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愁

作品:《妻心如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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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荷风镇,已是斜阳晚照,薄暮冥冥之景。


    渡口的风吹来,几分微凉。


    轻鸢上前,为她拢了拢披风:“公子,小心着凉。”


    “嗯。”


    叶芷筠淡淡点头,二人往前面的小镇而去。


    “天色不早了,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可以投宿,我们先在此休息一晚,明日,我先往山上去一趟,尔后折回来再说荷花采露之事吧。”


    轻鸢不解,边走边问:“为何要上山去啊?公子。”


    叶芷筠凝眸:“我之前托人购置了一块材质精纯的玄铁,听闻此山中有位铸师手艺神乎其技,我便求他为我铸一把尚好的宝剑,约定今时来取……”


    “宝剑……又是为洛姑娘准备的吗?”


    轻鸢敏快反应过来,她家姑娘柔柔弱弱,怎拿得起刀剑呢?


    定然又是为他人做嫁衣。


    “……”


    叶芷筠没有回话,秋水盈盈的眼眸,望向天际那只飞远而去的昏鸦。


    ……


    大清早上山,月落西沉,日出薄薄云层,泛着淡淡的金霞色,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叶芷筠在当地村民的引路之下,终于在山中找到了那位深居简出的铸将。


    他白发苍苍,浑身破败,一只老眼已瞎,驼着背,慢悠悠转身看她。


    “老师傅,我的剑铸好了吗?”


    她徐徐上前,轻声询问。


    老驼背态度冷漠,将顶柜上的一团长长的剑袋取下来,一层一层剥开。


    “是块好铁,煅得出好剑来。”


    本是不苟言笑,但在看见宝剑的那一刻,驼背目光亮了起来。


    叶芷筠接过剑,沉甸甸的,几乎要抱着才行。


    不过想着铃心自幼习武,又出身戏班,花枪长剑耍得得心应手,用着这把真剑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她笑了笑,准备拔剑出鞘,看看剑身。


    老驼背制止道:“名剑无名,可是凶兆。”


    “嗯……”


    叶芷筠略一沉吟,遂眼神一焕,坚毅道,“便做君玉吧。”


    话落,长剑被她用力拔起,光亮刺眼而夺目,令在场不少人感到羡慕。


    “哦哟,真漂亮啊,小伙子,好运气啊!”


    “就是就是,这剑得值不少钱吧。”


    耳畔一阵嫉妒之声。


    高兴之余,她敏锐捕捉到某些江湖散客的心思,脸色一沉,拉着轻鸢,匆匆下了山去。


    恐人觊觎,叶芷筠心思不宁,转而将贵重之物都托付给轻鸢,道:“你随商队的渡船先回姑苏吧,我这边交接好了余下的协商,再随船而归。”


    “啊?那岂不是要留姑娘一人在此,这太冒险了,不能……”


    轻鸢正要拒绝。


    叶芷筠蹙眉打断她:“此剑留在身边太过招摇,你把它带走,我便轻松了。”


    “荷风镇也算我爹娘在世时,便有生意往来的村落,我尚且熟悉,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轻鸢执拗不过她,约定后日巳时在码头接应她,这才放心离去。


    ……


    走访完临江一片的藕农,叶芷筠漫步柳岸,望着放眼而去毫无穷尽的荷花田,沉思琢磨。


    从六月到九月,采完荷露,采莲花莲子,最后还能挖藕贩卖,明明一条线的谋生活计,但这里的村民过得仍是那样贫困潦倒,疲惫不堪。


    “哎,今年赋税又增了,年年收成又不好,再这样下去,怕是只有饿死了。”


    “是啊是啊,饭都吃不饱了,这田里的藕咋弄得起来啊。”


    ……


    叶芷筠静静听着身畔逐渐远去的抱怨之声,忍不住叹息。


    一个贪字,叫百姓过得好惨。


    分明几年前这里还是较为富庶的鱼米之乡。


    她正要往回走,身后的荷叶丛中却传来一声激动的呼唤:“叶公子!”


    “嗯?”


    叶芷筠惑然回眸,颇是诧异。


    不是已经分道扬镳了吗?他又怎会到了荷风镇……


    *


    艳阳高照,湖风阵阵,拂动亭下薄纱曳地。


    棋盘上,黑白两子分明。


    下棋者不动声色,冥思苦想。


    观棋者却心潮澎湃,几欲提示:“欸,陛下你这步棋……”


    “嗯?观棋不语,吴爱卿。”


    天子淡声提醒,不仅毫无怪罪,反倒出言调侃。


    “当心等下棋局定下输赢,祇峣侯拿你问罪。”


    “啊,陛下恕罪,侯爷恕罪,是臣失言了。”


    年轻清秀的礼部侍郎,面红耳赤,连忙低下脸庞,恭敬垂拱。


    闻霆神色如常,薄唇轻启:“吴大人初出茅庐,观棋心切,陛下又何必捉弄他呢。”


    “哦?祯卿此话,可是……已看出朕的心思了?”


    天子执起白子的手一顿,当即落下棋格,扭转败象。


    他唤旁人皆是君臣之礼,唯独对祇峣侯格外宽容亲近,连其表字都能随意脱口而出。


    闻霆习以为常,一时僵持,落子的手开始犹豫。


    “陛下,你之前所走的每一步,微臣尚能透彻,但……你将原本的流通之局,落成围困之势,是否太铤而走险了?”


    闻言,吴澜好奇上前观摩棋局,见黑白壁垒分明,又交织有情,似敌似友,缠绕又对立,当真乱成一团了。


    天子笑了笑:“制衡有道,克而有情,便是置死地而后生。”


    “……”


    闻霆不语,遂定下最后一子,夺了个险胜。


    “可惜,黑是黑,白是白,王见王的死局,终究不可免。”


    “啊……侯爷这一步走得太狠绝了些。”


    吴澜惊叹出声。


    天子脸色微凝,甘愿认败:“祯卿,说透了朕的心啊。”


    “情不困人,便伤人,朕与王叔幼时感情甚笃,今朝却因昔日父皇疑心之局而成棋上黑白两子,看似明了,实则乱麻。关键时候,这局面就不知是演变成围魏救赵,还是四面楚歌了。”


    闻霆搁下茶盏,语带宽慰:“陛下,竞王回京之时尚短,这些问题都可暂不考虑。”


    “呵……”


    天子罢然,遂又闲聊起其他事情。


    “两位爱卿啊,朕初登基,便例行科举大要,许多事情不甚明了。”


    “你们倒是同朕说说,过些时日的殿试,那些榜上有名的进士会希望朕出些什么题呢?”


    闻霆略一沉思,徐徐回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天子策问,上启圣贤之道,下承治世政心,所以题目不宜宽泛,也不宜狭简,最好是能针砭时弊,不设忌讳,让考生们能切中要害,有感而发,自由畅谈。”


    “嗯,此点朕会记下,命人转达主考官员。”


    天子认同道,又问。


    “朕欲选拔人才,但一观前段时日的会试卷集,发现大多数是些泥古不化的陈词滥调,真正能看入目的也仅有几篇见解独到,才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