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作品:《栖凰(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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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鲤一进门,转进里间到床边,就看到宁长风和他父亲都守着老爷子,给她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她坐下来,问宁惟:“可是做了什么噩梦,不舒服了?”


    他神志恍惚,看着越鲤,哀哀叫陛下,越鲤应一声,劝慰他:“我就在这里。”


    宁惟眼神涣散,朝她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模糊说了几句话,她听不太清,回头去看他儿子和孙子,两人也都摇头示意没听懂。越鲤就胡乱应答几句,他有时也听不懂越鲤说的话,就这么交错着乱聊几个来回。


    停了一会儿,宁惟气息微弱,说:“听闻太祖那把佩剑,现在陛下手中,臣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越鲤平时都随身佩着玉龙剑,寸步不离,这次出来得匆忙,落在屋里,遂叫侍女回去取。


    宁惟轻颤着伸出手,越鲤搭上去,听他说:“陛下,自长风进京,可有怠慢之处?”


    越鲤答:“没有。”


    宁惟又说:“这孩子从小在家里,宠坏了,但忠君道义不会有错。”


    越鲤顺着他说:“长风言行有度,你不必担忧他。”


    “臣时日无多……仍记得收到陛下来信那一日,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是宁府不义,竟然陷陛下一人于如此险境。自那之后臣便时时牵挂,得知陛下一步一步稳定时局、谋定天下,心中喜于陛下的才智与心性,却也忧虑,陛下年轻,恐受臣子欺凌。臣太老了,如果长风能代臣帮到陛下一星半点,也不枉府中对他多年的悉心教导。”


    越鲤听着,歪了一下脑袋,表示老爷子替宁长风太过谦虚。


    宁惟的手攀了她一下,又说一遍:“臣时日无多,但还有一件事不放心——”


    “老将军但说无妨。”


    他眼中含着水光,意识不清晰,说话也颠倒,又倒回去说:“时间过得太快了,当年,臣十七岁随父母进宫,在北苑遇见尚且年幼的先帝,因帮他取了挂在树上的风筝,从此形影不离,从少年时,一直到老……往事仿佛还在眼前,一眨眼落得如此下场。”


    越鲤看他出神的样子,也不知他究竟是想说给谁听。他重新凝住目光,看着越鲤说:“陛下可否安臣一个心愿,不要重蹈覆辙,与长风……永不离心。”


    她回头看了宁长风一眼,他也没想到爷爷要嘱咐这个,微有讶异。她答复说:“我定然不会与长风离心,只是来日路途漫长,这其中,不知长风……”


    越鲤稍作斟酌,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事,宁长风不愿意与她同心了呢。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身后宁长风笃定说:“臣绝无二心,如有所违,就同陛下在宗庙所言,天诛地灭。”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下,对宁惟说:“将军就算不放心我,也该放心长风。”


    宁惟连连摇头:“来日无论何种境况,长风都绝不敢忤逆。”


    说话间,侍女将玉龙剑呈上,越鲤接过来,抽出长剑,反手握住剑柄,横剑给宁惟看。


    宁惟伸出手,摸了摸剑身,眼泪就那么下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把传闻中的开国之剑,在他看来,剑上仿佛附着大越几百年的命数,一出鞘,还能听得见当年的金戈铁马。


    玉龙剑的剑锋仍旧明亮锋利,它年龄虽大,却只经历了两个主人,越鲤是世间第二个使用它的人。宁惟识剑,即使老眼昏花,也能觉出这把剑的名贵。


    他声音极轻地喃喃道:“此剑等了陛下太久,臣,也等了陛下太久……”


    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这样的君主不会再出现了。


    其他人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越鲤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知天上人,是否也能听到。


    看罢剑,宁惟的精神迅速衰退,几乎是还说着话,就阖眼入睡。越鲤替他掖了一下被子,看看时间,离天亮还早,便再去睡了。


    后半夜再无事惊扰,玉龙剑放在床头,镇天子梦中山河无忧。


    次日一早,侍女来报,说宁惟老将军于梦中离世,清早宁长风给他送药发现的。


    越鲤怔了怔,方才想明白,原来昨晚他是最后清醒了片刻,撑着同她交待后事。


    他病了已有几年,加之年岁已高,众人心里都有预料,不算意外。虽然忙乱哭作一团,但府里几位主事的没倒下,依旧乱中有序,该准备的都在准备。


    越鲤去看了一眼,只见宁长风眼睛发红,料想第一次遇上至亲离世,心中难受。宁长风见了她,声音低哑,说:“昨晚爷爷睡着之后,梦中还叫了许多声陛下。”


    她说:“他叫的不是我,昨晚想见的也不是我。”


    是先帝。


    可怜先帝至死都不曾修补他们之间的嫌隙,一道君令,颠覆宁惟一生。不知他二人在天上相见,是否还有话可说。


    这一家今天够忙碌了,越鲤不再给他们添事,去看过宁惟最后一面,就回院子里待着。中途她想起来,宁长风带的兵马里有不少是宁府家将出身,与老爷子有旧情,便叫他们都进城来吊唁。


    一连几天,府里都忙得厉害。越鲤仍旧是看书、读信,把一路上的见闻都写下来,寄回去给蔡云山做修史书的材料。


    夜间她沐浴之后睡下,快睡着时,听到一阵笛音,悠远地传过来。她闭着眼睛听了片刻,笛声缥缈,即使在暖春末,也带着凉意,听起来孤孤单单,萧瑟得很。


    她复又起身,穿好衣服出门,侍女要跟上,她摆摆手,自己提了一盏灯,照出一小圈光亮,朝着笛声走过去。


    走出内院,笛声藏在那两棵巨大的海棠树里。待她走近,便停下来,宁长风坐在树间,叫了一声陛下,便要跳下来。


    越鲤先他一步,把灯递过去挂在树上,再伸手,由他拉着,借力也上了树。刚上去,烛云的脑袋从一边探出来。越鲤已经不会被它吓到,抚了抚它的皮毛,它又装得乖顺无害,一边蹭越鲤,一边向着宁长风邀功。越鲤实在想不到这几个月宁长风到底怎么驯得它,好好一只鹰隼,也教出了对皇帝的谄媚之态。


    树枝粗壮,又低垂着,她坐在宁长风旁边,问:“吹的什么曲子?”


    宁长风拿着一只青玉的笛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