟然没有西亭侯夏珏的名字。


    就算有,堂堂夏珏要杀一个望涯,那肯定是望涯的过错,是她不对。因此,望涯在等一封江北来的书信,可夏珏已然对自己起了杀心,她不得不在等待的期间寻个由头求他人庇护。


    “望司直,有人求见。”门房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后背着把三环大刀,十分骇人。


    望涯停住脚步,开门见客。


    来人是万叔。


    “小望大人。”万叔一礼,接着道:“近来当铺收了些古籍,不知大人何时得闲,我好送过来叫您挑上一挑。”


    望涯手中摩挲着衣袖:“越快越好。”


    “好!”


    夜色降临。


    望涯披上斗篷走后院出门去了,身后跟着应颂今的尾巴,因此她费了许多功夫将他们甩脱。等到达一间三进的民宅前,已经快后半夜了,值得一提的是,此地同西亭侯府很近,几乎就在眼皮底下。


    望涯轻车熟路翻墙进去,撬开锁,在后院的屋子里翻找到了一些未开封的,以及半瓶已开封的蔷薇水。


    这就是徐淑真正的‘老巢’了。


    地址化为字谜藏在那本春-宫图中,想解开并不很难,只是藏的位置比较刁钻,几拨人都把它忽略了。


    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停留在博古架前,望涯抬手在架子上游走,同样的,在这里也有几本春-宫图,她拿下来一一翻看,在解先前那本字谜时她看了许多遍,因此再看,也不觉得有什么了,甚至有心思注意里头的字迹,再推断它雕版的出处。


    更夫越走越远,在梆声彻底消失前,望涯还未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离开卧房转而走到前厅,看见一个落灰的佛龛,里头供着一尊门神,看模样是尉迟敬德,佛龛两旁的木联上写着:竹影摇曳月半弯,古道边旁藏玉簪。


    一般来说,尉迟敬德该与秦叔宝一同出现,而眼下看来,单有一位,佛龛里也未见供奉痕迹,就连神像也有所残缺。看来徐淑并不真心信仰,既然如此,重点或许就藏在这句诗里。


    竹影,月半弯。


    这不是中院么?


    望涯沿着小径来到中院,经过一扇月洞门,便见那头果然种了一片竹子,就是没人打理,已经有参天蔽日之势了。


    古道边旁藏玉簪。


    古道指的莫不是这条小径?


    那这也太长了。


    她沿着小径来回走了两遭,脚步最终停留在一盏石灯前,实际上除去身上着盏,中庭里还有大大小小上十盏,上头雕刻的不是八仙就是花鸟,而眼前这盏,雕的是洛州府宴。


    此图望涯在孔灼家里见过,据说出自名家之手,画的是洛州知府钟杰在秋收后同百姓同乐的场景,宴上什么人都有,有官有吏,有良民有商贾,甚至连奴仆也是喜笑颜开。


    当然,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时候连赵俨都还没出生,此流芳百世的好知府钟杰,也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了。


    巧的是,画中他们其乐融融的,正是在一扇月洞门下,四周还有竹林。


    望涯熄了火折子,解下腰间的匕首开始在月光下刨土。


    眼见石灯旁堆起了一个小山坡,她才停手,直了直腰板,目光停留在坑里的一个陶瓮上。


    瓮口封了层泥巴,望涯将其剥落,再次点了火折子靠近,这才看见里头塞满香料。她将手伸进去查探,从最底下掏出一卷小臂粗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本卷成筒的册子,外头用一截蜀锦紧紧捆住,像明珍厨下卤的猪蹄。


    望涯将东西塞进随身的挎包中,接着将此大坑重新填平,踩着梆声回到住处。


    四下寂静,望涯关闭门窗,在烛火下缓缓打开册子。


    徐淑在册子上写下了所有,桩桩件件都指认的夏珏,多是通过醉春风行的贿赂略卖,以及结党营私的行径,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她的亲笔信:


    展信人: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会把始末都告诉你。


    我是徐十三,原名徐淑,是洛州人士。三十年前,家父徐图还是洛州知府,家道中落时遇见了如今的西亭侯夏珏,我父亲身为他的旧部,在流放前恳求夏珏救我和母亲,后来夏珏当真将我和母亲赎出教坊司,却要我入宫为婢报答他所谓的‘恩情’,接着将我改名换姓送到韩娘子身边做事。


    后来沈威将军兵败,夏珏找到我,要我揭发韩娘子以及冯学士的私情,我不知道怎么去揭发这本就子虚乌有的事,是夏珏一字一句教导我,并用我母亲的性命要挟,我不得不顺从。


    后来我随韩娘子入冷宫,看着她重病,看着她在病榻上还在挂念着圣上的风寒,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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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年幼,伏在韩娘子手边,不断地喊着阿娘,阿娘。而娘子却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手轻抚他的头顶。


    这一切,都是夏珏和我一手造成的。


    后来,庆王殿下离开冷宫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把我送出宫去。


    他说这是韩娘子的意思,皇城是个吃人的地方,无论高低贵贱,一旦失足就会被啃食得连骨头都不剩。


    出宫后,夏珏担心事迹败露,欲将我灭口。我知道在他的手底下几乎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于是我先找到他,求他收留我。彼时他在京中还未彻底站稳,他需要有人帮他在夜里行舟,替他编织美丽的蜀锦去掩盖浑身的肮脏龌龊。


    我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走投无路,甚至连母亲都在他手中。


    于是,便有了醉春风。


    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出路,寻找我的母亲,可得知的消息却是,她早就死在了教坊司。夏珏根本没有救她,从始至终他都在欺骗我,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夜不能寐,夜夜被恶鬼缠绕索命,去换他的高枕无忧。


    我想走。


    可他把听寒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们在院子里玩耍,母亲们在一旁绣花,听寒说将来要考取功名,要穿状元袍。我说要悬壶济世,要逍遥自在,当时的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个世道并不属于我们。


    我不得不将她带进醉春风,否则她活不过那个寒冬。


    我披着徐十三的外皮活了很久,直到那天,听寒叫了我一声徐淑。我才恍然发现,原来我是徐淑,原来我曾经是徐淑。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我已然是罪无可恕了。


    而这一切,都拜夏珏所赐。


    如果找到此书的是夏珏,那你且记,我不会放过你,就算死也不会。


    倘若不是,我不清楚你是如何得到它的,也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彼时要是夏珏已经死了,此书也就没了用处。如若他还活着,庆王殿下也还康健,请你将册子和书信一同呈给庆王,并拿到他的手书到华氏钱庄兑换银子,那是我全部的积蓄,如果你能见到听寒,烦请将另一封信交给她。


    若庆王殿下已然失势,烦请转交贺氏的望涯,拿着她的手书同样能够兑银子。


    愿你平安顺遂。


    ……


    书信结尾还盖着她的私印,以及签名和手印。


    信封里除了此书,另外还有一封,上头写着:听寒亲启。


    望涯捧着信纸久久没有动弹,直到烛火燃尽,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中。


    良久后她才起身,借着月光重新点了灯,在她的册子里补上‘沈威’的名字。


    沈定西主张夏珏刻意贻误军机,等沈威彻底覆没后才‘姗姗来迟’,装模作样收复土地,领了军功,升了官衔。


    到现在,坊间谈的都是沈威弄丢了土地,而夏珏收复了土地。


    此事的节点藏在失踪的许策身上,但望涯并不着急寻找她。


    更令她想不通的是,为何夏珏要在沈威兵败后对冯学士下手?


    冯学士同那场战役有什么关系?


    “冯学士……冯学士……”望涯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信纸上,眉头微皱。忽然间福至心灵,仿佛开悟了般,她‘哗’地站起身,在屋子里快步走了两个来回,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她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冲到夏珏面前陈述他罪状的冲动。


    于是她熄了火,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窗,这才发觉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清冽的晨风使望涯镇定下来,双手仍把着窗框。


    要想彻底查清楚,得先把夏珏关进笼子里防止他攀咬,再请赵俨下旨复核沈威以及冯学士的案子。


    “小望大人,有信。”望涯开门拿信,信封上赫然写着‘江北’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