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今年六一,祝愿同样收到了一箱糖果。去年那箱还放在储藏室落灰,想着就这么放着也是浪费,祝愿封好箱子,搬去教室,全分给了他们班学生。


    高三的苦她也尝过,希望这些糖果可以让他们开心些。


    高考前两天楼征果然赶了回来,陪她去普陀寺上了柱香。有段山路很是崎岖,祝愿全程都被楼征搀扶着,日头也毒,晒得人眼眸滚烫。


    车上开着空调,没多久就凉快了,祝愿问楼征刚求了什么。


    楼征回:“求佛祖实现你去年的生日愿望。”


    祝愿闻言怔愣良久,才凉下去的眼眶又热了起来,泛起氤氲,又酸又涩,她转头看向车窗外,一路都是绿树葱茏,好像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模样。


    可是佛祖也知道——


    那个生日愿望,只有楼征才能实现。


    高考结束,不仅四班的学生解脱了,祝愿也迎来了一个很长的假期。楼母的催生越发明显,后来竟还把火拱到了她爸妈那边,四个人的火力,祝愿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索性出国度假去了。


    回国那天正好撞上楼征回宜宾处理工作,说有个晚宴,让她陪着去,祝愿欣然应允。


    去的路上,是江源开的车。


    楼征轻咳了下,隔板升了起来。他侧身去握祝愿的手,轻声和她交代着,“是苏杭的局,她打算回宜宾发展。之前在西渠欠了她一个人情,所以我今晚去给她捧个场,不会超过半小时。”


    祝愿说好,想到他临出门前特意换了条和她礼服的同色系领带,她垂了眼睫,控制自己别去深想。双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着,祝愿一时间竟舍不得收回来。


    她后来和林知许说过很多次,离婚同这次晚宴真的没多大关系,偏那人就是不信。


    “不就是一束花吗?还真就为这离了。”


    这话从无数人口中说出来。


    于是祝愿不再同任何人解释。


    楼征说到做到,带着祝愿应酬了一圈就要走。苏杭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来送客的,她手捧鲜花,款款朝两人走过来。


    “难为你还记得我钟爱夜皇后,这份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来捧场。”


    楼征送花束本意只是以表祝贺,没成想惹了误会,倒是有开口解释的念头,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知是谁多嘴问了句,“今天是你生日啊?”


    苏杭笑意吟吟,四两拨千斤地回,“是啊,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都这么赶巧。”


    返程的路上祝愿借口说坐飞机累了,闭眼假寐,楼征将人搂进怀里。


    “睡吧,到了我抱你上去。”


    祝愿心里乱,薄唇抿得生紧,本该燥热的节气,她却只觉无限苍凉。


    怪她自以为是。


    那些天的天气都很好,晴空万里。


    祝愿还记得,她和楼征在一起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盛夏。


    查分那晚,楼征给她打了电话。


    “生日愿望实现没?”


    祝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好像怎么答都是错的。于是她换了种说辞,“考得都挺好的,也算是符合预期。”


    25岁的祝愿许了一个只有楼征才能实现的生日愿望,她希望他能尝试着去爱一个人,尝试着去爱她。


    这中间隔了将近一年时间,祝愿才终于肯狠下心来确定。


    这个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可26岁的祝愿总要做出一些改变,于是她朝电话那头开口,“楼征,今年的生日愿望你也帮我实现吧。”


    楼征:“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他总是能毫不走心地说出动人的情话且不自知,只是祝愿心里再没了感动。她抬头,眺望着窗外,再深不见底的暗夜,也总有退场的时候。


    小余的婚宴定在七月份,近三年的牌友情,祝愿特意飞了一趟。


    婚礼办得简单随意,但很有烟火气,这绝对算得上是祝愿参加过最简陋的一个婚礼。


    她在西渠待了一周,期间还陪楼征去了趟公司。


    午饭是点的外卖,祝愿见他如同从前数次一般点开手机,她缓缓走到他身后,两人视线一同落在文档上。


    “什么时候开始记的?”


    楼征想也不想,“求婚那天。”


    显然是压根就没想过要瞒她。


    “记了挺久的吧?”


    楼征说还好,婚后有什么就陆续补充上。


    祝愿将手机拿了过来,粗略扫了下来。


    不吃葱和香菜


    不会挑鱼刺


    偏爱蔷薇


    讲究仪式感(陪她过节)


    喜欢蝴蝶图案


    不能伤到她的猫


    喜欢浅色


    六一的糖果


    ……


    还有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的详细日期,所有有关她的一切他都记了下来。


    祝愿安安静静地看完,将手机轻巧地送回他的掌心。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永远都是温和恬静的,这也是楼征选择她的原因。


    这仿佛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两人甚至都不曾言说半句。


    直到深夜,久别重逢,楼征笼着她几番纠缠才算结束,祝愿偎在他怀里假寐,轻声开了口。


    “那个文档你给几个人做过?”


    屋内温存尚在,楼征低头吻了下她的唇,“就你一个。”


    说完又将祝愿笼在身下,欲望回升,气息再次侵略,“别人没这待遇。”


    祝愿就是在这时候下定决心的。


    *


    生日那天,宜宾早上下了点雨,转眼就又是一个艳阳天。


    楼征去停车,祝愿站在店门口等他,是一家古风式设计的餐馆,有点像之前去过的江南园林,她抬头看了眼牌匾。


    橘子洲头。


    有时候,真的是天意如此。


    餐馆内全是中式家具,像是为了点题应景,每张餐桌上都放了一小筐橘子。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祝愿说想再坐会儿,楼征让服务员撤了席面。


    编筐里的橘子黄澄澄的,个个喜人。祝愿随手拿了一个,如同多年前那个夜晚,她将橘子剥开递给他,楼征以为这是让他帮忙尝,往嘴里放了一小瓣。


    祝愿问他甜不甜。


    “挺甜的。”


    祝愿忽然笑出声来,看到店门的时候,她是真的犹豫过。


    赌他要是想起来,她从此放下鬼迷心窍,就这么一条路走到底。


    “楼征,你上次答应了要帮我实现生日愿望,还算数吗?”


    楼征:“当然。”


    祝愿曾设想过数次到底要怎么开这个口,最后还是用了最直白的话术。


    “楼征,你能不能和我离婚?”


    *


    那天过后,楼征尝试联系过祝愿好多次,可打出去的电话仿佛沉了海底,连个水花都没起。


    最后的结局是——


    26岁的祝愿第一次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得偿所愿。


    从民政局出来,楼征提议送她,祝愿没拒绝。


    车上,他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非要离婚?是因为你之前和林知许说的那个遗憾吗?你后悔没有嫁给爱情?”


    祝愿闻言愣了许久,原来那晚他听到了。一侧头,与他四目相对,眼眶止不住地泛红。


    “我很久之前亲手剥开了一个橘子,特别酸。酸到让人难以下咽,可是我不甘心啊,于是又继续剥开其他的橘子,还是好酸。我想或许橘子天生就该是酸的,等我后来终于适应了吃酸口的橘子,却意外发现原来橘子还可以是甜的,可是我知道我永远都尝不到橘子的甜味。”


    祝愿说完就下了车,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


    那半箩筐橘子被刘姐做成了果酱,祝愿拿它来配吐司,味道很好。可越往下咽,就越发现,加了大半罐糖才熬成的果酱,早就没了橘子原本的味道。


    楼征几次提出想和她谈谈,可到底要怎么谈呢?


    那晚她躺在他怀里,确定他安睡后才敢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上面说夜皇后的花语是:神秘,珍贵,至高无上。


    屏幕熄灭,祝愿在黑暗里无声地流下两滴眼泪。她自以为看透了他这个人,却忘了没有读懂那颗心。


    她爱他,却什么都没做。


    而他不爱她,却做了所有。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站错位,早就理不清了。


    于是祝愿决定,从此不再吃橘子。


    *


    办完离婚手续后,楼征回了西渠。前些天都耽搁在宜宾,公司的事情早堆积成山。熬了三个通宵才把进度赶了回来,本想回家补眠,可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祝愿诀别的背影。


    他们结婚三年,他自认待她很好。她说希望他能给她一生无虑的生活,他竭力做到,期间从未出过差错。


    哪怕和苏杭热恋时,他也从未做到如此妥帖。


    前些天他就一直在回想,到底哪里没让她满意?她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存了要和他离婚的心思?又为什么不曾露出过分毫的破绽?


    记忆里祝愿一直都是个温和的性子,他们在聚会上见过几次面。哪怕旁人嗨上天去,她也总能不吵不闹地待到结束,再施施然地起身离开,仿佛只是顺道过来沾点烟火气。


    楼征手背抵住额头,想了许久也没能得出答案。


    倒是想起了对她印象颇深的那次。


    那晚,他刚和父亲吵完架,原因是父母觉得他年纪到了,希望他能先成家,再立业。那阵子西渠那边刚启动,他忙得脚不沾地,本就窝着团火,在餐桌上就顶了回去。


    恰巧接到林志远打来的电话,反正这家也回不去,索性就去了。楼征坐了会儿又嫌屋里太闷,走到廊台点了支烟。


    刚笼上火,露台那边传来声响。


    轻轻柔柔的,能听出几分醉意,“就嫁个有钱人吧。”


    楼征循声望去,竟还是个认识的小姑娘。然后就听到她又补了句,“最好是个长得帅的有钱人。”


    他没忍住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