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该

作品:《西州不见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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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宫宴后,上京又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雪,等到了众人启程那日才堪堪停了。


    各州来贺祝述职的文武官都陆续出京,回了属地。


    可车道上还是积攒着厚厚的白,马车没行几步便陷进了泥中,好几个人费劲才能将车子拖拽出来。


    季融见一位官员在她家府门口推车子,嘿咻嘿咻的,汗如雨下,她贴心地叫人送去了几壶茶。


    实在是前些日元宝在府门前随意排泄,被颜呈看见了,气得将那几块砖扒来开,非要换上新的。


    施工进度未半,这才导致门口坑坑洼洼,过来的车子都要被绊上一绊。


    “多谢副尉。”


    那人有些无奈窘迫,将湿答答的袖子撸了起来。


    


    “这雪积得这样厚,还要绕路,此去又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柱州。”


    “绕路?这是为何?”季融不解。


    他却有些迟疑,半晌才凑近了,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道:


    “怀州东边又有百姓闹事,现在出了清水关,便要向北绕行,那些刁民目无王法,不仅抢了商队,前日听说连官伍都不放过!这与强盗何异?”


    “如此之事,便没人管吗?陛下可知道?”


    他见季融好奇,索性也不推车子了,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


    “谁敢告诉陛下呀!大过年的,谁敢去触那位霉头?可是要掉脑袋的!现在这事儿也只有几个知情的,都把下面压死了不让走漏。我是看副尉你人好,才好心告诉你的。”


    末了他还谨慎地再三确认,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人,得季融应允后才上了那辆像从泥里挖出来的车,晃晃悠悠地向城门走。


    季融右手磨了磨断雪的刀柄。


    叫她看,这些官就应该一刀一个,出了乱子不想着解决,反倒指望瞒天过海。


    季府的马车过了片刻,也都收拾好了。


    几个人的行李包裹也没有多少,一辆车便拉了完。


    季长风骑着马,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转了转,还接到几位姑娘的帕子。


    回来时俊脸春光满面,浑身香风,怀里还揽着朵大红花,活像个要去成亲的新郎官。


    季融跨上翻羽,黑亮的裘衣在风中纷飞,“你日日说我是孔雀,我看你和我差不多。”


    “你懂什么?哥在上京可是炙手可热,赶明儿给你寻个嫂子。”


    “莫要招惹好姑娘,你还是跟你的枪过一辈子吧。”


    她呵呵一声,指了指那挑着一串帕子的银枪,正被他宝贝似的抱着,跟老婆没什么区别。


    待季徵明出了府,一行人便要去城门口与其他队伍汇合。


    颜呈在身后涕泪横流,挥着手绢,呜咽个不停。


    元宝跳立在季融肩头,脖颈新挂上的铃铛清脆作响,威风凛凛,朝着颜呈纡尊降贵地喵了一声。


    颜呈立马收了泪,比了一个揍它的姿势。


    季融闭了会眼,吹着凉风,却听见后头有人叫她。


    “...季、季副尉!”


    她回头看去,见楼青呼哧喘着气,追赶在队伍后,向她招手。


    “楼青?”


    “副...副尉,可否带我一起去西州?”


    他羸瘦的身躯佝偻着,一瘸一拐,却还是倔强地睁着眼,满目期冀地等待季融的回答。


    季融顿了一下,“一路艰辛,你可受得了?”


    楼青虽有怯意,却还是狠狠一点头,“我可以!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季融也不再言语,招手让人牵来一匹马,“十一,你带着他,等他会骑了的时候再单独给他一匹马。”


    “是。”


    楼青面露喜色,明明三十多岁的人却像个孩童,挠着头傻笑,看得季融无奈叹气。


    待几人到了城门,早有几行人在那等着了。


    一辆雕刻华丽却装潢低调的马车,前后也无仆从,只有扒拉着窗户,探出的一个脑袋。


    见季融行来,眼睛变得亮晶晶,悄悄地向她一挥手。


    一青衣男子也立在一辆车前,只是手中执着一书卷,在日光下静静垂眸,仿若站在什么雅致的庭院。


    有一穿着官袍的人见他们过来,先行了一礼:


    “见过各位将军。下官是凉州录事参军王行中,奉陛下命前来护送各位西行。”


    季徵明一点头,“王大人,到时小女季融还劳烦您一路多加看顾了。”


    “将军放心,副尉有任何问题都可随时来找下官。”


    那边崔致也听见了动静,遥遥望来。


    季融知道他有短视症,多半看不清,便随意地一挥手,却见他竟然点了点头,还朝这边走来。


    “季副尉。”


    季融下了马,向他一揖:“崔特使。”


    “此程多麻烦副尉照顾了。”


    他高她一头,说话时却微微垂首,眉梢眼间是不疏离的温和,清雅竹香自他衣袍被吹散开来,好闻得一如从前。


    一头青丝则用发带半束着,剩了一半披散在肩后,在风中轻扬。


    季融想着便抬手挑了他一缕头发,迎着青年诧异的眼神捏了一把。


    柔顺黑亮如绸缎,她掌心厚堆的茧仿若顷刻间被融化开,像握住了一捧清泉。


    一旁的季长风则突然哼了一声,座下那匹黝黑的高头大马也打了个响鼻。


    季融当作没听见,放开了那缕头发。


    “不麻烦,只是不知崔特使这一头乌发,到了凉州,还能否保养得这样好。”


    那带着体温的发丝重新回到他颈边,他却一时失语。


    身旁的人都用八卦的眼神打量他们,他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方才那动作到底有多亲密。


    他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见面前人被另一人叫走了。


    是那位太子。


    他像是偷溜出了宫,穿着低调,却面容精致,带着赶不走的忧伤。


    前世,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像在看什么救命稻草。


    崔致垂眸,方才那人站过的地上,还漾动着丝丝的水波,久久不曾停息。


    这感觉让他陌生,一时有些说不清的抗拒。


    “你这次才回来多久便又要走了?我们还未有好好说会话......”


    年庭兰蹙着眉,半怨半恨,眼睛却半刻不离开她,似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底。


    “你瘦了,也高了,亦愈发狠心了。”


    季融无语,余光见四周无人看此,迅速抬掌在那人脑袋上撸了两把。


    “哪里狠心了?我这是有要务在身。”


    年庭兰被顺了毛,才有点消气,从袖口摸出一件丁零当啷的挂饰。


    那是一块白玉镂雕云纹方佩,点染着赭红色的枫叶,边角依稀缠绕着细碎的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