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北城门施粥生变故

作品:《不知殿下是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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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外。


    施粥篷。


    这样的地方,一声“粥里有毒”,宛如一滴凉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人群短暂地寂静了片刻,迅速沸腾了起来。


    “杀人啦——”


    “有人死啦——”


    “有毒……”


    “啊……我也肚子疼……”


    众人七嘴八舌乱作一团,胡言乱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守在粥瓮前的官兵大声呵斥,告诫他们不得惊慌。


    只是这千百的黎庶一想到那将入口的粥里或许有毒,哪里还听得了这些。


    闲言碎语排山倒海,传到哪里就乱到哪里。


    官兵们顾得了一处,却顾不了另一处。


    站在一旁的福伯急得帽子都摘了。


    萧镜拈了拈裙摆,转头给身旁的随侍的护卫递了个眼色。


    那体格健硕的少年心领神会。


    只见他屏息片刻,中气十足大喊一声——


    “且慢!——”


    这一声高呼响彻云霄,可算得上有当年燕人张翼德长坂坡的三份神韵。众人齐齐噤声,纷纷朝着这处看来。


    萧镜抬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阿大,跟他们说我是谁。”


    阿大点了点头,朝着人群朗声道:“这位——是咱们五味坊的东家黎二娘子!各位父老乡亲莫急,不论有什么事!咱们东家都能解决——”


    那些负责治安的官兵们极有眼色。


    趁这安静的当口,连忙分散开来维持秩序。


    片刻之后,哄乱的人群勉强让出一条通向粥篷的道来。


    萧镜扶了扶面上的小银面具,向众人点了点头,算是谢过。


    福伯上前一步替她开路。


    阿大就警惕地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粥篷前。


    那处的积雪早已被来往领粥的灾民们踏散。


    裹着麂皮大氅的年轻男子晕倒在地,手边是一碗翻洒的热粥。


    男子身形颀长,容貌昳丽。即使现下有些蓬头垢面,一张薄唇惨无血色,却也难掩周身气度。


    萧镜上下打量了他一遭。


    指尖白皙,并非乌紫一片。


    双唇紧闭,并未口泛白沫。


    面色平和,并无狰狞之象。


    《黄帝内经》有云,行医者,需得望闻问切。


    此刻不过是一眼望去,她心中已有定论——


    这年轻男子应当是身上带伤,因着天寒地冻体力不支晕厥。


    可他这伤,是从何而来呢?


    他……又是何人呢?


    罢了。


    旁的暂且不论,眼下应当立即安抚在场众人,否则只怕谣言又起,届时才真的不好收场。


    萧镜环顾了一遭在场众人,沉声说道:“各位莫怕,这位小兄弟应当是身子有些不适,五味坊稍后就会将他送去医治。”


    这话一落,阿大迅速高呼:“人没事——”


    可这声高呼却落了个空,反叫那窃窃私语之声更大了些。


    萧镜无奈摇了摇头,缓步走到粥篷前,将施粥的长勺一把从瓮中拎起。


    抬眼望去,却见前排围观的众人齐刷刷后退一步,一个个眼神之中全是警惕。


    她兀自镇定下来,面上挂起盈盈笑意,从一旁拿过一个空碗。


    只看得手起勺落,碗中粥一盛好,萧镜立即就往口中送去。


    “主子……”


    福伯尚未来得及上前阻拦,她那一口热粥已经吞下了肚。


    转瞬之间,萧镜已然将那碗里的白粥一饮而尽,将那空碗高高举起:“这粥虽说清淡了些,却也是五味坊的一点心意。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阿大又道:“东家喝了!粥没问题——”


    霎时之间,人群之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再度议论纷纷,只是面上的惊慌之色逐渐褪去。


    纷乱之间,大伙儿又闹哄哄的争先恐后在粥篷前排起了长龙。


    “东家都喝了!”


    “快啊,晚了就没了!”


    “别挤啊……”


    然而这些纷乱,眼下萧镜是没空理会的。


    她立刻招来两个小厮,让人抬了这不省人事的年轻男子去往医馆救治。


    待到吩咐完毕,回身看向福伯时,她才发现这位老人家眉宇之间竟是阴沉沉的。


    今天喝粥这事儿,好像却是鲁莽了些。


    萧镜轻咳一声,赔着笑道:“事出紧急,让您老担心了。”


    “主子万金之躯,怎可立于危墙之下。若是真的有什么岔子……”


    “这不是没事么。”


    “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怎么着也该老奴来做。”


    福伯吹胡子瞪眼道:“好歹我也是五味坊的掌柜,这点话还是说得起的!”


    “诺,知道了,陈掌柜——”


    这话一出,福伯面色稍稍好看了些。


    萧镜长舒一口气,转头朝着阿大颔首:“今日多亏你了,待会记着让咱们陈掌柜给你发份赏银。”


    阿大哑着嗓子抱拳行礼:“多谢黎二娘子,多谢陈掌柜。”


    萧镜笑道:“回去多喝些热水养养嗓子,以后用的时候还多着呢。”


    “知道了——”


    那少年神情严肃,分外认真。


    见阿大这幅模样,萧镜倒也不打趣他了,只在粥篷这处看了一会儿众人施粥。


    得见诸事井然有序,于是放心离去。


    五味坊边。


    城南回春堂。


    萧镜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理了理裙摆,轻车熟路进了医馆后院。


    与前院的哄闹不同,此处十分安静有序。


    院中生着柴火,火上架着一口大缸。


    缸子里正烹煮着些什么,热气顶得封顶的盖子噗噗作响。


    几个药童穿着厚厚的夹袄,来来回回盯着火候。


    一缕药香夹杂着寒风传来,还有几个药童坐在廊下,执了药碾细细研磨。


    穿过回廊,进了内室。


    一个头上烧了戒疤的小沙弥迎了上来,双手合十朝着萧镜鞠了一躬。


    萧镜点头致意:“嗳,小师父,就你一个人么?你家师父呢?”


    却见那小沙弥咿咿呀呀了几声,十分迅速地比划了几个手势。


    “等等等等……小师父你慢些……”


    萧镜忽然有些头疼。


    下次或许应该跟福伯说一声,让那些伙计别往回春堂跑了。


    说来奇怪,这回春堂的主人竟是个剃了度的老和尚。


    那老和尚法号妙空,听说出家之前乃是个茶淫橘虐的富家子弟。


    回春堂地处繁华,可来此问诊之人若实在囊中羞涩,却也可以只付药钱,不付诊金。


    妙空和尚平日里行踪不定,收了一堆替他坐堂的徒弟。


    可更奇怪的是,他收徒就一个规矩——得是哑子。


    萧镜完全看不明白那些手语的意思,每每遇上这些坐堂的小沙弥,她就觉得自己像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