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作品:《《闻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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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家伙倒是识趣。”皇帝笑着将奏折递给她,“准了。”


    原本曹爽与卢挺之共同统领尚书省,曹爽为尚书左仆射,卢挺之为尚书右仆射,尚书省地位最高的官职尚书令则一直空悬。


    如今卢挺之已死,尚书省只有曹爽独大,难免遭致皇帝忌惮。


    害怕惹祸上身的曹爽立马递了告老的帖子。


    做臣子的就要如此识时务。


    皇帝心情不错,招呼闻皎落座说话,“你去拟道嘉奖曹爽的圣旨,让他以尚书令致仕。”


    “是。”


    “不必着急,旨意过几日再颁。那尚书省便空了……嘶——”


    大梁正值用人之际,许多官职都无人担任,此时又空出两个,还真是件棘手的事。皇帝在脑中搜寻了半日,也未想到合适的人员。


    “你替朕想想。”


    “尚书左右仆射关系国家大计,闻皎不敢乱言。”


    “朕让你说就大胆的说。”


    她说了几个前朝旧臣的名字,才能倒的确堪当大用,只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世家大族。


    皇帝显然不满意这些人选。


    “士族本就猖狂,再让他们身居高位,朕恐重演王导旧事。”


    偏偏此时朝中无人。


    头痛的事不能多想,皇帝顿感困乏,将难题抛给闻皎,“你再回去斟酌斟酌,明日呈给朕。”


    “是。”


    如此没有脾气还听话的臣子实是少见,皇帝看着她幽幽叹气,“闻卿若是再长几岁,朕必排众议将尚书省交给你。”


    “臣承蒙陛下厚爱。”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解禁后的晋王再次上朝,许多人发现他不再有昔日的张扬,反而内敛了许多。


    皇帝当然瞧出来了。


    他欣喜于这个儿子的变化,也好奇他的变化,于是他留赵铎在宫中用饭,午后父子俩难得有时间在御花园散步。


    天气渐渐回暖,早春的阳光格外和煦。


    湖面上的冰块已然融化,湖水泛起涟漪。皇帝心情大好,踏上湖边假山,登高远眺御花园的景致。


    可陪伴而行的晋王却没有心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二郎啊,最近有心事?”


    “儿臣的确在想心事。”


    连绵的屋檐自近及远延伸开来,除了那一方小小的池塘,整个宫城都肃穆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收起了观景的兴致,“朕时常想起咱们在太原的院子,依山傍水的,比皇宫自在。”


    “儿臣也常在想,那时候儿臣与大哥、四弟要融洽的多。儿臣变了,大哥和四弟也变了。”


    皇帝走下假山,花园的尽头是条抄水游廊,去年养了几尾西域运来的色鲤,过了个冬,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皇帝深有感触,不要说他的几个儿子,连他也不再像往日那样信任他们。


    “权势令人陶醉,也令人迷失本心。儿臣曾想着此生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替君王了却天下事,可如今却发现,儿臣所在的位子,有些事即便儿臣不想,也会被推着做。”


    “朕知道你的难处。”


    他时常觉得薄待了这个儿子,又怕他太优秀,会夺了自己的位置。


    皇帝取过鱼食,心不在焉的撒入水中。


    “儿臣想了许久,想辞去兵马大元帅的职务。”


    一尾尾色鲤浮出水面,争先恐后的抢着鱼饵。


    皇帝一惊,鱼饵已全落入了水中。


    “天下已定,儿臣也该解甲归田了。做个闲散王爷,打马游街,田猎蹴鞠,比争权夺势来的快乐。”


    赵铎单膝下跪,从怀中掏出虎符,“求父皇收回兵权。”


    “二郎,你——”


    “儿臣从前受卢挺之蛊惑,一心想着与大哥较短长,殊不知自己误入歧途。”


    皇帝长叹,“你的才能不在你大哥之下。”


    “亲王已是贵极,儿臣知足了。”


    “你当真这般想?”


    “儿臣心意已决。”


    皇帝心疼的看着他,这个天下怎么来的,他最清楚。赵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整块背没有一块好肉。


    太子相比他,舒服多了。


    皇帝抬起手,掌心缓缓落在他的肩上。


    猛虎一样的儿子,匍匐在他的脚下。


    “儿臣甘愿如此,父皇不必伤怀。”


    “来,快起来。”皇帝握着他的肩心有不忍,“你……太懂事。不要兵权,朕亦不能薄待你。正好曹爽告老,尚书令空悬已久,你来当。”


    “可儿臣只会行军打仗……”


    “哎——我儿行军打仗战无不胜,必能通晓政务。”


    皇帝勉力地拍了拍他的臂膀,欣慰的瞧着这个儿子。


    “这是你找到的证据?”


    闻皎打量着应齐岳说的木匠铺子的底契(官方用于存档的契约),铺子主人名唤秦宵。


    “我被陷害后猜到此事背后之人断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混进县衙将底契偷了出来。他们应该猜到了底契在我身上,才会对我穷追不舍。”


    应齐岳果然是办案的老手,处处掣肘的情况下还能拿到关键证据。


    闻皎欣赏的看着他,“继续说。”


    “秦家虽不算一流门第,却是京中大族,族中子弟多有在朝为官者,也有经商之人,甚至黑白两道通吃。我从前做捕头,没少与秦家人打交道,秦宵这支关系更是盘根错节,我打听了许久还是无甚头绪……”


    闻皎靠着竹榻,眉头微蹙,手指搭在竹榻的扶手上,一边听他讲,一边有节奏的轻点。


    “你从前办案都是从下往上查,不如换个顺序。”


    自上而下的查。


    “谁最有可能谋划此事,谁便会与此事扯上联系。太子、晋王和楚王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当然,他们不会出面,替他们办事的多是府中的谋士,先从太子和晋王身边的谋士入手,查查他们与秦家人有什么联系。”


    应齐岳想过这样的可能,可从前他只是一介捕快,那些云端上的人是他不敢想也不敢查的。


    “大人,此事是否会连累到你?”


    闻皎不过正五品中书舍人,得罪晋王或是太子,于她而言绝非明智之举。


    “或许吧。齐岳,当你无法抗衡某种力量的时候,最好不要有它觊觎的东西,可如果你已经被觊觎了,那就让手中的东西再多些,多到对方忌惮。”


    往坏了想,这件事很可能会为她招致杀身之祸。可往好了想,这件事也能增加她手里的筹码。


    “你的伤好了?”


    “大人给的金疮药药效很好。”他从衣襟中掏出药瓶还给她,“我瞧大人身子骨一直不好,这样的猛药还是少用。”


    闻皎的目光落在他的指间,语气有些意外:“它是猛药?”


    “我从前得过一瓶从军医手里流出来的金疮药,就是这个气味,药效还不及这瓶十分之一。”应齐岳怕她乱用,特意补充道:“那是我受过最重的伤,当时用了药也是立马便退了热。”


    见闻皎发愣,应齐岳错愕的问,“大人?”


    “我知道了。”


    她接过药瓶,放入袖口之中。玉瓶光泽莹润,应当是赵铎自用的药。


    “你可识字?”


    “儿时学过一点。”


    “那大梁律法呢?”


    “烂熟于心。”


    她在担任大理寺正时发现,刑狱诉讼这般需要专业出身的官职也多为世家所占据,冤假错案繁多,有本事之人不能得到任用。“陛下已下令重开科举,但科举考试的目类并未定死,我会向他荐言增加‘明法''科,这些日子你先准备起来。”


    "大人想要我入朝为官?”


    闻皎点头,“你只有站到明面上才是最安全的。”


    朝中平民出身的官员不多,闻皎对他们也不甚了解,只好抓阄写了几个呈给皇帝。


    本想着会挨顿骂,没想到皇帝瞧也没瞧便搁下了文书,转而和她聊起了家常。


    “朕已想好,封晋王为尚书令。”


    “晋王殿下……”闻皎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他已将兵权交还给朕。”


    闻皎不禁错愕。


    赵铎怎么会舍得兵权,除非是为了更大的权力。


    “陛下,臣近日于科举上有了新的想法。“


    “哦?爱卿有了好法子?”


    “前朝科举除明经、进士而科外,一度设立过明法、明算等科,这些科目选拔出来的人才专用于刑狱诉讼、统计赋税,术业专攻。世家清高,多不喜这些粗鄙的术业,若设此二科,一则有专门人士负责政务,二来可逐渐剔除世家影响!”


    皇帝抚掌感叹,“爱卿此法甚好,你详细写份呈给朕,朕与太子、晋王一同观之。”


    “是。”


    闻皎领命告退,皇帝兴致不错,瞅着窗外天色尚早,吩咐内侍备轿萧贵妃处。


    平安收起拂尘,双手搀扶着皇帝起身。


    “平安啊,你说怎么这么巧,朕昨日让她拟定人选,晋王即刻便要交还军权……”


    “……此事的确可疑。”平安搀扶着皇帝跨过台阶,“不过奴婢觉得闻大人那样聪明的人若真与二殿下有关,也不敢这般直接的透露消息。”


    皇帝被他的理由说服,点着他到:“此话在理。”


    “中书省人多眼杂,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