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作品:《今我来思(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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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云回来时有些意外,因为月生没出现在门口。


    这些天来,每至黄昏,月生总在院前等她,久而久之就连绿蚁和红泥都与他亲近了不少,甚至有时还愿意被他摸摸脑袋。


    今日不在,她倒反而不习惯。


    在济城裁缝铺定制的衣裳送到了军营,她独自牵马进马棚,取了衣裳准备放到月生屋里。


    月生的屋子窗子大开着,以莫云的身高,恰好透过窗户一览无余。


    少年背对着窗子坐在两张长凳拼接的小桌子前,微微俯身,正聚精会神地做着什么。


    莫云走到屋前,两指反扣在门上敲了敲。


    过了好长一会儿门才被打开,动作之中些许慌忙。


    “将……军。”月生眼睛红红的,表情里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懊悔,习惯性地用牙齿咬了咬下唇,“我去做饭。”


    少年说完便慌慌张张地往厨房小跑去,甚至没有给莫云开口提新衣裳的事的机会。


    莫云皱眉,总觉得他反常。


    她走进去,将手里叠好的衣裳放在桌上,目光在桌上不着痕迹地扫过。


    什么也没有。


    空空如也。


    方才他背着身子摆弄的东西应当是被藏起来了。


    莫云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因为原先是杂物房,所以陈设十分简单,唯一能藏东西的便是床边的柜子,没上锁。


    只要她想,可以随时拉开查看。


    甚至可以说这整个屋子都和那个少年一样,只一层脆如薄纸的防备,任谁都能撕扯开裂缝,窥探到他的秘密。


    可莫云没这么做。


    她总觉得自己不需要对一个小乞丐如此上心。


    就在她转身欲要离开时,门外又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少年以飞快的速度来到她跟前,神色慌张地朝屋里看了一眼,小口喘着气:“将军……饭好了。”


    莫云回到自己屋内,看见桌上已经摆好饭菜,叫月生一起坐下,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桌上,两指抵着上端挪到月生跟前。


    月生抬头,那东西用黄油纸包得四四方方,上头还用细红线扎好,他接过,有些疑惑。


    仿佛是看出他心思一般,莫云开口:“种子。”


    月生一愣,没想到她竟真的买了种子给自己。


    将军总是这样,哪怕是对他这种微不足道的人所作的承诺,也都言出必行。


    那么好的将军,反而让他心口纠紧,愧疚得不敢再看她。


    月生埋着头将那包种子收好,然后犹豫地嗫嚅了几下嘴唇,最后还是放下了筷子。


    “将军……”


    或许……他还是向将军承认了比较好。


    “嗯。”莫云应道。


    “……”月生手臂垂下交叠在腿上,指尖扣进肉里,双唇却像是被粘住了般张不开。


    他明明觉得自己和将军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要他鼓起勇气戳破,一切皆会明了。


    可……若他说了,沈秋应该就不会把衣裳还给自己了吧。


    作为将军,随手一挥就能给捡来的自己买那么多身新衣裳,她可以理解一件衣服对他的意义吗。


    月生的余光瞥向对面的女子。


    她的狐裘上沾染着冬夜的寒气,刀削似的脸藏在绒绒狐毛里,显得冷静又疏离。


    月生忽然意识到,将军可能根本就不会有兴趣去了解一个小乞丐的过去。


    她应该在天上,而不是在尘埃里。


    这些琐碎的事于她而言恐怕只是徒增麻烦。


    想至此,月生又胆怯了。


    他没有勇气舍弃那件衣裳,虽然那仅仅只是一件衣裳。


    不如就放下微不足道的自尊,替沈秋绣了那两张绣样,拿回衣裳,从此以后便当再无这回事。


    “怎么了?”莫云又问。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一直吸到胸腔胀满,又缓缓呼出。


    “没什么……将军,种子我会好好种的。”


    *


    初五。


    经历了好几场下下复又停停的雪,天气终于开始回暖,


    按照风俗,这一日是财神爷诞辰,大家总要去庙里上一柱香,在外做活的图个财源广进,留在村里种地的也图个风调雨顺,所以一大早外头就已经人头攒动。


    而对小坞村的人来说,今日更是个大日子。


    京城来的莫将军年前才至,众人还不曾有机会与她打上照面,凑在这年初五吉日里摆上一场百人宴,既热闹,又能一睹莫将军真容,别提有多令人兴奋。


    百人宴依长亭而设,从小坞村唯一一座庙开始,尽头到祠堂,共计有一里地,沈黎明年前便带着人将路翻了新,只等这一天到来。


    众人早起去庙里进完香,拜了头,也不再回去,三三两两就朝长亭走过去,若是遇上许久不曾见的人还能寒暄上两句,所以才过辰时,桌上就已坐了不少人。


    人一多,不免就闲聊起今日的主角。


    “方才进香也没见将军来呀?”


    “将军是什么人,衣食俸禄都不缺,和我们哪里能一样,今早有人见她的马车早早便出村了。”


    “那倒是,济城十年未有战事,到这里来当真是闲散差事,那这位莫将军在京城应该相当受宠吧!”


    “听说莫将军已上了年纪,估摸着该是告老还乡。”


    “那要是与她攀上关系,岂不是得个举荐,日后咱们小宝就能上京城去做官啦?”说话的男子似是在脑海里已幻想出了那幅画面,满脸笑意地摸了摸旁边坐着的小女孩的脑袋。


    旁边人不禁嗤笑道:“这种好事能轮得到你?”话语间,眼神突然飘到旁边,“喏,攀上关系的人这不是来了。”


    一桌子人的目光顿时落到正向这边走过来的中年女子和少年身上。


    文成本就身子弱,同时被这么多人盯着立时就感到不适,放慢了脚步往文燕后面躲了躲,文燕面上微赧。


    “文燕,你家月生可是出息了,听说日日与将军同榻而眠,难免要为你们家说上几句好话的,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咱们乡里乡亲啊。”


    说着说着,在场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文燕在哄笑声里忿忿坐下,她自然知道这些人话里有话,只是月生的确做了将军陪床这种污糟事,她脸上没光,也没那个底气反驳。


    文成跟着坐在一旁,嘴角开合了几次还是没敢说话。


    “凤娟真是可怜人哦,好不容易娶个夫郎,没沾到一点荤腥就算了,如今尸骨未寒,他却已经变成旁人的枕边人了。”


    “文燕,凤娟她们一家算是上道的,否则定要向你讨回聘钱不可。”


    一听他们提到钱,文燕的拳头不由握紧,火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就在这时,长亭北面走来一道单薄的身影。


    小小一个,却好似有什么奇怪的力量,让路过之处的人都噤了声。


    月生今日穿的还是过年那件蓝白的新衣裳,头发半扎落在身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衬得肤色也比往日亮了些。


    周围的人都纷纷朝他看过来,有些则埋下头去和旁边人咬耳朵。


    走到文燕这一桌时,他突然被人扯住了手臂。


    月生本就失着神,这一下直接扯得他几乎跌倒。


    少年回头一看,神情不由一滞,小声道:“母亲。”


    文成在旁边朝他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是拘谨:“月生哥哥,你怎么独自一人来了?”


    “将军说她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儿便回来,让我在这里等她。”


    “你还有脸叫我母亲?”文燕一听月生自己来的,顿时拔高了声音,似乎是想要让所有人听见,“我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


    这种呵斥对月生来说稀松平常,他面色未改,手臂微微挣了挣,想从她的桎梏中脱开。


    周围几桌的人都被吸引得站起身来,将他们围在里头,文燕头脑一热,直接举手挥下,重重打在少年的脸上。


    “你对得起你死了的女人吗!”


    她高声辱骂着,不像是出自内心,反倒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表演,故意作出这副姿态给旁人看。


    月生的脸上火辣辣地痛,却麻木地站在原地,因为他知道,若是反抗,只能换来更加严酷的惩罚。


    “凤娟家不和你计较,你倒好!自己爬上那老将军的床,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你也不怕半夜死在你身上!”


    文燕越说越难听,周围的人也开始拉劝:“燕子,别胡说,小心被旁人听了去。”


    月生的牙紧紧咬在一起,说他他受着,可他听不得她说将军的一句不是。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月生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忽而有了一种从前不曾有过的冲动。


    他猛地挣扎,一口咬在文燕擒住自己的手臂上。


    少年整齐的牙齿刺入女人的皮肤,眼睛直愣愣地瞪大,失焦地望着远处,只靠本能拼劲全力地咬合,宛如懵懂的幼兽歇斯底里地反抗着比它身形大数倍的猎人。


    “哎哟!”文燕吃痛,又是朝着月生狠狠打下一巴掌。


    这一掌用了全力,少年的身子猛地一震,只是牙齿仍旧牢牢地咬在那副皮肉上,沁出血来。


    月生第一次尝到不是出自他自己的血。


    为了将军。


    文燕被彻底激怒,她另一只手直接拽住月生的后颈,将他整个人吊在了半空中,正要将他狠狠摔下,却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是一道高亢的马的嘶鸣,冰冷的利器划破长空,一下抵在她的后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