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顾婉玉之死

作品:《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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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很硬,其上有沙石,有杂草,有死了一半的树根。


    顾婉玉被马拖着走时,不可避免地撞上这些,鞋袜早已在拖拽时被扯落,露出雪白的肌理,随后也被树木石块剐蹭,留下滩滩点点的血痕。


    顾婉玉最开始还有力气叫,但很快,她就因为疼痛而失去了声音,身体变成了破布,这里撞一下,那里撞一下,很快便被撞的满身伤痕,离死不远了。


    她撞的最重的一次是直接以头撞上了一处大石头,只这一下,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头骨碎裂的声音,人也一下子晕了过去。


    她在将死未死时,她像是突然回到了她的小时候。


    很小很小的时候,只有七八岁,她过生辰,父亲早早下职来,哥哥跟她一起作画,母亲给她买了一盒妆奁,说日后要做她的嫁妆,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开心。


    但这种开心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真千金就回来了,她变成了将要被赶出门的假千金。


    兴许是因为人之将死,所以看的也更清楚些,她自死亡长河的尽头回望,望见了过去的自己。


    人可以骗别人,但是骗不了自己,她看见自己成为假千金后,做了很多事。


    她想赶走真千金,她想独占家人的宠爱,所以她陷害了真千金,她蛊惑了兄长帮她,被赶出门后,她撺掇兄长去杀真千金。


    再后来,她又为了报复盛枝意,和完全不喜欢的盛山郡走到了一起,可惜他们也没长久。因为她的心里只有恨没有爱,所以她一步一步,走向更偏僻的地方。


    她以为盛山郡死定了,所以抛弃他,跟了国舅爷,后来还撺掇国舅爷去报复盛枝意。


    桩桩件件,原来都是她自己做下的。


    她过去一直沉浸在报复之中,看到什么都是恨,却从未真的来看一眼这个天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儿。


    命运给了她很多折返的机会,但她非要一头撞上南墙,将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如果早些时候,她肯承认自己错了,如果她肯放下这些,兴许她就不会这么惨,如果最开始她没有去陷害盛瑶光就好了。


    过去那些事情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冒出来,让她想起了好多好多,最后她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顾乘风的身上。


    梦里


    温润的少年郎轻轻的和她笑,与她说:“妹妹,别怕。”


    顾婉玉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唰一下就下来了。


    她这身子给过两个男人,但却只爱过一个顾乘风,也唯独一个顾乘风从未碰过她。


    如果不是为了她,顾乘风最后不一定会落到那样的结局。


    死时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她想,她这样心思恶毒的人,活该见不到下个春天。


    所以她闭上眼,任凭自己跌入到无尽的死亡里去。


    这辈子活的艰难踉跄,谈爱恨尽是潦草,旁人真心皆负,只留下了一个早就该死的皮囊,所以就希望下辈子不要再来了。


    ——


    渐渐的,那匹马拖着的人失去了声息,在前面驾马的人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举目四望,见此处正是一处荒山,几日不管,这人应该也就被野狗啃食光了,便放心的将缰绳解开丢下,回去找百里青复命了。


    百里青的人走了不久之后,盛枝意派来的私兵便前来看了一眼顾婉玉。


    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声息,死透了,私兵环顾一圈后,便从此处离开,同去给盛枝意复命。


    那时正是深冬,天边纷纷扬扬下了一场雪,掩埋了她的尸体,天地间皆白茫茫一片,无人敛骨,便以天为被地为席,这么睡上一遭。


    再也不醒来了。


    私兵马蹄踏踏,自此处远离,一路追上了盛枝意。


    私兵追过来时,马车已经进了京城间,正在穿过外城。


    外城人多,处处都是繁华的街巷和行人,处处喧嚣声中,马车便行的极慢,私兵一路追上来,行到了盛枝意的马车窗外,轻轻的唤了一声:“夫人。”


    盛枝意推开车窗。


    冷风肃杀间,露出夫人绮丽浓艳的面来。


    “启禀夫人。”私兵低声道:“人已死了。”


    盛枝意听见这话的时候,心口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熬了这么久,斗了这么久,双方都已经熬倦了,斗累了,终于,她赢了。


    她没有对不起上辈子受苦受难的她,和早死的顾小小。


    思及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她那双凌厉的丹凤眼里掠过几丝倦怠,向那私兵点了点头,便靠向了车壁上歇息。


    ——


    深冬,康平街盛府。


    盛枝意她们回到盛府时已是酉时初,这个天时金乌已落,盛枝意回了盛府后已是累极,回了四时苑便去休息,盛瑶光与母亲请安后,跑回到春水阁后却不肯休息,她四处派人出去打听今天的事情。


    今日百里夫人不让她们下马车,但是她离得比较近,偷偷推开马车窗户后,她能透过一条小缝隙瞧见外面的动静。


    她隐隐间瞧见了顾婉玉。


    她有心想问一问娘亲,又觉得娘亲不会告知她——娘亲特别不喜欢她跟顾婉玉混到一边儿去,所有关于顾婉玉的事儿娘亲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她也就没跟娘亲打探,而是回了春水阁后,自己偷偷探听。


    但她自己的人手实在有限,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探出来。


    ——


    盛瑶光前脚刚派人出去干那点探听的事儿,后脚便有人来盛枝意这里通禀。


    当时盛枝意正在对镜卸妆,丫鬟则站在珠帘外禀报。


    趁着盛枝意去了一趟山间,厢房间的地毯便换了一道,从柔软的白羊毛地毯换成了湛蓝编织金丝的波斯地毯,房间内的地龙一烧起来,脚下的地毯便变得柔软又温暖,角落里摆着一方青铜飞鸟香炉,正燃着沉水香,从鸟喙间溢出一条细细的烟线,直直的往房顶上飞,撞上房梁后缓缓散开。


    墙壁上挂着的缠枝花灯盈盈的亮着,光幕泛着水一样的柔光,照在盛枝意的身上。


    镜子里的美人儿卸下沉重繁复的首饰,墨色的发绸缎一样披散在肩膀后,一张圆面在镜子里反映出盈盈的光,听到丫鬟的声音,她才慢慢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盛府里面处处都是盛枝意的人,盛瑶光那点小手段瞒不了盛枝意的眼睛,但盛枝意听了这信儿也没有阻拦,只道:“让她去查。”


    孩子大了,总要有点自己的心思,只要盛瑶光不去犯蠢,盛枝意就不会去阻拦。


    思索间,盛枝意又问了问李家:“他们家可有来寻麻烦?”


    “回夫人的话。”丫鬟利索的将她发鬓间的簪子取下来,回道:“李夫人现在安生着呢,没再给咱们家铺子找麻烦。”


    盛枝意心道,这可不像是李夫人。


    说话间,那丫鬟又小心的说了一句:“说起


    来近日,庄子里倒是生了桩趣事儿,夫人可还记得那个赵姨娘?赵见雾,您发善心,将她留在了庄子里,给了她一口饭吃。”


    盛枝意这些时日事儿多人忙,将赵姨娘丢到自己庄子里后便没有再管过,后来几乎都要将这个人给忘了,现下听丫鬟一提,立马记起来了。


    “她怎么了?”盛枝意问。


    说话间,丫鬟正拿出一罐美颜霜,细腻的替盛枝意在面上推开,一边轻柔按摩,一边与盛枝意道:“夫人当日让她留在庄子里绣衣裳,她便一直在庄子里做绣娘,手艺颇好,对外只称死了夫君,她长的好,两个孩子又都是男孩儿,健壮,瞧着就是个能生养的,夫人又吩咐人明里暗里照顾她,她便过得体面些,在那庄子里算是好的。”


    寻常庄子里的人都是糙汉粗人,没嫁人的姑娘们也都自小做农活,个个儿黑瘦,比起来赵姨娘便显得差些,嫁了人的婆娘们更是凶悍,一个比一个能喊,便显得赵姨娘越发安静。


    赵姨娘模样好,性子又软糯,否则不可能凭借个奴仆之身被齐老太君选中做妾,她纵然老了些,但颜色未褪,放在庄子间颇为惹眼。


    “这一来二去,便有个在庄子里教书的先生瞧上了她,想聘她为妻,赵姨娘说自己已是您的绣娘,万事得您点头。”丫鬟说话间,动作越发轻柔,生怕惹了盛枝意不快,轻声说道:“这教书先生与奴婢家有些亲戚,兜兜转转,便托了奴婢来问一问您。”


    京中大户人家挑丫鬟,都少去外面买,而是在自己家庄子里面挑选,自己家庄子里出来的姑娘,知根知底,用着放心,也不必担心什么外来丫鬟被收买下毒的事——她们父母兄弟都在此,这些丫鬟不敢为了一点银钱乱来,除非那些刚进京城,没有底子的新官,才需要在外面采买。


    因此,这些府内的丫鬟们难免就跟庄子里有些联系,在庄子里,这些在盛枝意面前得脸的丫鬟地位都颇高,寻常人家都追着娶。


    这教书先生能托人过来让这丫鬟问一句话,显然也费了不少力气。


    盛枝意当时已有些倦怠了,由着丫鬟摁压她的穴位,道:“随她自己,我不束着下头人的婚嫁。”


    盛枝意知道赵姨娘怕什么,她是怕齐府人得知她另嫁,又来闹。


    但盛枝意可不怕这个,赵姨娘被齐


    府人送来了,那这个人就是她的,死了也得死在她手上,轮不到齐府的人折腾,在她手底下,男婚女嫁自然没什么不可,盛枝意自己都是个不行就换的利落性子,又怎么可能叫旁人给齐云天守节?


    更何况,齐云天那东西也不配人家给他守节。


    丫鬟乐滋滋的回了一声“是”,随后便伺候着盛枝意沐浴更衣、躺下歇寝。


    盛枝意歇寝之前,隐约间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儿,随后想起来,她忘了问燕惊尘后来有没有抓到放火的人。


    她左右思量了一瞬,便唤来丫鬟问:“燕惊尘现下可在府内?”


    丫鬟便摇头道:“回夫人的话,燕大人尚未回来。”


    北典府司就是这么个地方,位置越高,事儿越多,燕惊尘每日忙的要死,有些时候直接就宿在北典府司里,不回来也是常事。


    盛枝意便道:“寻个人去他院里送个话,叫他回来了再来寻我。”


    丫鬟应了一声“是”后,小心退下。


    盛枝意这才躺靠在床榻间歇息。


    被褥是柔软的蚕丝被,人一陷进去,便像是陷入了云端,顺滑的被子裹着她,渐渐的将她拉入到了梦乡中。


    她似是又回到了老君庙的客厢房里。


    厢房里好冷,冷的人打颤,寒风灌到面上,吹的脸都发凉。


    但偏生燕惊尘是热的,暖的,烫的,一碰到他,她整个人都软了。


    冷热交替间,人的心渐渐沉下去,随着她一起沉眠。


    她便这样,慢慢的陷入了有他的梦境中。


    ——


    此时,冬夜。


    燕惊尘今夜没回盛府,因为北典府司有任务,司内在京中的三个千户都接了命令,今夜有活儿要干。


    一般这种要几个千户一起去的活儿都是抄家,也不知道是谁家撞到了刀口上,三个锦衣卫临出门前才知道,要抄的是李家,他们要缉拿的是李家的老太爷李琦,同时也是太子太傅,位列三公。


    出门时,一群锦衣卫拂拢正衣冠,出鞘绣春刀,刀锋嗡响中,众人骑马出行。


    燕惊尘按资排辈,站在第三位,他脑子里还在转李家的事情。


    昨日他才刚从山中回来,那两个小贼抓了一个跑了一个,他将抓来的那个审了一遍,才知


    道是李家的人,他将人打断了腿丢回到了李家,便已是天明,干脆先来了北典府司上职。


    他本打算等回了府内再去与盛枝意问这件事,但没想到今日司内先下了令,让他们去抄家。


    李家,倒是巧,也不知道他们家为什么突然就下了牢狱。


    这些事也轮不到燕惊尘去问,他们一行百十来号人,骑着马奔到麒麟街去,先是将李府围起来,后是将府门大开,让里面的人自己走出来,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抓走。


    锦衣卫抓人,可以从抓人的方式来看其中力度,比如上次抓盛右相,就只抓走了一个人,还是千户亲自进去请出来的,由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