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少女

作品:《西州不见雪

    《西州不见雪》全本免费阅读


    季融回过神来,将猫揣进了衣襟里,让崔致捡起包子便飞身追上。


    形姿飒爽,干净利落,大氅在身后跃出一道优美的弧。


    其下布店的老板目瞪口呆,正感叹这氅衣的作工精湛,回头却发现篷帐一歪,拴着固定的粗麻绳不见了。


    “救人,急用。”


    一旁走上前一位青衣男子,眉目温和俊秀,嗓音清澈,站于他小店门口,手中捏着半个包子。


    话罢递上一个银锭,举止投足谦逊有礼,唇边笑意浅淡,袖中竹香四溢,让人瞧着便心火尽消。


    季融几步便追上恶犬,手中粗绳一荡,在空中旋了几道弯,牢牢地套在三只犬的脖颈之上。


    恶犬见行路受挫,回头便是一阵嘶吼。


    那气息腥臭无比,季融一梗,差点熏晕过去,猫儿在领中一声喵叫,像是也要被熏晕了。


    她手下不停,将粗绳三套于腕上,以脚撑地,发力一拽!


    恶犬痛呼几声,身形退了几步。


    她见被追咬的姑娘已不见踪影,心中稍安,将三只狗嘴也一并拴上了。


    待她将恶犬系在一侧的桥柱上时,巡查的十六卫也到了。


    来人配着左金吾卫的腰牌,身后缀着一串别着刀剑的府兵。


    行列不正,盔甲歪斜,带头的步履悠哉,神情傲慢,像是在这京城赏景遛弯儿。


    地上四散的果蔬他是一脚踢一个,一根莴苣咕噜噜滚了过来,正巧停在季融脚下。


    那人眼角瞥见便慢悠悠晃近,支着腰站定,鼻孔朝天等着季融行礼赔笑问好。


    季融没行礼,但确实笑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你这金吾卫让我来当可好?”她笑眯眯地问。


    那人见状勃然大怒,精神气儿一提,猛喝一声:


    “放肆!何等狂人见本官出言不逊?!”


    她捡起地上的莴苣,用袖子擦了干净,盯着那人语气淡淡:


    “京城警卫,司巡视之责,理应巡查上京,安顾民生。”


    “这恶犬追人甚久,先前追赶的来处便是你那折冲府在的街巷,沿途撞得兵荒马乱,你们从那过来,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不说,见人便上来官威大发。人命在你等眼中还不如这些虚礼来得重要吗?”


    那领头的官被训得一愣,而后怒不可遏,一把拔起腰侧的刀便欲朝她挥下!


    身后同时一声高呼,一青年面容有些焦急,喘着气大喊:


    “季将军,小心!”


    刀在空中停顿,持刀之人思索了一下,我也不姓季吧?但将军这称呼我满意,以后就让小的们私下这么叫。


    这时,一人颤动地扯住了他衣服下摆。


    他不耐回头,正欲破口大骂,却发现兵士都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地连片跪下,神色惶恐,如临大敌。


    出声的青年此刻已至身前,长眉狠皱,厉声道:


    “你金吾卫何至于当街出手伤人?天子脚下,你怎如此目无王法?”


    为首那人一日间被二人训斥,怒火中烧。


    他本就是被叔父提拔上来的,如今在左金吾卫任街使,一路官途无阻,从未有人敢如此训斥于他。


    扯着他衣摆的下属已大汗满头,见他无动于衷的蠢样急得捶胸顿足。


    无奈下只好躬身贴地一拜,颤颤巍巍地高声道:


    “下官、下官见过季融将军!”


    那街使先头还是愣神,接着浑身一僵!


    他只在好几年前听过这个名字。


    那时候他逃了学去坊间打闹,听邻家的孩童唱:


    季领云骑,四向归一......


    他浑身的劲儿都被抽了去,手脚仿佛灌了铅重,虚脱地跌跪在地上,一时间罪也忘记请。


    那把刀当啷一声坠地,金吾卫的腰牌也磕碰在地面,裹了一身土。


    “迫于权势之威的跪礼,贱如草芥,我不稀罕。”


    季融蹲下身,捏住他掉落在地上的刀,随意地抛向一边。


    “刀从来不应该对着自己的臣民,只会吃睡的官,也从来不配人行礼。”


    她言罢起身,竟觉得那方才嘶吼咆哮的恶犬眉清目秀了起来。


    她将崔致手中包子接过,解了口绳便一把扔进了狗嘴里。


    “这样恶的犬,放至军中甚妙。或置于府门守夜,能追能咬,还能保护人呢。”随后旋身离去,直奔那刚刚女孩的去向。


    一侧的青袍男子举起一块牌子,淡淡道:


    “叫你们权岳升明日来见我。”


    二人行远,留下一地神色灰败的金吾卫众人。


    有的忧心官帽不保,有的还在回味方才那腰牌上的官名到底比自己大了几品......


    季融行了几步,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人头攒动,街巷曲折深远,黄衣少女早已消失不见。


    她有些忧虑,若是被那犬咬上几口可不算小事。


    从前她还在西州时,几个相熟的孩童便是因此死于高热,最好的郎中都回天乏术。


    踌躇之间她瞅见一粉衣男子,立在一旁墙下摇着扇子,估计是站了好一会。


    于是她上前抱拳道:


    “这位郎君,不知你可否见过一位穿着黄衣服的女孩?约莫......”


    她比划了一下,在齐胸处停住,“这么高,披头散发的,方才从这边跑了过去。”


    那郎君一展折扇,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狐狸般的狭长眸子。


    然后慢吞吞伸出一根食指,“你说的,可是上面这位?”


    季融一抬头,目光往上往上再往上......


    直到她的脑袋快与地面平行时,她才将将看到黄衣一角。


    衣服的主人四肢并用,牢牢抱在树干上。


    那脸蛋头顶都灰扑扑的,鼻尖也蹭得黝黑,面色呆滞,鞋子还丢了一只,狼狈得像是逃荒来的。


    她嘴角一抽,“她是自己爬上去的?”


    粉衣郎君颔首,神情似要当场吟诗一首,“是也。速度之快,上树之勇,令人咂舌。”


    树上的女孩大约十来岁,身材瘦小,脸上叫糊得看不清五官,也不知是谁家女郎。


    季融尚在思索,一旁郎君便一声痛呼,抱头蹲下。


    地上静静躺着一只绣鞋,树上那人神情茫然,念了一声:


    “阿弥陀佛。”


    季融将猫放在地上,足尖点地,几丈高度她不过一瞬便到。


    伸手欲将她扯下来,却感受到一股阻力。


    于是她二人一同挂在树上,大眼瞪小眼。


    崔致这时到了树下,小猫喵喵叫着蹭他的衣摆。


    他神色温柔,却一动不动,只缓缓用帕子擦着手指。


    猫儿受挫,缩到了那花香扑鼻的粉衣郎君袍下。


    “你要一直挂着?”季融不可置信。


    “人间太苦,不如自挂东南枝,就此西去也罢。”那少女沉吟一声,竟是闭眼不动了。


    树下粉衣郎君眯着眼睛,似是不堪忍受这刺目的日光:“你挂的是西北角,可否掉个头?”


    起身后见一旁站着崔致,他神色一讶,行了一礼:


    “下官见过崔大人。”怕他不认识,这人还贴心地补上一句,“光禄寺少卿,裴敛。”


    崔致颔首,对他是有印象。


    “你认得树上这位姑娘?”他见树上僵持,只好扭头问裴敛。


    那人闻言悲痛摇头。


    “下官本陪着满春楼的美人游街寻宝,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