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你为何不告密

作品:《朝颜欢

    秦姝身形陡震,眸间闪出森寒冷光。


    叶茗感受到那股杀意,“我从未与他人说过。”


    秦姝仍有戒心,美眸凝蹙,“还有谁看到了?”


    “韩嫣。”


    叶茗声音很淡,接着道,“韩嫣让楚依依下毒害你,你便让阮岚以同样的毒用在她身上,殿下可知,虞美人里有一味很重要的成分叫紫堇草,那种草药对韩嫣没有任何作用。”


    秦姝迟疑,“可韩嫣确实死了。”


    “那是因为我在她喝的茶里,放了辰砂,唇砂可替紫堇草,与其他几味草药配在一起,毒性同。”


    “你……”


    秦姝不可置信。


    她很清楚韩嫣对于叶茗的意义,他们同出莲花村,情谊非同一般,“你骗我?”


    “殿下觉得叶某是信口雌黄的人?”


    “为什么?”


    叶茗噎喉,“多一个人知道,于殿下而言就多一份危险。”


    秦姝思忖数息,缓慢落座,“你为何不告密?”


    听到这样的疑问,叶茗唇角勾起一抹苦涩。


    他盯着少女的脸,烛火在秦姝的瞳孔里闪着清冷的光。


    蓦地,他收回视线,用端茶的动作掩盖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牵挂,跟藏了许久的爱慕,“殿下是老爹在意的人,而老爹在意的人就是叶某在意的人。”


    “韩嫣不是你在意的人?”


    “比不过殿下。”


    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秦姝忽觉心弦微动,但也只是瞬息,“所以你叫人查我?”


    “梁宫内公主十二人,每一位都有详实的出身记录,嫡出的三位公主生于中宫,生母姓氏,册封时日都记在宗人府的玉牒上,庶出的九位公主,或是朝臣之女所生,或是外邦进贡的姬妾所出,这些公主连幼时乳母跟教引嬷嬷是谁,都能查到踪迹……”


    叶茗再次抬头,“可每一位,都不是你。”


    秦姝看着他,“所以你想证实那个传言?”


    “既然动了查的心思,我就想查到底。”


    叶茗没有避开投向他的目光,“当年梁宫大火,连烧麒德殿,景曜殿,云岫殿三殿,后有谣言流出,说麒德殿德妃曾为皇上诞下一位小皇子,理由是曾在麒德殿听到过婴儿啼哭,我一度怀疑那个所谓的小皇子便是殿下。


    叶茗继续道,“于是我便差人查了德妃,发现她患有寒瘀锁宫体,根本不可能怀有身孕,但有一样,当真有人在麒德妃附近听过婴儿啼哭。”


    秦姝不自知,她眼眸已然泛红。


    叶茗锁住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殿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桃宸殿。”


    叶茗沉凝,“前朝宸太妃被幽禁的寝殿?”


    “父皇在那里藏了一个女人。”


    秦姝自幼被魏观真告知,自己的母亲是宫女,因梁宫大火牵连身死,自己是见不得光的皇女。


    这么多年,她对这个谎言从不怀疑。


    为了能让母亲的名字出现在后宫名册上,她发了疯一样努力,从未停下脚步,终于得到一个可以立功的机会。


    然而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她的母亲不是宫女,是永远也见不得光的细作。


    可笑的是,她连委屈跟茫然都不知道该与谁说!


    她的师傅?


    就是魏观真骗了她!


    周时序?


    老爹应该也知道她的身世,却从未与她提起!


    自从知道真相,她将自己关在无人角落,整三天。


    她想遍所有可以求得证实的人,包括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可凡知道的人早就知道,若想告诉她,又岂会等到今日!


    有那么一刻,她默默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桌面烛火轻轻晃动,映着秦姝脆弱的模样。


    叶茗心疼,轻声开口,力道却似有千斤重,“殿下可以信我。”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似甘露淋在秦姝早已干涸的心海里,泛起一层涟漪。


    涟漪渐消,秦姝眼底的光恢复往日的静水无澜,“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是细作,是沉沙。”


    叶茗震惊,“沉沙?”


    “你也说过,沉沙因血鸦而生,血鸦生生不息,代代相传,沉沙亦是。”


    叶茗心生疑惑,“殿下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魏观真。”


    “梁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魏公公?”


    “他是我的师傅。”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相信的人做自己暂时同行的伙伴,她选没有欺骗过她的人,“自我懂事便跟在他身边,我所有的功夫都是他教的。”


    叶茗犹豫。


    “你想问什么?”


    “殿下的身世,是他告诉你的?”


    秦姝眸间微闪,“他初时告诉我,我是宫女所生,母亲受那场大火牵连身死,而我努力想要得到地宫图,就是想以此,求父皇将母亲的名字列入后宫名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封位,也好过孤魂野鬼,无依无靠。”


    叶茗恍然,难怪!


    “自你告知德妃是寒淤锁宫体,我便找他证实,他方说出我的真实身世。”


    秦姝看向叶茗,“他说那场大火是血鸦手笔,隐藏我身世的原因,除了母亲是见不得光的细作,再就是保护我的安危,他怕血鸦会斩草除根。”


    叶茗疑惑,“魏仅仅在此处?”


    “他因莫离之事来此,一月有余。”


    叶茗沉默良久,“殿下对他的话有几分相信?”


    这句话,问到了秦姝心里。


    骗她一次的人,难免不会骗她第二次。


    “夜鹰首且随我移步。”


    不等叶茗反应,秦姝已然走向暗门。


    门启,她径直而入。


    叶茗紧随其后。


    随着暗门阖起,悬在四角的夜明珠泛起淡淡的光泽,衬的整个房间多了几分柔和。


    秦姝止步于榻,抬手叩动床栏旁边的机关。


    刹那间,贴在北墙的浣纱床帏骤然变化,呈现一张美人织卷。


    “这是……”


    “这是我的母亲。”


    叶茗所见,织卷上的女子穿着锦色华衣立于窗前,玉指揉荑搭在窗棂上,虽只露出半身,也足见女子身材窈窕,风姿万千。


    女子极美,眉眼间确与秦姝有七成相似。


    仔细看,女子身后是一座巍峨又不失雅致的庭院,曲颈幽深的回廊,满院桃花盛放,阳光明媚照在女子脸上,却化不开覆在那张脸上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