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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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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架不住男人周身那股强烈的压迫感。


    她转过身,水雾般一双眼溢着亮,专注地凝向他。


    迟漪打开晚宴包,不疾不徐解释:“后来不是搞忘记就是没合适的机会,来找你是为还你这个。”


    一条钴蓝色丝巾在她掌心叠放整齐。一如当初他是怎么递给她,眼下她便如何归还。


    尽管只是一条丝巾,不足轻重。


    趁他分神的罅隙,迟漪微屏着呼吸直接把丝巾揉进他掌心,浸融在月光里的眉眼从始至终显得清白冷静,不曾多停丝毫。


    可能她太想表现地界限分明,却忘了有一条规律是物极必反。


    她不够谨慎。丝巾沾了女子香。


    并非浓酽馥郁的脂粉香,而是来自她身上的那缕荔枝果香,初闻很普通,留香却持久绵长,待他觉察时竟已习惯了这种味道的相融。


    像是一团春夜的热潮风,吹过了无痕,弥湿的只他一人。


    考量与观察停的太久,树影漏光游走在女子白珠般的雪腻肩颈,她的红裙在潋滟细碎的光影里曳动,仿佛穿过的不仅仅是他的影子。


    靳向东喉头微滚,夜里凉风,竟也由得酒精蒸热,两人就此对立明寂两端,谁的目光也没软过。


    “只为这个?”


    当然不是。


    迟漪却不得不回想他刚才听电话的神态语气,见他数面中,至少她没有感受过他的万般纵容。


    “现在是只为这个。”


    她刻意抛个谜题般的回答,靳向东向来精警怎会悟不出她话中别意,只是他没道理要去顺她心意,眉一蹙,没了耐心又想点一支烟。


    迟漪乜过一眼,从晚宴包里掏出一盒烟,取一支递他:“荔枝玫瑰味的,的确不合适。但,大哥不妨试一试?”


    新鲜感,尝一尝又不会出事。


    靳向东却不是一个肯降格以求的人。


    于他而言用得习惯合适,才最紧要,烟盒里的烟的确用尽了,他却并非一定要抽。即便到了非要不可的地步,德叔身上还有备用,真不必用她的。


    “抱歉,不习惯别的味道。”靳向东目光略停在她指间,轻笑:“你现在倒是不藏了。”


    迟漪没甚在意收起烟,眉棱轻抬:“有什么好藏的,都给你讲我是成年人咯。”


    这话引得男人溢出一声轻笑。


    脚下踩着十几公分的鞋,迟漪小腿微抽,借力倚了把庭中阑干,姿态跟着散漫下来,那一汪春池般的眸由得树上阴翳掩映流光。


    沉默片刻,她忽然问:“十点半了,大哥今晚也要守岁吗?”


    “不守,只是在等一通电话。”


    迟漪睫毛微翕,清凌凌的眼睛抬起来望他,瞧着无辜,“谁的啊?”


    靳向东睨她时更像一种无声的端量:“刚成年的小朋友还打听大人的事?”


    迟漪咕哝:“不就是等你女友电话吗,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声轻飘飘的又带几分嗤意,可因他俩的距离之便,靳向东却实实在在听真切了,眸色倏然深冷,“你倒是爱听人私事。”


    沉沉一句,却不是反驳。迟漪眼睫微动凝着他,唇线忽而绷紧,俨然是一副小姑娘被强权欺压的模样。


    这样半晌,靳向东呷口气,自觉再如此恐有失风度,别了目光,正思索着该走了,清辉又照过她黑白分明的眼。


    他沉下语气:“小朋友,提醒你下,别乱造兄长的谣。”


    这句话语焉不详的回答令迟漪眸光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声调压平,抛出一个个问题:“大哥,你没有交女友吗?为什么?可是你年纪不小诶。”


    “你管得还挺多。”


    “好奇咯,毕竟我长大了,也到了可以拍拖的年纪咯。”


    靳向东迈腿的动作停下来,低眸与她对视,长眸微眯,那是一道能将她看透看穿的审量眸光,片刻,他说:“你想打探我?”


    迟漪眼睫飞颤,忍下吞咽的局促,倔气说:“谁要打探你,我只是觉得之前麻烦过你那么多次,想请你去吃宵夜的。”


    晚上这餐说是家宴,整片席面上也只有小辈女眷能用饱喝足,靳向东整夜都似应酬,胃里灌下的几乎是酒液。


    思量一下,明知她哪来的好心,他放软那分给人紧迫感的眸光,权当自己又给她作个陪,问:“又想让我当司机?”


    迟漪嘴硬:“大哥也别小瞧人。不就是使唤个司机的事吗,我也可以的。”


    他冷眼:“这么晚,迟大小姐打算使唤谁?阿辉吗?”


    迟漪溢出一声气音,转身硬气得很:“……那你走不走喽?”


    “……”


    这也叫请客吃饭的态度。


    /


    总归下山是由靳向东开车。


    导航定的目的地是尖沙咀一带,停好车,遍地都是灯红酒绿的啤酒吧。


    春节这一带关着门几乎没人做生意,靳向东这么多年总在京城或国外过,都快忘记香港节日氛围,此刻望着空无人烟的大街,睥她一眼。


    “喝西北风?”


    迟漪耸一耸肩:“你好没耐心,晚上都喝那么多酒了,西北风就当醒神咯。”


    靳向东气笑,自嘲他竟神经地在三更半夜陪人满城兜风。


    面上始终压着风度,好脾气的跟她往深巷里走,走至拐角,里头光线越发阴暗起来,前面的人步履却越发轻盈,他皱起眉,将人往回拽。


    “要吹风,往大路上去。里头成什么样子。”


    不怪他此刻没耐性,社会新闻每天都能爆出来巷子里的事,这边越来越偏,大过年的,他真不想惹什么事出来,无论是于集团还是于他自身,都是不利的。


    迟漪回眸本想争辩一二,但观他眼底情绪是动真格,声音软下来:“放心,里头真有餐吧,真吃宵夜,不敢玩你的。”


    最末还嗔怪似的,用粤语喊他‘大佬’。


    隔着条披肩,靳向东虚圈住她手臂跟她往前走,一直到深巷尽头透出些昏黄的光。


    越近越能听见隔音墙里漫出来的音响声。


    哪里是正经餐吧,这地儿分明是个能够提供热食的酒吧。


    老板刚送出来一行客人,正立在外头垃圾桶旁点烟,一抬头望见走过来的一对男女,眼神一定,认清脸,惊讶之意立时流出来,掐灭了烟便迎上来。


    “Celia,好耐冇见!”


    迟漪与其寒暄两句,“老细,二楼还有位置吗?”


    老板点头热情地引他二人进去,绕过满座的大厅直通二楼包房。


    靳向东是头回来这地,阅过眼餐单,直接递回她,“客随主便。”


    迟漪意味深长的哦一声,托着腮簌簌翻动餐单,眼神轻落在他身上,娓娓报起菜名:“多春鱼,至尊薄饼,法式鹅肝伴焦糖菠萝,鱼丸车仔面,黑松露火腿贝果,各一份。还有法国生蚝一打。”


    点完菜,她翻到酒水页,推过去:“威士忌饮不饮?”


    他脱离校园已久,日日周旋在商务饭局上,打交道的都是年长者,即便是带小妹明毓外食,也都由德叔或餐厅经理着手安排菜式,难得听见她这样点餐搭配的,终了还能气定神闲问他一句威士忌饮不饮。


    靳向东轻抬眉棱:“听你的。”


    迟漪勾唇:“好呀,那就选一支甜起泡咯。”


    出餐算比较快,服务生把菜上完就退下。小姑娘直起腰有模有样亲手给他斟好奉上,满桌食物飘散着芝士与肉的浓香。


    靳向东不动声色打量她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