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寄情诗》全本免费阅读


    此时，远在三百公里之外的吉川县城。


    又是一整天的兵荒马乱，在结束最后一个病患的诊治后，徐叙之摘下听诊器从病房里走出来。


    这里条件简陋，医院的急诊室只有一间病房，原本只有不到十个床位，事故发生之后，又临时加设了二十多个病床，几乎将房间里的空位全部占满了。


    病房里的伤患大多都是由洪水引发的一系列外伤，伤重的人员不多，但是年龄普遍偏高，最大的一位长者年龄已经快九十多岁。县城里在住的人家基本都是老弱妇孺，年轻人大多在城外打工，这也是吉川乃至周边县城最为普遍的现状。


    吉川县的事故到目前为止，已经牵连了周边县市十几万人受灾，所有中小学休学停课，城市几乎处于停摆状态，而最终受灾最为严重的吉川县，沿河的房屋大部分损毁，在路上基本看不见什么行人。


    只有医院，连日来灯火通明，车鸣声不断。


    连轴工作了30多个小时的徐叙之只觉得疲乏，他回到专门为医护人员设立的一个休息室里。说是休息室，其实比一般的单人病房大不了多少，此时晚上不值班的同事早已睡下。


    他揉揉紧绷的太阳穴，想坐下休息一会再去洗漱，没想到就这么仰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叫醒他的是身边匆忙来去的脚步声，才眯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徐叙之瞬间惊醒，从窗户往下看，大门口驶进来两辆不是本地牌照的救护车，红色的警示灯有频率地闪动着。


    他立刻起身准备下楼，却被已经起来穿好衣服的路放拦下了，“听说是邻县的医院接受不了当地的病患，送了一部分过来，你已经两天没睡就别去了，我们搞得定。”


    徐叙之没说什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跟着一起迈步走出去。


    路放自知拗不过他，跟在身后打趣道：“你这样拼命，要是累垮了，让我怎么跟初岁交代啊？”


    徐叙之脚步不停，提起初岁，视线却忽然怔了一瞬，这些天的兵荒马乱，让他回忆起那天临走前跟她拥抱惜别，遥远得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我心里有数。”徐叙之侧眸瞥他一眼，神色坚定，似告诫自己也似在承诺，“一定会平安回去见她。”


    “有你这句话就成。”路放笑了笑，“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闻言，徐叙之极浅地勾了下唇，眉目稍稍舒展开，连日以来的疲倦都好似消散了不少。


    当他们分头推着担架迈进诊疗室的那刻，夜晚残余的最后一丝暮色消失殆尽，天边亮起浅浅的鱼肚白，形成一种极为透亮澄明的蓝色，昭示着崭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上午九点，国贸金融街的写字楼前，早起的上班族行色匆匆地拎着公文包没入人海中。


    初岁打完卡，刚在工位上坐下，就被面前突然而至的响动惊了一跳。


    肖苒将一摞文件夹往她桌前一扔，没好气地开口：“他们到底想怎么样？采访稿改来改去也就算了，这回又说上次拍摄的照片不行，要我们安排人重拍。”


    “重拍？”初岁眉心微拧，赶紧打开手机找到和李烟影团队沟通的微信群。


    果然，里面对于之前的拍摄照片穷尽不满之词，从采光到拍摄角度几乎没有让他们满意的地方，哪怕肖苒好声好气地解释说那些不足后期都可以重新修的，可对方还是不满意，硬要找时间重拍一组。


    “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嘛？”肖苒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了，可她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跟他们沟通一整天，我头发都能白一半。”


    “你消消气，我先跟摄影组沟通看看有没有多余的人手。”事已至此，初岁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跟上司通报之后，决定重新按照对方的要求再拍一次。


    好在，摄影组的同事还有多余的档期，再次拍摄的时间很快敲定下来。


    地点依旧按照李烟影那边定好的来，还是之前拍摄过的那个酒店，不同的是这一次肖苒临时被组长安排出差，只有初岁一个人沟通全程。


    好在这天天气很好，日光充足，应该能拍出不错的效果。


    拍摄的流程安排，初岁早在微信上跟对方沟通过了，跟车抵达酒店之后，她没有急着上去，而是等着摄影组的同事将全部设备搬完，确认没有遗漏才跟着大部队一同上楼。


    经历了先前那个小插曲，这次的拍摄过程初岁尽量不在李烟影跟前露面，有什么需要沟通的几乎都通过手机跟他的助理交流，将场地完全交给现场摄影师把控。


    一上午的拍摄都十分顺利，出片效果也很不错。


    为保万全，初岁直接现场跟对方沟通，询问对成片的效果是否满意，得到答复后才着手安排下午的拍摄。


    午餐是摄影组的同事在手机软件上叫的外卖，初岁跟着点了一盒，吃完差不多还剩下一刻钟。


    每天中午是她和徐叙之约好的通话时间，用完饭，初岁就站在酒店的走廊里拨通电话，想问他吃过饭了没有，最近的状况怎么样。


    近几日，吉川县的新闻已经不再连轴在电视上滚动播出，这说明当地的状况已经比刚发生时好转许多，初岁经常会在微博上翻看有关吉川山洪的实时消息。


    她知道徐叙之面临的状况已经不同于之前那么恶劣，但所有这些都比不上亲耳听见他的声音来得实在和安心。


    耳廓传来的重复嘟音，如同时间静止般拉长了她的思绪，初岁沉默着望向窗外，直到听见听筒里那道公式化的女声回复，她才垂下头，又拨了一遍。


    如此反复几次，徐叙之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


    初岁拧住眉，不可抑制地去想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不会的。


    他可能只是在忙。


    思虑间，她攥住手机的指节已经微微发白。


    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身后有摄影组的同事在喊她的名字，初岁只得暂时收起心里的那些不安与疑虑，强打起精神投入到工作中。


    好在，徐叙之的电话很快回过来。


    他先说了抱歉，表示刚才在忙，不方便接听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