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陌客

作品:《妻心如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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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过,朦胧月色褪尽,天色仍是一片昏暗。


    沉闷乌黑的云层,急急坠下几滴清冷凄绝的夜雨来。


    一开始淅淅沥沥,不多时,便成瓢泼大雨,残忍打在院中枯黄的花草上,哗哗作响。


    屋中,不久前才堪堪入睡的人,又被这飒飒寒雨声,引进了噩梦的幻境……


    “姑娘……”


    寂冷的房间里,掌了灯,顷刻明亮了些许。


    丫头轻鸢听见动静,担忧入内,查看哭声的来源。


    唤了好几声主子,对方都没有应。


    ……


    那样相似的雨夜,那样喧杂的雨声,总是不怀好意地闯入她用力淡忘的记忆。


    雨碎在青瓦上的声音,像她无助的哭腔,被掩盖在层层厚重的床帐之下,渐渐微弱。


    男人炽热的呼吸,低沉的喘息,仿佛还在她耳边回荡。


    她想逃开,却又被对方强悍的力道桎梏在身下,绵软无力地承受与隐忍。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祈祷这是一场噩梦。


    但再一睁开眼来,噩梦已经为她铺好了厄运缠绕的每一条路。


    “不!不要!”


    数不清这是她多少次从那样相似的梦境中惊醒了。


    叶芷筠挣扎着坐起来,披头散发,失魂落魄,两行清泪无声淌过苍白的双颊,落入她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衣裳里。


    “姑娘!”


    轻鸢赶紧上前抱住她微微颤抖的清瘦肩身,轻轻拍打,温声安抚。


    “没事了,姑娘,别怕,别怕,刚刚是魇住了,都过去了……”


    “呜……”


    叶芷筠脆弱地靠在她的肩头上,低低抽噎了一声,平复心绪,尝试将理智慢慢拉回。


    即使已为人妇,但多年前失贞于陌生男子的这场罪恶往事,还是让她难以释怀。


    一直压抑在心中,也不过是让自己更加清晰地铭记罢了。


    她深深呼吸两下,叹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轻鸢见她情绪稳住了,便松了手,守在床畔,规规矩矩道:“快卯时了,姑娘说今早要提前叫醒您的。”


    “嗯。”


    叶芷筠轻轻点头,神色着急了些许。


    永和医馆卯时开门,不过半炷香的时刻,门口便能排满了人。


    今日落了雨,兴许队伍会不那么冗长。


    但她们还是得早些去请人,不然那位医术高超,脾气古怪的清冷神医又不愿出诊了。


    家中老祖宗抱恙,连日来的汤药侍奉,针灸理疗,病情仍是不见好转。


    婆母着急心焦,食不下咽,也跟着消瘦了不少。


    身为侯府儿媳,若照料不周,她定然免不了被人落下口舌,得个怠慢长辈的罪名。


    本就不讨夫家喜欢,再生嫌隙,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想罢,叶芷筠心中杂念更加嘈杂,她疲惫揉了揉眉心。


    不多时,轻鸢便麻利地伺候她梳妆妥当。


    正准备出门,又见天色才将将放明,雨声还未停。


    匆匆赶路,恐有摔跤的风险。


    “姑娘,今日下了雨,地面湿滑,还是慢些走吧。”


    她撑开伞,回头看向叶芷筠,面露担忧,出言提醒。


    叶芷筠抬头望了眼屋檐外的天,淡淡叹息:“早去早回吧。月末了,要打点的事情还多呢。”


    多年的操劳,让她习惯性记住了侯府一年四季里每个敏感的时间段。


    府中诸事庞杂,婆母秦氏放心让她打理,是信任,也是压力。


    轻鸢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言什么。


    天微明,春寒夹雨,凄冷萧瑟。


    这样恶劣的天气,连某些大户人家出门采买的下人,都要磨磨蹭蹭,迟些外出。


    主仆二人携起裙裾,入了马车,片刻后,马蹄声消失在侯府大门外的巷道上。


    而没过多久,清静的府门外,又迎来一辆华贵的金舆车驾。


    门侍见状,忙上前,毕恭毕敬地接待。


    *


    等回到府中,熬好新药,时辰已过巳时。


    天雨绵绵,还是落个不停。


    风也凄厉,吹得人手脚冰冷。


    叶芷筠心忧长辈疾重,半点不敢耽搁。


    一刻也不曾歇息,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便匆匆赶去老祖母居住的天和院探望。


    才至门口,便闻一声轻慢的问候传来。


    “呀,嫂嫂来得正巧,婆婆前脚刚进,还未派人去传你,你就来了。”


    说话者,是夫家弟妹瞿茵茵。


    人生得水灵,性情直率,又出落于簪缨世族,骨子里免不得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


    对她这位商人小户出生的长嫂,可素来语气不善,不屑一顾。


    对方嫁入侯府不过一年,便已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到了极点。


    知晓她性子温顺,与世无争,可起了劲,爱捏她这样的软柿子。


    叶芷筠掌着府上中馈的开支用度,一向听从婆母训导,记账细致,勤俭节约。


    二房娇生惯养,向来喜好奢侈,房中绮罗粉黛,宁滥勿缺,由此也与她常有摩擦。


    叶芷筠脾气和善,耐心与她说道,总是以理服人。


    瞿茵茵虽不满她,但也碍于婆母和祇峣侯的威严,闹一闹便甩手而去。


    今晨叶芷筠问诊求药,雨中往返,忙活了一早,故探病来迟,便被她逮着了把柄,出言嘲讽,引她争辩。


    岂料对方歉意一笑,落落大方道:“有劳弟妹提醒了,我这就进去看望祖母,顺便向婆婆请罪。”


    “你……”


    瞿茵茵美眸微瞪,神色不悦,却无话可说了。


    毕竟她也是刚来,在门外逡巡半晌,怕遭训斥,才迟迟不敢入内。


    大老远便望见叶芷筠的身影,欣喜有人作伴的同时,还是免不得想刁难她两句。


    眼瞅着叶芷筠提着药膳,平静走上阶来。


    瞿茵茵柳眉迟疑一皱,顺手便取过她手中的膳篮,笑盈盈道:“哦,难怪嫂嫂来迟了,原来是为祖母辛苦熬药去了。”


    “一路赶来,手定然提酸了罢,茵茵帮嫂嫂端着好了。”


    刚刚还出言不逊,此刻便和和气气,要她手中之物,好去借花献佛,邀功博名。


    叶芷筠看穿二房的心思,也不愿闹下波折,遂轻轻松了手,由她去送。


    “啊,姑娘……”


    轻鸢眼睁睁看着她毫不客气抢走叶芷筠手中的功劳,愤懑不平,正要抱怨。


    叶芷筠平静侧目,示意她谨言慎行:“休要多言,走吧。”


    “是。”


    轻鸢委屈垂眸,轻轻点头,随她进房。


    屋子里炭火烧得足,暖和无比,角落里站满了人,各个敛声屏息。


    叶芷筠刚一进来,偏房的庶女闻盈汐便激动走来,亲切地为她接下素披。


    又见她一身风雨痕迹,闻盈汐分外担忧地问道:“云姐姐,你身上怎么湿漉漉的?当心着凉啊……”


    叶芷筠含笑领下她的关心:“劳你挂念,一点雨水,不怕。”


    “沈姨近来身子骨好些了吗?”


    她顺便问起二房沈氏的事来。


    闻盈汐点点头,感激地拉住她的手:“好多了,谢谢云姐姐之前借我银子给娘买药……”


    说着,她又泣不成声。


    母亲身患绝症,庶出的女儿又不受待见,一点药材钱都够她凑的。


    要不是叶芷筠偷偷倾囊襄助,沈姨娘母女的日子还更难熬。


    闻盈汐性子软弱,被秦氏教训两句,说话都难利索,全靠叶芷筠时常为她解围。


    她对这位嫂嫂可谓感恩戴德,情同姐妹。


    叶芷筠知晓她的难处,便安慰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