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赏戏

作品:《妻心如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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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幔低垂,夏日灼热,晒得堂下一片霞光。


    洛铃心匆匆赶来面圣,见其在高位正襟危坐,默阅奏折。


    随即一撩官袍,稳稳跪拜道:“臣参见陛下。”


    歌舒朗闻声抬头,面带欣悦:“来,陆爱卿,到朕身边来。”


    “啊,是。”


    洛铃心诚惶诚恐上前,刚一走近桌案,一阵穿堂风拂过清敞的内殿,凉爽之意顿时扑面而来。


    桌上的奏折被掀开来,各部对贺流景的句句弹劾,暴露在眼底,看得她惊心动魄。


    “……”


    洛铃心低垂眼目,沉稳内敛。


    天子快慰道:“这次回绝北凉使臣的挑衅,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平时见你一副文弱书生的气质,没想到上了战场,竟也有几分大将风范。朕果然没有看错。”


    洛铃心淡淡听着,唇角微弯,恭敬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不值一提的。”


    歌舒朗赏识的目光愈加明亮,他负手道:“不管你如何谦逊,朕对你的允诺从未变卦。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啊,臣,臣并不想要升官。”


    洛铃心殷切抬头,神色急迫又收敛。


    “臣只盼陛下能彻查贺流景一案,让无辜之人恢复自由之身。”


    “嗯……”


    歌舒朗浅浅沉吟,点头允道。


    “此事朕自有打算。你不必心急。”


    “不过君无戏言,朕既然已经下了圣旨,擢升有功之臣,便不会出尔反尔。”


    洛铃心眨了眨眼,心情有些紧张。


    天子低眉看向她,凛声道:“明日,你便去通政司报道吧,陆参议。”


    “啊……臣谢主隆恩!”


    一朝升官,从七品翰林,骤然跃升五品参议。


    洛铃心惊诧之余,连忙跪拜叩首,暗生欣喜。


    ×


    深夜长静,银烛高烧,微香侵入窗台,散了白日的热燥。


    闻霆端坐桌边,平淡看着肩上那带血的纱布被一层又一层揭下。


    叶芷筠动作轻柔,细致从容,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她急得额上微有汗意,闻霆略有不忍,便攀谈起来转移她的注意。


    “北凉蛮人狡诈多端,借进献宝马的由头,刻意寻衅。那匹野马应是被特意处理过,根本驯服不了。”


    叶芷筠漫不经心听着,平淡点头附和:“嗯。幸得上苍保佑,侯爷相安无事便好。”


    “可叹我朝侯王将相,文武百官众多,竟无一人能将其驭下……”


    他重重抚膝,声音稍带叹息。


    “……”


    叶芷筠轻轻蹙眉,仍是没有太多神情。


    直到闻霆忽然道:“结果后来竟是那陆状元及时赶来救场……”


    “啊……”


    闻言,叶芷筠的目光瞬间变得担忧,连手中动作都僵住了。


    闻霆侧目望她:“怎么了?吓到你了?”


    他以为是自己怵目惊心的伤势,那血迹斑斑的样子,令她作出了如此反应。


    “……”


    她浅浅摇头,忙挪开了湿淋淋的眸光。


    “妾身只是心疼侯爷受伤。”


    叶芷筠掩饰性地含糊道。


    “嗯,已经不痛了。”


    他一副很受用的表情,令人不解。


    叶芷筠无暇理会,开始为他擦上药水。


    可心上悬着石头,逼得她忍不住小心翼翼追问。


    “那,那陆大人没有受伤吧?”


    “哈,他倒机警,也很幸运。不但顺利控住那匹野马,而且还因此升了官。”


    闻霆感慨回眸,语气颇是欣赏。


    “哦……”


    叶芷筠转悲为喜,轻轻窃笑,松了口气。


    铃心,你没事就好。


    “对了,听闻竞王已经苏醒,伤势已缓,此刻正在京中休养。”


    “昂……”


    叶芷筠面色又沉了下去。


    他怎么又回来了?


    “那贺流景一案应当有新的进展了。”


    正愣神,闻霆却自顾自同她聊了许多话。


    他又道:“圣上龙颜大悦,准备十二那日在梨园设宴,听戏共庆,你与本候一道赴宴吧。”


    “呃嗯……”


    叶芷筠心有难言之隐,几欲推却。


    闻霆却主动拉住她的手,命令道:“好好打扮,莫丢了侯府的颜面。”


    “……嗯。”


    叶芷筠僵硬点头,心事重重地垂了眼睫。


    闻霆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热络。


    最开始的缓兵之计,假意顺服,已然不奏效了。


    叶芷筠心生疲倦,不由合上酸涩的双眼。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厌弃自己,再提和离啊?


    ×


    竞王府邸,天子亲临,众人屏退,伏地叩首。


    一进门,歌舒朗便径直走向里房,脚步略感急切。


    “王叔。”


    他朗声唤道,神色颇是欣慰。


    “哦,陛下怎亲自来了?”


    歌舒冶淡淡抬头,久睡一场,脸色仍是有些苍白。


    “朕挂念王叔安危,寝食难安。如今见到王叔一切安好,心头便放下了。”


    天子亲近地走向他的身边。


    “嗯。陛下有心了。还没死,自然无碍。”


    纵然幼时一同长大,情感深厚。


    但也经不住这皇权的消磨,而让竞王的语气颇是疏离。


    “贺流景呢?”


    他自醒来,便不见心腹知己伴在左右,不免多疑。


    身边照顾他的人都是皇帝安排的,问他,是最直接的找人方式。


    天子眼色一沉,严肃道:“经兵部,刑部查实,贺流景在出使北凉期间,意图谋反,架空王权,朕已将其拿下,此刻正关押在天牢,静待王叔发落。”


    “嗯?混账!”


    竞王骤然怒火中烧,语气带着浓浓的嫌恶。


    “这帮泥粪脑袋,竟敢在本王的地界上兴师问罪?”


    天子自然明白他所言何人,宽解道:“王叔息怒。黄大人他们也是担心贺流景会危害到你的性命,所以唐突了。”


    “哼。”


    竞王冷笑一声,寒眸深沉。


    “乌横王是将他在塞外的心思,转移在本王头上来了?”


    “嗯……王叔此话何意?”


    天子佯装单纯,轻声追问。


    歌舒冶俨然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本王长不了陛下几岁,情愿陛下敞开心扉,与本王聊个通透。”


    “呃……”


    天子俊脸微微泛红,被一语中的的羞耻难以掩饰。


    “王叔,不瞒您说,乌横王现在的确是朕心头一大痼疾。”


    “有此危难意识,这些年你倒成长不少。”


    歌舒冶淡笑,又道。


    “你知道他当年为何会助你父皇平定藩乱,镇守南关吗?在你登基之前,他的野心从未隐藏过。”


    “而最后没有夺位,其实是看在你母后的份上。他与柳妃昔日的过往,这不必本王多说吧。”


    天子抿了抿泛白的唇,艰涩摇头。


    “朕知晓。所以还要仰仗亲王叔,与藩镇分庭抗礼,维持我朝兴盛。”


    “陛下不该是求人的语气。”


    歌舒冶冷冷扫视着他。


    “先释放贺流景。让本王看看陛下的诚意再说。”


    “王叔。”


    天子欲言又止。


    “贺流景毕竟是异族之人,父皇当初将其囚禁也是忌惮……”


    歌舒冶听懂了他的提醒,默然片刻,才道:“你可知,本王多年前微服私访,就是被乌横王的手下暗中偷袭,受伤坠河,导致失忆,在民间流浪了好几年……”


    “啊!”


    天子赫然抬头,心头猛然一震。


    歌舒冶平静叙述:“而这些年,边境若无贺流景提早布防的计划,你以为本王还能安稳回到封地,还能不损一兵一箭将内乱平息得让人毫无察觉吗?”


    “他的能力,才是本王信任的前提,忠不忠心,本是小王不该有的顾虑。”


    天子缓缓点头:“好吧。既然王叔执意要此人常伴身侧,朕也决不拂逆。”


    “只是乌横王之心,朕……朕打算十二梨园听戏之时,旁敲侧击一番。届时还望王叔一同出席,为朕佐查。”


    “……”


    闻言,歌舒冶兴致低沉,并不想掺和这等权势之争。


    “朕也邀请祇峣侯一道赴宴,希望……”


    “哦?祇峣侯也去?”


    歌舒冶忽然眼生亮光,甚至贸然打断了天子的话。


    “嗯。”


    天子温和点头。


    “……”


    那她也是要一同来的吧?


    歌舒冶低眸揣摩,嘴角挂上一抹揶揄笑意。


    *


    丽光融融,金陵梨园,歌台暖响,香炉起烟,一曲妙舞开筵。


    朱弦之下,满座权贵,斟美酒,举杯交错。


    天子落座高位,众官员忙起身迎驾,各亲王也俯首谢恩。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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