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作品:《故人江海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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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福宁县主好些了,梳了妆,坐了辇去宫里。


    整个大随朝后宫,曾经最金碧辉煌热闹非凡的宫殿,就是皇后所居的中宫两仪宫,和淑妃的长乐宫。可现在,中宫一片素白,已经变得像冰窟一般,长乐宫随着淑妃被禁足,也没了辉煌气象。


    福宁县主进了两仪宫,昔日的繁华景象已不再,庭院中的花草仍然开的热烈,却像无人伺候似的,失了光彩。宫人低垂着头,头上均戴了白花,战战兢兢。


    她幼年时父亲早逝,当时懿和太后还是皇后,颇怜惜她,经常将她接入宫中小住,更是让先皇早早给她封号,她几乎是在两仪宫中长大的。郑皇后那时候还是太子良娣,性格柔婉,又擅音律,福宁和她关系更好,不喜欢严肃端庄的太子妃。


    如今两人都年过半百。郑皇后没了长子,自然是悲痛欲绝,她呢,没了小女儿,长女如今更要遁入空门。


    两人相见,未语泪先流,抱着痛哭了一番。


    不过短短十日不到,郑皇后已经老了许多,两鬓白发,用玉女首乌膏染过,仍然可以看出丝丝银线,从这张痛到麻木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当年的风华绝代。她靠在榻上,连脂粉也未用,一身华贵的藕荷色绣金线的长衣袖子里,伸出两只瘦到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腕上两只翠镯空荡荡的吊着,好像下一刻就要脱开,砸得粉碎。


    福宁慢慢止住眼泪,让郑皇后屏退左右,亲手端了一盏药茶过来,这才道:“娘娘,妾知你没了太子,便似剜了心般痛,但是此刻必得振作起来。”她咬咬牙道:“不能便宜了何氏那个贱人,如今,定要咬死了她和老二那个混账。”


    郑皇后脸色灰败,喃喃道:“太子纯孝,他没了,我也没了指望。就算是把何氏和晟王都碎尸万段,我的儿,也回不来了......”


    福宁闻言,紧紧的握住皇后枯瘦的手:“娘娘,太子没了,还有五皇子,娘娘要为五皇子早做打算。还有太子......他走了,可是不能没有个后人,之前选定过继的景儿,还要过继来才好,以后也有个人继奉香火才是。”


    这是此次福宁县主进宫来的主要目的,若是过继了三皇子的景儿,想必江凌可以打消出家的念头。


    郑皇后抬起头来,眼泪溢满了眼眶:“福宁妹妹,如今,这满皇宫里,我也只能跟你说说心里话。老五......老五那个孩子,自幼便与我不亲,这些年,他心里也怪我......我怕他指靠不上。景儿,更不会与我们亲了。”


    五皇子成亲时,郑皇后并没有给他挑选个得力的亲家,而是让他娶了清流宋珏的女儿宋氏,这些年,五皇子和其他皇子一样,也未封爵。


    福宁微叹一声:“娘娘,妾知你是心疼老五的,只怕他太显眼,做了旁人的活靶子。只是他毕竟是娘娘亲生的,将来不指靠他,还能指靠谁?”


    郑皇后拭了拭泪,抿紧了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从榻上挣扎着站起,对着福宁行了个大礼:“妹妹,如今我也是被逼到绝路上了。我知你心疼凌儿,我又何尝不是把她当做亲身女儿看待?只是,景儿不是亲生,凌儿是断然指望不上他的。此事,只有你能帮我,如若能成,本宫必定竭尽所能,回报与你。”


    从两仪宫出来,福宁县主还有些恍惚,在门槛微微绊了下,边上的婢女赶紧扶住,小声问道:“夫人,咱们还去东宫吗?”


    福宁点点头,又像是立刻反应过来,微微摇头道:“暂不去了,回府吧。”又问道:“你刚刚问了没有?这两日,太子妃来过吗?”


    婢女小声禀道:“奴刚问了香秀,她说这几日太子妃在东宫,除了去无极殿侍疾,闭门不出,没有过来。”


    入了夜,东京最繁华的大街上一一亮起来灯盏,如同银河繁星。只是,往日人来人往嘈杂热闹的朱雀大街,如今人可罗雀,那些灯火,看起来也透出寂寥的意味。


    这是自然了,谁敢在这些日子呼朋引伴,高歌痛饮?


    城东的一处小院,门脸小小的,在一处背人的巷子里,今日也只挂了两只白灯笼。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小院子,是曾经的京城第一歌姬宁雪的私产,是她脱籍后的居所。


    小院的花园里的一处隔院里,亮着灯火,小厮引着一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前来,垂手恭敬的退下。这个院子,即使是宁雪,非准许也不得随意入内。


    江淮脱下黑色的及地大氅:“你怎的突然回来了?是陛下招你回京?”


    灯光下,静坐着一个面色冰冷的男人,一身劲装,只是坐着也隐隐有威压散开,正是西北都督周云旃。


    桌上摆着三四个酒瓶,周云旃面沉如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自然。”


    江淮在他对面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陛下近日病了,昨夜太医院守在无极殿一整夜。你若要入宫,只怕还要等两日。你怎么一回来就来找我?西北有事?”


    周云旃淡淡道:“西北没事。”


    “那便是你的红粉知己有事了?”江淮见气氛凝滞,微微开了个玩笑。


    周云旃眼皮都没抬一下:“若我再不找你,你就要出大事了。”


    周云旃此人,从不危言耸听。江淮慢慢放下酒盏,定定看他。


    很多人都说,自从江家二娘没了,燕国公府和江家,就冷淡了许多,只是没人知道,他和周云旃,是多年至交,虽然每年最多见一两次,但却是可以过命的交情。


    周云旃再饮一杯,开口时并无半分醉意:“今日福宁县主进宫,看望了皇后,但是却过东宫门而不入,是不是很有趣?”


    江淮皱眉。他知道母亲今日入宫,去看望皇后,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去打消妹妹出家的念头,她是绝不能忍受,妹妹青灯古佛了此一生的。他谨慎开口道:“是皇后提议了什么?她现在,在想着如何扶持五皇子吧。”


    周云旃道:“如果我告诉你,他绝不会扶持五皇子,你会如何想?”


    江淮默然,郑皇后只钟爱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