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去了味觉。”


    李容泽平静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仿佛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这话落在王羡仙和妘仙儿耳中却犹如惊雷。


    厨师失去了味觉，这就像是剑士断了臂。


    身为酿酒师，王羡仙很清楚的知道味觉对自己的重要性。


    在酿酒空间里，他需要依靠自己的口感去调整酒的酿造程序。


    而妘仙儿也是个小小的灵厨，她更清楚对于厨师来说，失去味觉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年轻时的我并没有经历太多的挫折，从我觉醒天赋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前方一片坦途，我过的很顺，婚姻，爱情，友情，厨艺，名誉……”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直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年轻人的出现。”


    “这个人，你们大概很熟悉。”


    妘仙人猛地睁大了双眼，她的心底已经猜到了答案。


    这位李大厨的年纪在五百岁左右，比他年轻，比他更优秀的厨师……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那个人被誉为近八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大厨。


    “厨王刘青。”妘仙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旁边的王羡仙有些呆住了。


    “两个月前，新闻里，那个拿两把菜刀端了震云豹老巢的那个？”


    李容泽笑着点点头：“是他。”


    “刘青是个很优秀的厨师，优秀到了万众瞩目，优秀到了让所有人给他当绿叶。”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刚开始，被击败，我还充满信心，充满斗志，想要赢回去。”


    “可一次次的失败，总是打击着我的自信。”


    “无论我付出多大的努力，结局总是让我失望。”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我才理解了，要做到越挫越勇这四个字的背后需要付出何等的勇气与毅力。”


    李容泽目光移到了餐桌上的花朵上。


    “在某天，我研发新菜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法尝出饭菜的味道了。”


    “起初我只是以为自己太累了，可休息好之后，我依然尝不到任何味道。”


    “为什么会失去味觉我到现在都不清楚。”李容泽坦然道。


    “或许是我的胜负心太重，或许是心魔开始滋生……”


    “刚开始，我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妻子，我借口寻找食材，私下寻求医者友人的帮助。”


    “然而，结果又一次让我失望了，经过检查后，我的友人告诉我，这是心病，如果不控制，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他很担心我，因为武者走火入魔的下次，是万劫不复。”


    “我同样很害怕，所以我说服自己了，放弃挑战。”


    李容泽轻轻拿起桌上的花。


    “回到家后，我开始将生活的重心放到家庭上。”


    “工作上，我靠着菜谱，和做饭的经验，完美的掩盖了味觉上的缺失。”


    “不过，这并没有改善我的心理状态。”


    “任何输赢在失去味觉面前，都仿佛是儿戏。”


    “身为厨师，品尝美味是必不可少的能力。”


    “我害怕，非常的害怕，每天都生活在恐慌中，生怕哪天被别人发现我的疾病。”


    “慢慢的，我的心理状态开始变得越来越严重，失眠，情绪低落，兴趣衰减，思维迟缓……”


    “我一直努力的伪装着，不敢告诉任何人。”


    “直到，我开始厌食……”


    王羡仙听到这里，沉默了。


    他很难想象对方的痛苦，如果有天他喝不下酒，那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轻轻摘下一片花瓣，李容泽继续道。


    “因为厌食，我的妻子察觉到了……”


    “或许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那段时间我很糟糕，客人离去，饭店倒闭……”


    “唯一支撑我的，只有家庭。”


    “可我却让他们失望了，我无法承受自己的痛苦，无法接受失去味觉的事实，更无法接受不能品尝美食的诅咒。”


    “我开始寻死……”


    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妘仙儿的眼眶微微发红，她的小手下意识的抓住了王羡仙的衣角。


    这个小细节被李容泽敏锐的察觉到了，但他并没有出言调侃，而是继续讲着自己的故事。


    “寻死的那些日子，我和我的妻子成了敌人，因为她总是阻止我的解脱。”


    “更让我难过的是，我对她说了很多让她哭泣，伤心的话。”


    “直到那一次，我躲在厨房企图拿刀割破喉咙时，她砸烂门冲了过来。”


    “我发誓，那是她第一次对我宣泄她的怒火。”


    “最后，她夺过了我手中的刀，当着我的面，给了自己一刀。”


    “她告诉我，每一次我有自残的想法时，她都会给自己一刀，如果我自杀了，她也会拿刀插入自己的心脏。”


    “我很痛苦，我只是想逃离这个世界，可是她的威胁，让我畏惧。”


    “从那之后，我不敢自残，更不敢自杀了。”


    “这对于已经习惯用伤痛释放痛苦的我来说，异常的折磨。”


    “每每到痛苦难耐的时候，我都会乞求她，乞求能得到自残的权力，可每次都会遭到她的拒绝。”


    “她告诉我，我是个坚强的人，再大的痛苦也无法将我压垮。”


    “而她这样说的底气是因为我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我妥协了，开始尝试接受现实。”


    “有一天，她突然问我，问我记不记得我学会的第一道菜是什么。”


    “我想了很久，最后告诉她，是西红柿炒鸡蛋，那是我被灵厨学院特招后，学会的第一道菜。”


    “可是她否定了这个答案，她告诉我，我学会的第一道菜，是蛋炒饭。”


    “那个雨夜，她教会我的蛋炒饭。”


    “蛋炒饭，是我还没有觉醒天职，没有成为厨师前，学会的第一道菜。”


    “我读懂了妻子的意思，那天之后，我们回到了故乡，回到那家小店。”


    “我隐姓埋名，开始从学徒做起，从蛋炒饭开始，一步一步的重新学习炒饭。”


    讲到这里，李容泽的嘴角扬起了迷人的弧度。


    “在那家小店，我重新找到了快乐。”


    “我的妻子告诉我，不要用经验做饭，忘记一切，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加不加盐，加多少盐，都由我来决定。”


    “她让我做出让自己满意，让自己觉得好吃的蛋炒饭。”


    “我经常会因为自己的炒饭口味不对向顾客道歉，但是顾客却对我很包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李容泽直接笑出了声。


    “有个小伙子我到现在印象都特别深，我向他道歉，结果他只是摆了摆手告诉我……”


    “他说，八块钱还加肉的蛋炒饭，还要啥自行车啊。”


    “他还说，八块钱，除了馒头和榨菜，唯一能吃饱的，只有我的蛋炒饭。”


    “后来，他成了我的忠实顾客，每天都会来吃我的蛋炒饭，风雨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