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作品:《宦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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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晏和目光淡淡:“你来与不来,与我何干?”说罢转身举步进了书房。


    姜宝瓷顿了顿,也跟着进去。


    东厢这一排都是书房,隔成七八间,两侧有过道相互联通,四面都是书架,上面满满当当摆着各类古籍。


    当中一间,是陆晏和读书办公的地方,收拾的朴素干净,黄花梨的长条桌、高脚椅,桌上是名贵的文房四宝,桌前竖着八幅生绢缂丝的山水小屏,将厅堂一分为二。


    因怕熏黄了书册,香炉只在这一间有,放置在屏风外,炉中烧着沉稳的木合香,婷婷袅袅冒着白烟。


    此时天刚过午,外头还纷纷扬扬飘着大雪,显得格外静谧,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猫冬。


    陆晏和难得清闲,取了本杂书坐到桌前随意翻看,姜宝瓷抱着猫凑到他跟前,神神秘秘道:“督公,我听说刘槐被调入宫里,升了四司总管,现在不是教坊司掌作了。”


    陆晏和长指微动,翻过一页书,对姜宝瓷的话充耳不闻。


    姜宝瓷不以为意,笑嘻嘻道:“宫里的四个司,只管着柴火草纸,都是没油水伺候人的差事,哪比得上教坊司里‘红粉骷髅销金窟’,刘槐这一下明升暗降,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


    陆晏和又将书翻过一页,仍是不理她。


    姜宝瓷歪了歪头,觑着陆晏和的脸色,试探问道:“督公,刘槐的差事,是不是你......”


    “本督很闲?”陆晏和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打断道,而后又收回视线落在书册上。


    姜宝瓷被抢白了也不恼,反而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又要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她抚摸着小猫头上柔软的毛,柔声道:“刘槐这一升迁,倒是解了我的困局,如今他离开教坊司,总没本事再抓我了。既如此,我也不用总来杏园扰督公您的清净。先前形势所迫,我浑说我与督公做对食也是实属无奈,宝瓷这厢给您赔个不是,陆督公千万不要见怪。”


    说着屈膝福身行了个礼。


    陆晏和拈着书页的手一顿,接着不着痕迹地翻了过去。


    “督公在看什么书?”姜宝瓷无视陆晏和的冷淡,自己没话找话。


    “《农桑辑要》。”


    “那是什么书,我没听说过。”


    “插秧、灌溉、施肥、耕作之类,都是农户人家卖力气的活计,你自幼长在金雕粉饰的妆楼里,自然不知道。”


    “你是说我见识短浅?”姜宝瓷把嘴一瘪。


    “并未。”


    姜宝瓷见他抿着唇神色认真,笑了笑转而问道:“您不是执掌东厂,负责纠劾百官么,怎么还钻研起农课来了?”


    “在陛下跟前当差,各种行当,都要有所涉猎,更何况,农为国之本,重要性不言而喻。”


    也许是听闻姜宝瓷以后不再来杏园,陆晏和心下宽慰,竟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


    他说完又低头自嘲一笑,一个宦官,枉论国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让士林中人知道了,还不知怎样辱骂讥讽。


    姜宝瓷单手捧腮,望着窗外的莹莹白雪,目露向往:“若有来生,我情愿长在庄户人家,种田织布、喂鸡养鸭,每年春分时节,在房前屋后都撒上油菜花。等长到十七八岁,再托媒嫁个山野村夫,就算终日劳作,也比这辈子要安乐的多。”


    陆晏和闻言微微仰头,定睛在她侧脸上瞧了片刻,轻轻一哂:“像你这样好吃懒做,一年到头也织不出一匹布,哪家村夫娶了你,怕是气也要气死了。”


    “喂!我哪有那么懒。”姜宝瓷气得拍桌,怀里的小猫吓得毛一奓,“喵呜”一声窜了出去,跑到了里间的书室里。


    姜宝瓷赶紧提裙去追:“‘三刀’,不要乱跑,快出来。”


    小猫从远处的书架后探出头,眼见她追上来,尾巴一晃又缩回去了。


    姜宝瓷绕了好几圈,累得气喘吁吁,小猫却以为是在玩捉迷藏,迈着小短腿儿,跑得十分卖力。


    “督公,帮帮忙,快拦下它。”姜宝瓷被小猫遛得团团转,看它往陆晏和那边跑过来,急忙向他求助。


    陆晏和放下书,侧过身,长腿一伸,便把小猫绊了个趔趄,毛茸茸的小团子在地上打了个滚,被陆晏和弯腰捞在手里。


    待姜宝瓷赶到近前,陆晏和抬手把猫递过去,姜宝瓷却不接,她背着手立在陆晏和面前,笑吟吟道:“这小奶猫是我在宫道上捡的,我给它取了个小名儿叫‘三刀’,以后我不来了,就留它给督公解闷吧。”


    “拿走,我不要。”陆晏和蹙起眉,胳膊又往前递了递,把小猫举得离自己远远的。


    姜宝瓷退了一步,指指外头的大雪,软磨硬泡道:“好督公,你瞧这么冷的天,我带它回长春宫,一路上非把它冻死不可。好歹是一个小生灵,您先替我养着,等开春天暖和了,我再来接它,好不好?”


    陆晏和冷下脸,驳斥道:“胡说,几步路的功夫,怎么可能会冻死。”


    “便是路上冻不死,回去也养不活,我屋子里没炭火,也没有牛乳、羊乳。”


    “为何没有炭火?”陆晏和脱口问道。


    姜宝瓷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您问我呢?不是您下令不让各司各监给我们份例的么。”


    “……”


    陆晏和一时无言,“三刀”被箍得不舒服,难耐地扭了扭身子,他收回手,任由小猫爬上他的膝头,思忖片刻方道:“你......换个差事,我可以给你单独安排住处,炭火、用度、吃食都有,也能养猫。”


    “不用。”姜宝瓷摇摇头,“我屋子里虽然冷,倒还冻不死人,再说有丽妃娘娘照应,也给了我们娘娘一些炭火,我可以待在她屋子里,不过我们娘娘不喜欢猫,一靠近了就打喷嚏。所以这小奶猫,还请督公费心照顾些时日。”


    陆晏和目光冷下来,咬牙阴沉道:“你就这么离不得她么?”


    “督公这是什么话,这不是离不离得的事,我与娘娘情同母女,她有难,我焉能不管。督公不愿相帮也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三刀’就拜托你啦。”姜宝瓷说着弯腰在小猫头上摸了一把,“小家伙,我要走啦,你在这里要乖乖的哦。”


    说罢冲着陆晏和盈盈一笑,转身退出了书房。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渐行渐远,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腿上的小猫在轻轻打鼾。


    陆晏和一动不动地坐着,突然猛的一巴掌将小猫扫了下去,“三刀”刚刚睡着,一下子被打到地上,睁开懵懂的双眼,便看到陆晏和阴鸷的脸色,叫都没敢叫,夹着尾巴就要逃,跑到门边,竖起身子拿小爪子去挠门,鬼鬼祟祟的样子,与那小宫女如出一辙。


    奈何它力气太小,装饰着琉璃花棂的红漆木门纹丝不动。


    “你也要走?好啊。”陆晏和起身,踱步到“三刀”面前。


    小猫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巨大的阴影笼罩,惊恐极了,琥珀般的眼中噙着泪花。


    陆晏和伸出手指,捏住“三刀”的后颈,把它拎起来,转身走到窗下,推开窗牖,一扬手将小猫扔到了冰天雪地里。


    她让他养,他偏不养。


    一只猫崽子而已,冻死就冻死了。


    陆晏和立在窗前,任由呼啸的寒风灌进屋里,他方才脱了大氅,此刻身上衣着单薄,只一瞬便被风吹透,右腿灌了铅一般麻疼。


    他直盯着厚厚的积雪上挣扎爬动的小猫,握紧的手指节发白,脸颊肌肉不自觉地鼓动了一下,眼底漫上嗜血的红色。


    “督公,午膳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