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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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把人逗得面上带了红云,方梓悦才罢手。


    用翎秋身边小丫鬟的话来说,“大小姐您就惯着那个小郡主吧,把她惯的越来越霸道,最后受罪的还不是您自己?”


    刚开始那小郡主可不敢这么逗翎秋,是翎秋太过纵容,才把人养的胆子都肥了。


    端坐在窗边的女人闻言低声道:“没事,她本性不坏,不过是爱玩一点。”


    小郡主也不曾做过出格的事,每次都能停在她的承受范围内,虽让她羞赧灼热难忍,但却也甘之以殆。


    这偏院荒草萋萋,唯独从墙外探进来一枝火红的梅,红的滚烫灼目,也红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好了,你还没说你今日怎么一早就过来了?”


    放任对方用锦帕擦着自己面上的细汗,翎秋微微偏头让她擦的更方便些。


    不说还好,一提这事方梓悦高扬的唇边唰一下就落下来了。


    她不满的嘟哝着:“还不是宫里那位要选秀,也不知谁多嘴提了我的名字。为了不进宫,我只能随我父亲出征。”


    偏着脸的翎秋闻言一愣,旋即转过脸停了好久才问:“什么时候走。”


    “下月初七。”


    初七吗?


    翎秋放在袖中的手指搅紧,前后算来不到十天,怎么…这么突然?


    心中烦闷的女人面上不显,只是摸索着握住方梓悦的手。


    不似平常女孩的手柔软细腻,那双手带着厚茧,虽粗糙却纤长有力。


    翎秋握着她的手禁不住低下头,被蒙住的眼睛好像在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软软的声音也低了些许:“既然要上战场,就切勿莽撞,凡是不决与侯爷商量。”


    “边城天寒地冻,你多带些厚衣裳。虽然打起仗来什么都顾不得,但有空闲不要懒,烧上热水饮用。”


    翎秋一手摸到桌下,从那里拿出自己的药箱,熟练的翻找出几个药袋。


    “这里是一些伤药,你带上。若是受伤记得要军医看,不要嫌麻烦。小伤小痛不治也或可要人命。”


    翎秋絮絮叨叨的,好像要把这一整年的话都说完了。


    温柔的声音如潺潺流水冲刷着方梓悦的心坎,让她眼底发烫。


    她攥紧手里的药袋,忍不住将那瘦弱的人儿拉进怀里。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埋头在她脖颈里撒娇:“怎么办,翎姐姐。我不想走,也不想离开你。”


    已经能肩挑大梁的姑娘还会肆无忌惮的抱着她撒娇,这怎能不让翎秋的心湖漾起波纹?


    但现在还不行,翎秋伸手拍着这人的背,温声道:“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娇气?”


    哪知方梓悦理直气壮的抱紧她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再想娇气就难了。”


    这话说的翎秋一时哑口无言,转念一想她是真把这小郡主惯坏了。


    思及至此,翎秋捏着方梓悦的耳朵把人拉起来。


    她没用力,但方梓悦却愿意配合她。夸张的喊疼,还不停地讨饶。


    “好翎姐姐了,你快放手,放手。耳朵要掉了!”


    “嗯?我可没用力,你又想讹我不成?”


    打定主意不惯着方梓悦,翎秋轻哼一声收回手,转过身去摸她的草药。


    翎秋每次一这样,那就代表她不想再理方梓悦了。


    别看翎秋温温柔柔的,可性子一点也不软。说一不二的脾气让她下定决心做什么,别人怎么说也拉不回来。


    方梓悦见状只能抱着翎秋的腰肢,央求着:“翎姐姐,我出征那日,你能去送我吗?”


    以往看那些有妻子的将士们出征时,在送行的人里都能看到他们的妻儿脉脉不舍的看着他们。


    方梓悦也想在人群中看到翎秋的身影,哪怕对方眼盲看不到她也没关系。只要她在,方梓悦就觉得自己有无穷的力量去征战。


    可惜,翎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并非我不愿意前去。”到底不忍心让方梓悦难过,放下手里的草药,翎秋叹息道:“你应该知道侯府和相府的情况。”


    翎秋的父亲,也是当朝右相,结党营私、拉拢权臣,他满心要扳倒以遂安侯为首的武将们。


    右相要的不是让今上收拢大权,让陛下的皇位安稳。他窥伺那龙椅已久,心心念念都是自己黄袍加身。


    奈何右相身后的势力不小,皇上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他。也只能授意遂安侯同他相互制约。


    这种情况下,翎秋实在不宜和方梓悦有什么牵扯。


    即便是有,那也不能让旁人知道。


    要不然方梓悦也不用每次都和做贼似的翻墙来找翎秋。


    “所以说你就来我家好了,做个假死的局,换个身份不行吗?”方梓悦不满意的嘀咕着。


    很早之前她就和自家父亲说了这事,她父亲虽然同意了,但翎秋却不同意。


    “你总说时机未到,三年如此,五年如此,现在还是这样?”


    方梓悦眼底闪过不甘,她攥着翎秋细腕的手不自觉的用力,“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年限,再不就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机让你这么在乎?”


    自她九岁就开始等,等了八年,难不成还要他再等八年?


    不说别的,单看右相那恨不得立马造反的样子她们可没八年能等了。


    遂安侯必然不能让右相篡位成功,但右相篡位失败就是诛九族的事,到时候翎秋跑也跑不掉。


    索性翎秋和右相没感情,翎秋的亲生母亲病故也有右相插手。


    如今她想办法把人拐出来不正好?


    “凌云,你别生气。”每当方梓悦真动怒的时候,翎秋总会抓住她的弱点戳下去。


    翎秋给她起的字,就是方梓悦的弱点。


    这个字从翎秋嘴里说出来总能让方梓悦舒服不少。


    “凌云你可知右相府五年前遭怪病死了十几个下人?”


    其中有仆从有侍卫,这些人大多数都来自右相已故的正夫人那院。


    那时就有妾室借此诽谤打压翎秋这个嫡女,说是她娘亲的亡魂作祟,搅得相府不得安宁。


    右相也因此更加讨厌他这个长女,直接把人送到了偏院,这也成了翎秋不受宠的证明。


    后来那些妾室越发放肆,渐渐的连偏院的下人都跑到其他院子伺候去了。


    只留下一个小丫鬟,那还是翎秋从街上救回来的乞儿,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她。


    “我知道,那事当时传遍了整个京城。不过我不信什么鬼魂作祟,那更像是人为。”


    其实还有一句话方梓悦没说,如果真要是有鬼魂的话,那翎秋故去的娘亲应该会保护好翎秋才对。


    才不会像她们初遇时一样,十三岁骨瘦如柴的盲女被妾室十岁的女儿欺辱,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翎秋闻言唇边的笑意深了两分。


    就是因为她这个良善真诚的性子,翎秋才屡次纵容方梓悦对自己越界。


    这小郡主是个正直的人,亦是值得托付之人。


    “那事是我所为。”


    瘦弱的盲女经窗外寒风吹了吹都要轻咳两声,那面上的柔弱平静,好似她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骇人听闻的话一样。


    方梓悦陡然睁大眼睛,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似乎感应到方梓悦的迟疑和不信,翎秋伸手搭在对方揽着她的手臂上,用了几分力想把她的手拉下去。


    方梓悦这才回神,她干脆把另一只手也抱了上去,利落的问:“他们没死对不对?”


    她不相信翎秋会突然杀死那些人。翎秋生母死在右相和现如今的二夫人手里,有两个下人参与也都被警惕小心的二夫人给暗中灭口了。


    剩下那些无缘无故的人,没惹到翎秋,她便不会动手。


    翎秋闻言心里高兴,但也禁不住叹气。


    她低下头,神色不明,“你不能什么都信我,我、或许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和良善。”


    “好的好的,你说的对。”方梓悦敷衍的点点头。


    每到这事上,方梓悦就无赖似的混过去。


    翎秋本人不良善不温柔,和在她眼里翎秋最温柔良善有冲突吗?


    没有。


    她爱屋及乌,只要是翎秋她就爱。


    对方这种打混充楞的方式翎秋一向没办法处理,只能任由对方当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护她护的和脆弱的瓷器似的。


    但那些人确实没死,翎秋缓了缓心神接着说道:“我娘亲嫁进翎家时带了不少奴仆。”


    那时候右相还只是一个小小芝麻官,翎夫人是下嫁对方。


    但右相显然不念旧情,对他这个结发妻如此狠毒,更何况是那些奴仆?


    所以翎秋就想法子将人陆陆续续送出了相府。


    偌大的相府,三年两载病死或者赶出去一两个仆人也是正常的。


    现如今还剩下五个人没能安排出去,翎秋只等将他们都送出去了,自然会离开。


    方梓悦闻言没话说,她心里虽然憋屈的慌,但也不能阻止翎秋。


    最后还是被翎秋好一通哄,才勉强的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那个跛脚的小丫鬟来送她,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说道:“郡主,其实我家小姐没您想的那么软弱。”


    不然二夫人和那些如狼似虎的妾室早就将翎秋生吞活剥了。


    方梓悦闻言不赞同的冷哼一声:“不柔弱她能被二夫人生的那个泼辣女儿欺负?”


    她和翎秋初遇的时候,翎秋正被那个满头金玉的小屁孩辱骂,甚至挨打呢。


    都这样了还不柔弱?若是真如此强大,她又怎么会被人弄瞎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小丫鬟见状终是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她看着方梓悦翻墙走掉的身影,心里暗道:那还不是大小姐作戏给您看的?


    可以偏偏这小郡主就是不信。


    小丫鬟憋着嘴回去告诉翎秋,还没开口翎秋就说道:“怎么?她还是不信?”


    “不信!”小丫鬟声音闷闷的。


    谁知道这小郡主是个木头桩子,这真话怎么就入不了耳呢?


    翎秋闻言低低的笑了起来。


    “罢了,随她去吧。”


    只是等有朝一日她撕破温柔良善的面皮时,那小郡主不要被吓跑就好。


    第72章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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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十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外出行医的方母特地回来为方梓悦置办了衣服,她的兄长们也一直嘱咐她小心。


    到底是自家被宠爱的姑娘,谁也不愿意让她上战场。


    就连遂安侯都想让她做个火灶军,在后面随行做饭算了。


    可惜方梓悦不同意。


    她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过,好像不闯出点名堂来她就会失去什么。


    漂浮在半空中的系统这才放心。


    它和宿主刚进这个世界没多久,一股能量就将宿主的记忆封存,甚至约束着宿主无法看到它,也听不到它的声音。


    系统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法和宿主沟通,最后只能寄希望它家宿主能认出那个女配。


    毕竟前几个世界她们黏糊在一起难舍难分的,这个世界应该……也没问题吧?


    “也不知道翎秋会不会来。”骑在马上,方梓悦头一直往后扭着,恨不得在送行的人群里盯出火来。


    站在她旁边的方家夫人和兄弟们见状恨不得给她两巴掌。


    就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让一个盲女给勾的魂不守舍的!


    行军令下了两遍,离第三遍出发已经不远了。可惜方梓悦还是没等来翎秋,不过她倒是注意到一个不认识的丫鬟抱着东西拼命往她这边挤。


    那丫鬟长得魁梧,三两下就挤到了人群前,她面带羞怯的看着方梓悦,娇滴滴道:“凌云郡主,俺为你做了件衣裳。这连夜缝绣的花了俺小翠半年的功夫呢。”


    说着那体格健壮的丫鬟还把手伸了过去给方梓悦看,“您看看,我这手都扎肿了!”


    方梓悦一开始是满脸的懵,被吓得差点策马狂奔出去。


    好在行军令没到三声还不能动,方梓悦猝不及防的都小翠的大巴掌怼到眼前,一朵秀丽的兰草纹在她的掌心。


    因为兰草纹的小,在别人看来就是小翠手心染了脏东西没擦干净。


    可方梓悦却明白,这是翎秋派来的人。


    在众人惊掉下巴的震惊中,先前还黑着脸躲闪不及的凌云郡主居然接过衣裳,还言笑晏晏道:“你费心了。我这有药膏,你回去给扎到的手仔细上药,好之前千万别沾水。”


    说着,方梓悦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眼底带了忧心的叮嘱小翠:“这是我戴了许久的护身符,你带在身上不要离身。”


    一想到翎秋为她连夜缝制衣服,不知刺破了几次手指,方梓悦这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翎秋的指尖一向细白柔软的,被又硬又尖的针扎进去该红肿成什么样子?


    方梓悦带好小翠递过来的衣裳,又想到这是翎秋半年前就开始缝制的衣服。


    她记得半年前她曾和翎秋随口提过一嘴,“若是上战场还是穿黑与红两色比较好,黑色沉稳,红色果敢。到时候我就黑襟红袖,银甲披挂,杀出个名堂来。”


    那时翎秋只是低头抚摸着手中的书,状似敷衍的嗯了一声。


    现在想想,翎秋那时大概在考虑该给她做一套什么款式的衣服吧。


    行军令第三遍响起,方梓悦只来得及说一句:“等我回来。”


    她倒是走的急,只剩下方家的兄弟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翠。搞不清他们妹妹这口味怎么、怎么变得这么奇特?


    还有一群扼腕不已的围观人想不明白,这艳绝天下的郡主怎么能看上一个五大三粗的丑女呢?!


    只有小翠抬高下巴,冷哼着扫过一群想吃天鹅肉的狗东西们,心中嗤笑:凌云小郡主是她们家小姐的人,蠢货们就别想了。


    要说她家小姐也是,既然眼睛不好,就不要做衣服了。


    方才她送过去的那件衣服,也不知让她家小姐受了多少罪。


    今早她去看,她家小姐的手指还青紫红肿呢,都不晓得挨了多少针。


    不过她拿着手里的护身符,心里的埋怨平息不少。


    还好那小郡主也在意她家小姐,她家小姐不是倒贴的那个。


    “娘,你让我派人去保护那个小翠?”方家三弟爱行医走江湖,手下也有几个人。


    他头大的看着莽撞的挤开人群往外走的丫鬟,俊秀的眉都拧成一团了。


    他不派人打一顿这个敢肖想他妹妹的丑女就不错了,还派人保护她?


    殊不知方夫人下一刻就拧住了三子的耳朵,低声道:“笨!你当你妹妹真看中那个丫鬟了?她看中的是那丫鬟身后的人!”


    方梓悦随军出征这事没几个人知道,那宫中人不屑理会这些小事,侯府也没人出去说闲话。


    那丫鬟又是怎么知道的?


    若不是方梓悦亲口告诉的那相府的小盲女,那丫鬟能送衣服过来。


    “不过那孩子也算有心了。”方夫人松开手感叹。


    一个眼盲的姑娘,花了半年的时间做一件衣裳,这其中也不知要费多少心力。


    她家这个直肠子的女儿不懂得弯弯绕绕,娶那相府的聪明姑娘倒是能相互照应,优缺互补,也是一桩好事。


    “可以啊,小妹。”


    方家老三揉了揉耳朵,心里羡慕。


    他也想有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妻子,可惜他都光棍二十来年了,也没遇到一个!


    哎……


    方家老三叹了口气,派人暗中送小翠回了相府。


    这中间来了两三波人想要劫走小翠,都被他的人拦下了。


    方母得知后,心想这其中必然有相府那二夫人的手笔,只是不清楚翎秋知不知情。


    “小姐,这是凌云郡主给您的护身符和伤药。她还嘱咐您伤口好之前千万别沾水。”


    小翠声情并茂的还原了方梓悦的话和神情,翎秋虽然看不见却还是心底暖暖的。


    她左手的指尖被针刺到肿胀麻木,现在更是一钝一钝的痛。


    但抹上方梓悦给她的药后,好像立刻就好了。


    小心的把护身符带在身上,翎秋转言问道:“没人跟着你吗?”


    “有。”小翠点头。


    她出身镖局,功夫还不错,自然知道来了多少人想要劫杀她。


    “不过,方家似乎派人来护送了我一路。”


    遂安侯三世子偏爱闯江湖,他手底下的人袖口有月牙银纹,若不是小翠眼尖还真发现不了。


    “他们扰乱了三拨人的视线,除了他们,没人知道我回了相府。”


    翎秋闻言点点头。


    方夫人前阵子回来了,她心细,大概是猜到小翠是自己的人。


    “明日你带上礼物去侯府,若是方夫人同意,你就住在侯府不必回来了。”


    戏要做全,借着这机会她刚好能把小翠从相府摘出去。


    小翠是三年前她在外边救回来的,回来后她给小翠易容,又将她装成男人做了相府的侍从。


    明日相府会赶出去一个玩忽职守的侍卫,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小翠闻言有点着急,她上前两步拒绝道:“我不去!我要是也走了,小姐您怎么办呢?”


    大小姐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被她送走了,现在就剩下她还有一个跛脚的小丫鬟,还有扫院子的一老一小两仆人。


    二房那院的独女翎月香老是来找她家小姐的麻烦,要是连她也离开了,那个贱人再来欺负她家小姐可怎么办?


    但翎秋决定的事情不是她能更改的,月白长衣的纤瘦人儿招了招手,小翠就立马凑过去。


    翎秋拿出两张银票,带着一支简单大雅的簪子递给小翠。


    “前阵子你父亲派人来寻你,你不愿离开,于是他就留下这支簪子。”


    小翠看着那簪子眼底一热。


    那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哥留给她的,她师哥不嫌弃她长得壮也不嫌弃她丑。


    甚至早早的提亲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可惜那次走镖遇到山匪,她重伤,她师哥更是为了保护她被山匪砍落山崖生死不明。


    “你父亲说你师哥被找回来了,但腿脚不好,怕是再也走不了镖了。”


    翎秋又拿出一枚玉佩,往身前送了送:“城南有位名医,你拿着玉佩去找他,他自然会为你师哥医治。”


    要说小翠的那位师哥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自知自己成了残废,就回了镖局提出解除婚约。


    他不想拖累小翠,却不想小翠也是个有情义的人。


    翎秋救她一命,她替翎秋卖命三年。


    如今,是时候放她离开了。


    小翠接过钱财玉佩,跪下给翎秋磕了三个头。


    “小姐您的救命之恩,小翠没齿难忘。他日若是有用到小翠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要是没有大小姐,她早就去阴曹地府投胎去了,哪里还有机会回家,有机会见到她师哥?


    翎秋连忙把人扶起来,只是叮嘱她以后在外好好生活。


    等小翠一走,她这院子里就又静了几分。


    前两个月南边来的“登徒子”各种巴结讨好翎月香,就为了抢走他在街上一见钟情的跛脚小丫鬟。


    他砸了不少钱财在翎月香那,前两日更是得了翎月香的同意,说最近就能把相府嫡女那院的跛脚丫鬟送给他。


    “什么嫡女?哼,不过是一个瞎子,我要她一个丫鬟怎么了?你别急,过两天我自然会把人给你送过去。”翎月香把玩着手中的金子,神情轻蔑。


    这南边来的少爷挺合她心思,知道谁才是相府里值得攀附的。


    既然他讨了自己两分欢心,翎月香也不介意给他点甜头。


    “是是是,多谢翎小姐,多谢多谢!”


    躬身道谢的年轻男人在翎月香看不到的地方攥紧拳头。


    心中暗恨,要不是他接到相府大小姐的信,得知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落到了相府,他也不会来讨好翎月香。


    他和翎大小姐做了一出戏,虽然要忍着恶心讨好翎月香,但为了妹妹也可以忍!


    第73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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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梓悦走后不久,宫中选秀的名册就下来了。


    方梓悦的名字不在其上,倒是前两日刚从翎秋这院大耍威风,要走了她一个跛脚小丫鬟的翎月香名字被提在了上面。


    “怎么会这样?!”


    急得面色苍白的翎月香扑进她娘亲的怀里,急躁道:“娘亲,莫不是父亲想要我进宫和他里应外合?不然到底是谁把我的画像送上去的?!”


    翎月香在相府活的自由自在,她才不想去皇宫那种吃人不骨头的地方。


    多少正值妙龄的女子进去后早早的成了一堆枯骨,就算活下来也是活在牢笼里,半点自由都没有。


    翎月香才不想被困在那种冷冰冰的地方。


    二夫人闻言安抚她:“别瞎说,这事儿和你父亲无关。听说是京城人传你花容月貌,被宫里人听去了,才想办法得来了你的画像。”


    说到这,二夫人也不禁埋怨起自己的女儿:“早就告诉你出门在外戴好面纱,在婚配前不要露面。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其实翎月香的容貌只能算是偏上,比起翎秋和方梓悦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她在京城有这么好的名声,自然是翎秋替她这位好妹妹出了一份力。


    前院翎月香和二夫人在右相面前卖惨痛哭,后院翎秋吩咐那一老一小的仆人收拾好东西。


    “小姐,小成已经在京城外安排好人马,只等您一露面就能带您回江南。”


    老仆人是翎秋前些年留在江南打理生意的管家,有一手管事功夫。


    本来翎秋是让小成一个人来接她离开的,偏偏这老爷子不放心,自己找了个人牙子把自己和他养子塞进了笼子。


    还托小翠给她传了张纸条,上书:“大小姐救命!”


    翎秋哭笑不得的将人买回来,对于损失的那几两银子,老管家一直絮絮叨叨的不满意。


    “我一个糟老头子,那黑心东西居然还要您钱?!不要脸的人牙子,穷疯了吗?!”


    老管家打理着翎秋名下的生意,赚的不少,可也抠门的很。


    按他的说法,他应该是大小姐买他养子时顺带送她一个糟老头子才对。


    翎秋几番劝说,“成叔,您老贵着呢,就别轻贱自己了。”


    成叔是她娘亲原来的仆从,后来翎秋娘亲去世,成叔也被二房找理由杖刑险些死去。


    还是翎秋想办法将人救活,又借着那场疫病把十几个人送出了相府。


    老管家感念她的恩情,一直尽心尽力的为翎秋打理酒楼,布庄等生意。


    翎秋在江南的家业足够她肆意挥霍的,只是她对钱财外物不怎么上心。


    唯一上心的就是花重金去淘千里马,冷锋器,还有数不清的兵书。


    这些都是那小郡主喜欢的,既然她喜欢,那翎秋就想办法去寻。


    “快了,再有两日,咱们就走。”


    翎秋放下手中的茶盏。


    她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两件换洗的衣裳,一箱草药和几本书。剩下的就是方梓悦送她的大小礼物,堆满了一包袱,拿起来沉甸甸的。


    巴掌大小的木雕,精致的白玉簪,贵重的翡翠镯,盲人可读医书……


    这一件件细细的捋过去,翎秋才恍然这些年她竟收了小郡主这么多礼物。


    每逢节日,翻墙而来的小郡主都会鬼鬼祟祟的把礼物放在她的窗边。


    有时挂在开的正好的红梅枝上,她早起一开窗,锦绣的袋子就顺着梅枝落在桌案上。


    带着一桌的细雪和梅香。


    有时候她会偷偷的打开窗,纤长的手指猫爪一样的勾来勾去,把手镯挂在窗内的盆景上。


    听丫鬟说,翠绿的盆景被翡翠镯压弯了腰,沉沉甸甸的翡翠比那绿莹莹的盆景还要美。


    又或者是仗着她看不见,就悄悄的翻窗进来,坐在窗边肆无忌惮的看她。


    有时看一个时辰,有时一看就是大半天。


    前一夜翎秋读书睡得晚,第二日醒不来,急得那偷偷进来的小郡主抓耳挠腮。


    想要把人喊起来吃饭,又怕自己暴露。


    只好出门去抓她可怜的小丫鬟们来叫醒她,然后霸道的挤走丫鬟,装成下人的样子给她擦脸布菜。


    临走时还学着丫鬟的声音惊讶道:“小姐,您窗边有本书?!不会是隔壁小郡主送过来的吧?!”


    翎秋每次听到都强忍着笑意,假意惊喜的配合她。


    那笨蛋,学的一点都不像。语气里的得意洋洋都不知道收一收。


    不过……那时,她确实是惊喜的。


    自她眼瞎后,许多人离开她身边,走走停停,每个人都说她人很好,可惜眼睛看不见。


    唯独那小郡主爱屋及乌,爱她的所有。


    翎秋分外小心的收起那些小礼物,又用盒子给它们里里外外装了好几层。


    她知道翎月香不想入宫,也知道她那位右相父亲不信任女人也有能力做大事,所以他绝不会采用里应外合的方式夺权。


    再加上他偏爱二夫人,只要翎月香和二夫人卖卖惨,吹吹风,这进宫的人自然就会变成她。


    到时候给宫里办事的嬷嬷太监们塞点银两,谁又能知道送进来的翎家姑娘到底是谁?


    今上身子骨不行,不论是真是假,他也不会召秀女侍寝。


    所以右相大可以放心的让他那个不称心的长女,代替幼女入宫。


    而长女不从,于是连夜逃出京城。路遇劫匪死无全尸。


    即便右相死后篡位失败被诛九族,那皇帝还能拿她一个“死人”如何?


    只是这一计划大概会让那小郡主担心一阵子。


    翎秋心知方梓悦对她情根深种,她一直向自己讨要一个期限,现在就是那个最好的时机。


    拿下绣着兰草的缎带,翎秋的眼前出现模糊的影像。


    这些年她给自己针灸用药,体内余毒渐渐被清理出去,眼睛也日复一日的清明。


    翎秋提笔将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写的详细,又派人送往边城。


    从京城到江南,这一路不好走。而京城的消息却可以通过飞鸽一路飞速去边城,翎秋怕自己的消息送晚了,小郡主再一急之下出什么事。


    若真是那样,她会悔愧一辈子。


    前院的哭诉已经停下了,小仆人飞快的跑进来告诉她:“大小姐,那个泼妇又来了!”


    小仆人是老管家的养子,养的天真开朗,说话也直白。


    翎秋总能被他说出来的话逗的唇边带笑。


    他说的没错,她那个妹妹确实泼辣蛮横,手段狠毒且不带脑子。


    每次在她这耍威风洋洋得意的离开,背地里各种吃亏却不曾想到是她这个嫡姐在教训她。


    自遮耳目,早晚落得和翎家一同被诛灭的下场。


    “喂,瞎子,明天你替我进宫。你一个瞎子进宫衣食无忧,比在偏院好多了,我给你争来这么好的事你总该感谢我吧?”


    翎月香趾高气扬的坐在仆人搬来的华贵椅子上,轻蔑的点了点脚尖:“不需要多,你只要过来给我磕两个响头就成。”


    站在翎秋身后的小仆人低着头,眼底泛起怒火,恨不得上去掐断那个泼妇的脖子!


    一个庶女,还妄想让大小姐给她磕头?也不怕折寿!


    呸!不要脸的泼妇!


    老管家和小仆人心底骂翻了天。


    倒是翎秋不疾不徐的斟茶,闭起的双目对着院中的梅花,仿佛听不到有狗在吠一样。


    这目中无人的模样给翎月香气的脸色难看,她站起来快步上去,一把扯过翎秋的胳膊。


    偏院内有一处池塘,初春的雪刚化,池水还凉着。


    翎月香扯着翎秋就要往池子里推。


    翎秋不曾挣扎,只是淡淡说着:“大夫说我受不得寒,也不知道我今日下去,明日妹妹想找谁替你进宫?”


    低浅的声音不疾不徐,“我一身病骨投池而去倒也舒坦,就是不知那深宫里是否比这池水暖?”


    “你威胁我?!”翎月香骤然松手,狠狠地将人推倒在地。


    翎秋月白色的长袍沾了灰,变得脏乱。可那不骄不躁,浅淡的神情却让她丝毫不显狼狈。


    翎月香最讨厌她这幅模样。


    一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无所谓的鬼样子


    凭什么她就是天上月?翎月香偏要把她踩到泥里!


    小仆人想要上前,却被老管家拉住。


    对于大小姐来说,这些事他们上去可能越帮越忙。


    翎秋撑着身子站起来,不见任何气恼的拂去衣服上的灰尘。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也没办法,我一无所有死生无谓,就是不知道你对此有何看法了。”翎秋忽然笑了笑。


    她对着扬起手想要打她的翎月香扫去一眼,轻飘飘的,却让翎月香高举的手无法落下。


    “明日我就要进宫,左右算是陛下的人。随意打骂陛下的人,这罪名也不知妹妹你担不担得起。”


    翎月香和二夫人可以花重金买通那些太监,让他们随手把翎秋处理掉。


    但翎秋若是毫无畏惧,拼着鱼死网破把真相都讲出来,右相也会受牵连。


    翎月香气的人都抖起来了,她万万没想到入宫这个催命符竟然成了翎秋现在保命的令牌?


    “小姐,算了。”二夫人身边的仆人赶紧上前劝阻翎月香。


    如果真出事,倒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算了什么算了?!”翎月香挥手就是一巴掌,把那仆人扇的鼻口出血。


    让她看着翎秋安然无恙的走出这偏院,她不甘心!


    可任由她如何打骂身边的仆人,翎秋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翎月香心里气恼,下手也没轻没重的,最后还是二夫人身边跟的久的一个婆子拉住了她。


    “小姐,别闹过了。”


    那婆子手里的权利不少,是二夫人最看中的手下,也是派来看着翎月香别闹出事的人。


    翎月香再嚣张跋扈,也不敢真对这婆子不满、动手。


    最终她也只能咒骂了翎秋几句,气恼的离开了。


    等她离开后,翎秋才揉了揉右手腕。之前被推倒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用手撑了一下,如今手腕刺痛难忍。


    翎秋叹了一口气,不免想到还好小郡主去了边城。


    不然被她发现,又得发好大的火。


    不仅会暗中收拾翎月香一顿,还得压着她训诫一番。


    虽然不会打骂她,但那种温存担忧才越发难忍。


    “大小姐,咱们今晚就走吧!”老管家抖着胡子,愤愤的咒骂了两句翎月香。


    一个庶女总想着爬到嫡女的头上作威作福,好大的野心!


    翎秋按了按右腕,刺痛感登时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走。”


    她也没想到这次选秀这么急,前日下的名册,明日就要进宫。


    不过没关系,今晚过后,右相府就再无嫡女。这府里的纠葛与她无关。


    第74章厌恶


    =====================


    南下路途遥远,小成准备的东西不少,也因此容易招来旁人的注意。


    翎秋就让他在很远的地方等着,自己则和两个家仆扮成乞丐,连夜出京城。


    入宫的秀女是要好好梳妆打扮的,天还没亮,二夫人那院的婆子就嘭嘭敲门,意图闯进去把人拖起来。


    “没见过这么懒的,天都快亮了还不醒,睡死呢!”那婆子嚣张跋扈和翎月香有的一拼。


    她敲了几次都没人应声,干脆喊来两个男仆从,生生把翎秋那扇破旧的房门给撞开了。


    透过婆子手上拿的烛火,在昏暗的光下还能看到床上隆起,像是翎秋还在睡。


    婆子上去就是一巴掌,她狠狠的打在了隆起的地方却惊觉手感不对。


    一掀开被子,被子里裹着两个绵软的枕头。


    婆子愣了愣,顿时慌得喊了两声:“完了完了!”


    这看守翎秋的任务也有她一份,现在翎秋逃跑了,她这小命难保!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仆人也六神无主,只能一个劲的问主事的婆子:“怎么办?这下咱们非得被二夫人打死不可!”


    婆子也心惊肉跳,一双手生生把蜡烛掰断了。


    “都别吵!”


    婆子被他们喊的心烦,干脆道,“都去收拾东西,趁旁人没发现,咱们赶紧走。”


    “能走到哪去?咱们一群一穷二白的下人怎么和相府斗?”有人丫鬟干脆瘫软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却不想那婆子拖着她的胳膊把人拽起来,面目狰狞道:“我让你闭嘴!”


    丫鬟被婆子掐的生疼,又被她吓得不敢出声,只能默默的哭。


    耳边清净了,婆子才吐出一口气,阴沉着脸道:“咱们去遂安侯府,去状告二夫人妄图欺瞒圣上,找嫡女代替庶女进宫。”


    他们这些小人物当然碰不到遂安侯那种大人物。但遂安侯和右相不和,如果右相犯了这种欺君犯上的大罪,相信哪怕是为了证据遂安侯府的人也得保他们一条命。


    之后是被卖出去做奴隶,还是被赶出去她都认了,但她说什么也不想落在二夫人手里。


    在她身边做了好几年的下人,婆子想想二夫人的手段都两腿发软。


    这些仆人一合计,竟无意间把翎秋逃走的事瞒了下来。


    等宫中人快来了,这右相府才发现翎秋和一群下人一起失踪了。


    失踪的下人都来自二夫人那院,不少妾室落井下石,让右相把二夫人好一顿痛骂。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可是…可是老爷您想想办法,香儿不能进宫啊。”二夫人哭的梨花带雨。


    那娇弱怜人的面容让右相心软了不少。


    左右让翎秋进宫也不过是他瞧不上那个嫡女,想将她赶出门,但又怕坏了自己名声。


    让她替翎月香进宫是一石二鸟的事,但现在她跑了,右相便找了位和翎月香长相差不多的女子替她进去。


    右相这一番处理让几个妾室寒了心。


    想想当初正夫人在的时候,她们的日子比现在好过多了。


    翎秋那个嫡女也知书达理,不曾给她们难堪。


    哪像现在,她们老爷从一开始就给翎月香找好了后路,但还是任由二夫人吹枕边风把翎秋送出去。


    他对自己亲生女儿都如此狠毒,那她们这些妾室又算什么呢?


    当初多多少少在翎秋面前耀武扬威,落井下石的妾室们开始后悔。


    要是正夫人没死,相府的嫡女还在该多好……


    可惜他们的话翎秋听不到,她这一路南下却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破败不堪的庙里铺着厚厚的柴草,翎秋让小仆人替躺在上面昏迷不醒的男人包扎伤口。


    算一算时间,这人喝了药再过几个时辰也该醒了。


    翎秋就喊老管家帮她把衣服取来。


    “小姐,你还是第一次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呢,真好看!”老管家恨不得把自家大小姐夸成天仙。


    倒是翎秋摇了摇头,她这身大红大紫的衣服是仿的翎月香穿着风格,再戴上面纱斗笠,旁人也认不出她就是翎秋。


    “小姐,您看这个。”小仆人拿来一块玉佩,四爪蛟龙佩。


    这是他给男人包扎伤口的时候找到的,小仆人和老管家脸色不好看。


    四爪蛟龙佩,只有当朝太子可佩戴。而前太子病逝,大皇子就成了最有可能做储君的人。


    这玉佩也是陛下前年赐予大皇子的。


    谁知道他们家大小姐这随手一捡,都能捡到个大麻烦?


    “放回去吧,没事。”


    其实刚碰到这人时,翎秋无意间摸到了他袖口的蛟龙纹,就猜出了他的底细。


    大皇子俊朗聪慧,有宏图野心,可惜却是个多情种。


    当今陛下迟迟不抬他为太子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一个多情种来坐龙椅真的能坐稳吗?


    更何况,大皇子的野心恰恰放在了龙椅上。


    他父皇还没死呢,他就已经盯上了那个位置。所以皇帝一怒之下将他踢出京城,去僻远的县磨炼两年。


    这两年大皇子的性子被磨的圆滑不少,他也做出了不少政绩,再加上他母妃在皇帝耳边吹风,今上也就让他回了京城。


    从大皇子所在的偏僻县城进京要途经江南,翎秋手底下的探子一直向她传递着消息。


    这不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


    前几日山匪的探子下山去探查消息的时候,听人悄声说最近要路过一位有钱人。


    那拉车的马匹都是一顶一的好马,车夫个个健壮精悍,怎么看路过的这位也不是什么普通商人。


    山匪得了消息商议两日干脆要干票大的,直接出动两寨的人劫杀大皇子。


    大皇子的侍卫拼死把山匪拖住,大皇子匆忙中被一刀砍在肩膀上跌入河中。


    索性他会水,游了一段路要沉下去淹死时被翎秋的人救下,随手扔到了岸边。


    翎秋也装作碰巧遇到的样子,让小仆人把人送到庙中治疗。


    飘在空中的系统看着干坏事不心虚的女配,模仿着人类的习惯吓得直抽凉气。


    它宿主那边没什么好看的,系统无聊中就跑来看女配在做什么。


    按照原剧情,女主翎月香想让女配翎秋替她进宫,女配翎秋连夜逃出京城却不想路上遇到了男主,也就是大皇子。


    恰巧大皇子的马受惊踢伤了她。


    男主叫人给翎秋处理伤口时发现她雪肤花容,姿容绝丽,就起了色心把人强行带回府上做了妾。


    等女配翎秋醒来时木已成舟,翎秋愤恨之下借机调来江南人马试图刺杀男主。


    但每次将要得手时都会被女主破坏,女主身上有奇怪的气运为男主挡了不少灾祸。


    男主也因此动心娶了女主做夫人,右相借着翎月香的关系和男主搭上线,两方势力联合弑君篡位。


    翎月香也被抬做了皇后,而翎秋却因为男主对她的喜欢遭到了翎月香的嫉妒,被翎月香派人溺死湖中。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


    原本该强迫翎秋做妾的男主被她设计重伤,翎秋更是装成翎月香的样子精心照顾了男主七天。


    “真的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大皇子云子念看着翎秋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不由得喉头动了动。


    即便看不到这位姑娘的脸,凭借着她的身姿和肌肤他也能猜到对方是个绝世美人。


    云子念伤好了大半,每天对着晃来晃去的美人,自然起了邪念。


    翎秋闻言摇摇头,她拿起放在一旁的药罐,毫无防备的背对着云子念起身。


    那纤瘦的脊背和盈盈一握的腰看的云子念口干舌燥。


    那个老管家和小仆人一个去捡柴,一个去打猎,都不在正好给了云子念可乘之机。


    他猛的起身揽住翎秋的腰,大力的撕扯着翎秋的外衣。


    艳红的外衣被扯的凌乱,怀中人挣扎中露出后颈靠下的一片梅花胎记。


    粉红色的梅花胎记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宛如冬日的红梅落在细雪中,那般艳丽又惑人。


    云子念痴痴的看着,甚至被诱惑的低下头想要去亲吻。


    可还没等他靠近,突然觉得指尖一痛,人就昏迷过去了。


    掰开腰上的脏手,翎秋细眉蹙起,厌恶的褪去身上的外衣。


    门外侯着的老管家及时走进来,翎秋将身上被云子念碰过的衣服全部换下扔在地上。


    “烧掉。”


    冷淡的声音带着难言的厌恶。


    外面的天气不好,阴雨绵绵落在身上冰凉刺骨。


    初春雪化后的第一场雨并不适合雨中散步,但翎秋偏偏闯进了雨里,沿着蜿蜒小路找到小仆从同她说的浅潭。


    瘦弱的女人就顶着冷雨和寒凉的水擦干净身子,哪怕没被云子念碰到也让她恶心的要命。


    尤其是后颈的梅花胎记更是被她擦的红肿刺痛。


    她的胎记是天生的,除了他娘亲和病死的婆子没人知道。


    但相府的人几乎都知道翎月香后颈有一处红梅胎记。翎月香和旁人说她那是天生的,唯独翎秋知道那是她仿着自己的胎记纹上去的。


    翎月香从小就学翎秋的一举一动,照猫画虎,却学的不伦不类。


    翎秋懒得理她,但她和她那个娘亲却屡屡欺辱到她头上。


    翎秋不是没脾气的人。相反,她能忍,忍得久了再爆发出来的反击就是要人命的。


    右相不是想要篡位吗,那她就助他一臂之力。


    一身寒气,连唇色都被冻的苍白的翎秋让老管家给云子念留下一些银两,再给他留一张字条。


    “公子玉树临风,温润俊朗是难得的良人。小女心有爱慕却因不可违抗之命不能与君同,今日一别,望公子腾龙入云,前程似锦。”


    “公子不必念我,只当是黄粱一梦罢了。”


    再次醒来的云子念将手中的字条越攥越紧,最终将它撕了个粉碎。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不可违抗的命运!”云子念恨声。


    他堂堂一国皇子,区区一个女人他有什么要不得的?!


    查!


    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女人的身份查出来!


    第75章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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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成的车马停在柳县外,那是京城附近最不起眼的一个县城,再有一天翎秋就能过去和他汇合。


    “小姐,右相那边已经派人来找您了。”


    一身黑衣的男人描述着他在探查中看到的一切。


    “右相的爪牙已经排查完京城最近的地方,再有不久就会到柳县。小姐,咱们今天要加紧出县城吗?”


    住在客栈里,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儿的翎秋摇摇头。


    她模糊着视线摸索着擦拭怀里的箱子,那里装的是方梓悦送给她的小礼物。


    这一路上她能忍受自己的衣服脏污不堪,但却不准这箱子脏掉分毫。


    “让你准备的尸首如何了?”


    在出京城前,翎秋就让人去寻和她身形差不多的死囚。


    “已经准备好了。”


    那死囚是因为钱财设计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又掐死了她妹妹的孩子霸占了她家的家产。


    甚至仗着自己的妹夫在外经商常年不回来,就顶替了她妹妹的名字,肆无忌惮的花着男人的钱。


    她没想到那商人突然回来,发现自己的妻儿被害,震怒之下向县太爷送了银两。


    他不求让这个毒妇立刻死,他要让她在牢狱里受尽折磨。


    他们去的时候,女人一心求解脱很快就同意将她的尸首提供给他们。


    如今那面皮被毁掉的尸首就停在柳县外的一处河沟里。


    “去让人散布消息,就说前阵子山匪劫杀了一个女人,从她身上搜刮出来不少好东西。尸体被扔到了荒郊野外,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漏下的银两。”


    翎秋合上眼,难得的感到疲倦想要歇一会儿。


    站在一旁的男人领了命,不再多留,悄无声息的离开去做事了。


    “都说女人心细,不可能把银两藏的太明显。找到她的尸体没准能捡漏呢?”


    大街小巷里“有心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听说那女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用金线绣的,别说是首饰银两了,就那身衣服都值不少钱。”


    “金线?你这就夸张了,我这有准确消息说那女人穿的一身白色,衣服上绣的兰草纹,是银线。”


    “就算是这样,那也值钱!”


    低着头悄声说话的男人没想到隔墙有耳。


    有人将他们的话都听去了。


    “你知道尸身在哪吗?要想找就得快点去,不然一准被那些臭乞丐占了便宜。”


    别小瞧那些乞丐,他们的消息非常灵通。


    “知道,我就是用一个包子从一个小乞丐那得来的消息。听说是在城外东边的柳河边,那女的被追得跳进了河里,不过被山匪拖出来了。”


    “然后……你也知道,反正就是因为她反抗给山匪的二当家的挠花了脸,气的山匪把她的脸给剁成了肉花。”


    “说到花,不是说有人看见那女人脖子上有个梅花纹吗?”


    “你听谁说的?他怎么知道,莫不是他们早就找到尸身了?那咱们还有机会吗?”


    “……对啊!”


    不再听两人的懊恼,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挥手带着人前往柳河。


    三十来个人很快就在柳河旁的干涸沟里找到了女人的尸体。


    为首的男人带着面具,衣服一角绣着右相府的鹰纹。


    他翻开女人的身体,已经腐烂肿胀的后颈皮上还有能看见红色的梅花胎记。


    男人让人将尸体抬走。


    “现在死了,也算她好命。”


    男人不屑的话消散在风里,躲在远处暗中观察的身影在他们走后也悄然消失。


    “小姐,他们把尸体带走了。”


    男人的声音让靠在窗边小憩的翎秋微微回神。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暖融融的,照的扑面而来的风都是暖的。


    翎秋在这风里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远在边城的小郡主回来了。


    一身劲装的小郡主被遂安侯安排回了京城,说是要剿灭欺君犯上的右相。


    翎秋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梦里梦外都想右相府一夜倾颓。


    “我们也走吧。”一身浅青衣装的女人抱起小木箱,离开她倚靠了半天的窗。


    柳城虽好,风景如画,春意融融,但终归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在娘亲出生的地方,在江南的庄子里,在她的家业处。


    翎秋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抱着箱子的手紧了紧。


    “小姐,怎么了?”


    男人察觉到翎秋的异状,回身询问道:“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没有。”翎秋摇摇头,再次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她只是突然想到,如果她在江南落户,那小郡主该怎么办呢?


    方梓悦喜武,注定要做纵横沙场,以一当百保家卫国的将军,而不是和她你侬我侬做屈居江南一隅的平凡商贾。


    更何况遂安侯府在京城,将来方梓悦成了名将被赐府宅也必然在京城。


    她不愿意去京城,方梓悦没有时间来江南。


    她们两……


    翎秋摇摇头,不,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事以后再想吧。


    她现下最关心的还是那封信有没有抵达边城。


    也不知看到她的书信,小郡主又该是怎样的表情?


    惊讶,欣慰,亦或是生气?


    生气自己不早点告诉她。


    翎秋抿起的唇微微弯出笑痕。


    她倒是想听小郡主亲自讲讲她的感受。


    ……


    三日后,从柳城赶回京城的探子们带着已经发臭的尸体回到右相府。


    在翎秋生前右相就不喜欢她那个一板一眼的女儿。等她死了后,带着一身尸臭更是让右相黑着脸喝道:“扔出去!”


    扔到荒郊野外,扔到乱葬岗,随便扔到哪都行,只要别在右相府里碍眼管她扔去哪。


    下人们闻言赶紧把尸体抬走。


    路过遮着口鼻满脸嫌弃的翎月香时,她还忍着恶心和满心的得意愉悦探头看了看。


    那肿胀腐臭的尸体上有梅花胎记,确实是她那位自诩清冷的“姐姐”。


    翎月香不禁笑出了声。


    任她翎秋生前再怎么端庄淑秀又如何,还不是死的肮脏,连一份体面都没有?


    待人散去,翎月香回了自己的偏庄立马请来戏班子唱了一天一夜的戏。


    “哎呀呀~我的好姐姐,你死的好啊~”


    醉醺醺的翎月香摸进了翎秋原来的院子里,她撑着桌子看着墙上挂着的字帖。


    一个“静”字。


    “呵,你不是喜…喜欢静吗?那你就、就永远的静下去好了,哈哈哈……”


    翎月香疯子一样边笑边喝着酒。


    就因为她这个好姐姐,她才成了庶女。


    如果没有翎秋和她那位好命的娘,她翎月香才该是嫡女!才该是能配的上任何一个男人的人!


    翎月香心里装着一个人,一个她只一见就再难忘却的人。


    那年她跟随母亲去庙里上香,看到一个青衣俊朗的男人。


    她看的痴了,右脚不小心崴了一下正巧撞上了那人。


    那人及时的扶起她,还体贴的询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可惜那日她被母亲强命着戴上了面纱,没让那人记住自己。


    但翎月香却记得那男人身上的四爪蛟龙佩,后来她去打听,才知道那玉佩刚被今上赐给了大皇子。


    她一心想着大皇子,可偏偏她是庶女。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翎月香发狠,突然挺起身扯下墙上的字帖。


    “该死!你真该死!你哪怕死一万遍都不够!”


    翎月香面目狰狞,破口大骂。


    可惜就算翎秋死了又如何,她还是一个庶女。


    凭什么一个死人还要霸占着嫡女的位置?!


    翎月香疯疯癫癫的喊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砸着翎秋屋内的东西。


    跟过来的婆子怕翎月香一激动再得了疯病,赶紧劝阻:“小姐,您想错了,你现在就是嫡女。”


    “这相府的二小姐已经进宫做秀女去了,嫡女的眼睛被名医治好后也爱外出走走了。”


    “对啊……对…我是嫡女……”突然停下来的翎月香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她突然笑了起来,学着翎秋的端庄,拂袖挥去身上的尘土,温婉道:“我怎么忘了,还好有你的提醒。”


    说着,她撑着婆子的手臂,踉跄着往出走。


    远远的还能听见她说:“记你有功,一会儿去管家那里领赏。”


    她娘亲是已故的相府正夫人,她是相府的嫡女,养母是如今相府的二夫人。


    她就是这相府里的贵千金,什么样的男人她配不上?


    她父亲定能扳倒那个病病殃殃的老皇帝,到时候她还能央求父亲给大皇子一个太子位坐坐。


    以后她就是太子妃,谁也不能否认。


    孰不知她自以为这计划天衣无缝,却被她心心念念的大皇子查出了端倪。


    “你是说那人是相府的二小姐?”云子念眯起眼。


    前阵子相府二小姐的名字出现在了选秀的名册上,所以这女人胆子不小,居然敢做欺君之事。


    “她原本是想找嫡女翎秋替她入宫的,没想到翎秋连夜逃出京城却在柳城被人劫杀。”


    “逃了?”云子念听着暗卫的话突然怔住了。


    他倏然转身,低头急躁的问道:“那叫翎秋的女人后颈上可有梅花胎记?”


    暗卫被他突然的反常吓了一跳,但据他调查,“并没有。”


    相府上下的人都说嫡女身上没胎记,只有翎月香身上有。


    云子念闻言紧绷的身子一松,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殿下还有一事,如今那翎月香已经顶替了嫡女的身份。”


    云子念点头,他笑了笑:“正合我意。”


    他又想起了那引诱着他吻下去的白皙脖颈,还有盈盈一握的腰肢。


    什么不可违之命?只要他做了皇帝,娶她做皇后,谁还能查出来她派人替她入宫做秀女的事?


    本来就有野心的云子念此刻更是心血沸腾,吩咐暗卫道:“邀右相去青阁,我有事同他商量。”


    他知道右相意图篡位,只是一个旁姓的人篡位名声不好不说,以他的能力恐怕也成不了。


    不过若是推他上位,他身为大皇子继位名正言顺。而且还能封右相为皇亲国戚,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大把的权利。


    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76章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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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阁是大皇子名下的酒楼,其中环境雅致,是达官贵人最爱去的地方。


    天字甲间是整座青阁观景点最好的地方,云子念面带笑容的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殿下您想要那个位置,我自然会全力帮您。”说到这里右相突然皱眉犯了难。


    “但您也知道,遂安侯一直盯臣盯得紧,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云子念听到这话神情不变,却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这老东西想要篡位,最大的阻碍就是以遂安侯为首的武将们。


    他是想借着自己的手除去遂安侯,但遂安侯背靠着他父皇,这老狐狸是把他的后路都堵死了。


    “遂安侯那边我会派人拖着,至于宫中的事……”


    云子念笑了笑,目光凛冽的看着对方。


    右相得了大皇子的保证当然喜笑颜开,在他眼里这云子念不是大皇子,只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最适合利用。


    用他篡位,再将罪名推到他身上。他能打着清除叛逆的名头杀了他,自己黄袍加身。


    到时候权名双收……


    右相笑着同云子念辞别,心中感叹,他的庶女月香真是个宝贝。


    若不是她,这大皇子也不会这么轻易上钩送到他面前来。


    特意准了翎月香来见大皇子的右相信步离去,连背影都透露着春风得意。


    用锦扇半遮面的翎月香又喜又羞,她的脚步僵硬,甚至不敢迈步上前。


    坐在屏风后的大皇子等不及,干脆自己出去顶着翎月香惊慌羞涩的眼神,粗鲁的揽过她的肩膀,扯开她的衣领。


    粉红色的梅花胎记赫然在目,云子念突然大笑出声,拦腰抱起翎月香丢在屏风后的软榻上,自己急不可耐的褪下外衣压了上去。


    翎月香脑子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见身上人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也就半推半就随了他。


    门外驻守的侍卫闻声相互看了一眼,也为他们主子找到那个女人感到高兴。


    别提他们主子刚回来那阵子了,天天嚷嚷着这个红梅胎记的女人,脾气也越发暴躁。


    不过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殿下的心结也算是打开了。


    此后不久,在翎月香身上占满了便宜,又想着给右相一点甜头,云子念就在运去边城的粮草里面动了手。


    运送粮草的人都是皇帝亲派的可信之人,只是他那病病殃殃活的够久了的老父亲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最信赖的臣子早就奉他为君了。


    掐断了掌心的兰草,云子念随手丢在一旁。伸手抱住从身后依偎而来的美人儿。


    “香儿,我就不明白你养不活这金贵的兰草,又为何种它?”


    云子念不过是随口一问,本没打算得来回应。


    他照例亲吻着翎月香脖颈后的胎记,情到浓处竟觉得那胎记浅淡不少。


    或许是自己府中药膳够好,连带着将美人儿的肤色都提白了一大截。


    早就知道云子念认错人的翎月香眼底闪过慌乱。


    该死的,都怪翎秋,要不是为了顶替她自己也不会买来兰草种。


    索性云子念没多问,但这却也让翎月香惶惶不安了许久。


    不过没过多长时间,边城传来遂安侯战败,边城大破的消息后云子念就没再有时间找过她了。


    当今陛下听到这个战报更是气到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边城驻守的人可是遂安侯和他的得力将领们,边城告破也就意味着皇帝又失去了一大批忠诚的臣下。


    更意味着,此刻逼宫,无人能拦……


    夏中正是雷雨丰时,轰然的雷鸣镇下了宫中厮杀和喊叫声。


    那些平日里鼻子冲着天,仗着一张嘴就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文臣们被云子念关在一起,右相尚且在游说他们。


    云子念就拿着纸笔让太监跟在他的身后,扶起他那位半死不活的父皇,笑眯眯道:“父皇,请吧。”


    皇帝正值中年,若不是当年策马行军伤了根本,他此刻应该能挥动刀枪手刃了这个孽障!


    皇帝睁开眼,视线虚虚的落在一处,他只问云子念:“念儿可知,为儿者当尽孝?”


    儿臣儿臣,即使儿子也是臣子。云子念不但该尽忠,更该尽孝。


    可惜这两样,皇帝是一件也没在云子念身上看到。


    云子念闻言脸色微变,他最讨厌他父皇拿这个来压他。


    “父皇说笑了,我乃是这天赐的皇者,只拜天扣地。”


    至于人吗……在他云子念眼里,他也不过是借着两人的骨血生出来罢了。


    他儿时便能梦到有穿着怪异的人告诉他他该是王,一统天下,名垂青史。


    所以即便他不生在皇室,随便生在哪里都会走上推倒懦弱无能旧帝的道路。


    所以于他来说,双亲也不过是将他生下来的工具罢了。


    皇帝闻言点头,连声说:“好、好。”


    他早知他这个儿子有反心,所以一直压着他,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万万没想到,云子念不仅不改,甚至还变本加厉,成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幽幽的叹息从床榻间传来,皇帝沧然的声音里居然还带了一丝笑意和释然。


    “遂安侯说的没错,这狼子当尽早诛杀才是。”


    他这话惹恼了云子念。胜券在握,志得意满的云子念冷哼的让人上前强逼着他父皇写诏书。


    他本人更是冷笑连连,不断的挖苦讽刺着他父皇的失败。


    “父皇您那条忠心耿耿的狗这会儿怕是连尸骨都被边城的鹰犬吃光了,指望他来救您,还不如老老实实写下诏书,让位与我。”


    先前还顾念一份旧情的皇帝写下诏书,往后一靠,挥手示意他滚。


    得了最重要的东西,云子念的视线带着浓浓的杀意和恶毒在皇帝身上扫了两下。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看在他亲爱的父皇这么痛快的份上,就让他多活两天吧。


    只是没想到他刚一转身,还来不及高昂起头颅,剑光一闪,他的脚筋就被人挑断了。


    “啊啊啊啊──”刺耳的惨叫不断地响起。


    一支隐藏已久的暗卫军突然出现,在床榻上没事人一样坐起来的皇帝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女人,只询问道:“外面如何了?”


    长剑在侧的方梓悦回道:“反者已杀,服者已关押。”


    “如此甚好。”被传久病不治的皇帝擦了擦唇上的药粉,抹去那不正常的苍白色。


    他垂眸看着在地上痛到不停哀嚎的云子念,目光森然无情,只淡漠道:“没出息的东西。”


    空有狼子野心,却被右相玩的团团转。


    他自以为自己在后面逼出诏书,前堂那边右相是在为他收拢臣心?


    哼,右相怕不是在装好人收买人心,打着清军侧的主意想要杀了云子念取而代之。


    不曾留情的越过云子念,一身龙袍的人走的干脆利落。


    天家无情,既然大皇子妄图篡位,那他便不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反臣,一个该当死罪的叛逆!


    云子念早有反心,遂安侯等忠臣曾冒死谏言,皇帝便因念旧情饶过他一回。


    只是将他除离京城,去远处收心。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蠢货还是一个多情种。


    被相府的一个毒女迷的神魂颠倒,连做了右相手中的刀都没发觉。


    不过他也算有一丝价值,撺动右相那老狐狸急不可耐的露出了尾巴,被他揪住连根斩断。


    这次逼宫来的突然,结束的也猝不及防。


    当被遂安侯兵马围杀时,右相那错愕的神情还记在方梓悦心里。


    就像她当初方出京城不久,就突然被他父亲留下时一样。


    “陛下与我等做了一出戏,你就是其中天降的神兵。”


    他父亲将这出戏原原本本的讲给她听,方梓悦知晓后也不禁感叹天家无情。


    儿子算计老子,老子谋划儿子。


    幸好她没投生皇室。


    不过她却漏看了遂安侯眼底的担忧。


    功高盖主,他们遂安侯府这功劳越高,他心底便越不踏实。


    只希望他这爱女心底清明,在君主的赏赐上拎得清,莫要贪得无厌失了分寸。


    ……


    “什么?你不要赏赐?”


    御书房内,身体健朗的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子。


    他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遂安侯随他从微末至鼎盛,是一顶一的忠臣。


    是说虎父无犬子,他这爱女有些本事,只是不知这品行如何了。


    顶着上位者紧逼审视的目光,方梓悦叩首道:“请陛下放过右相府嫡女翎秋的性命,她虽生在相府却温良淑善,不曾参与过谋反。臣不要封赏,只求陛下能将此人赐予微臣。”


    “哦?相府嫡女?”皇帝闻言有些讶异于方梓悦对这人的深情。


    只是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太监,那太监得令,上前一步。


    大太监目露怜悯和不忍道:“相府庶女翎月香伙同二夫人强逼嫡女翎秋入宫为秀女,这翎秋不从便逃了,可谁知在柳县外被山匪劫杀,尸身不知所踪。”


    “轰──”


    夏中的雷多且无迹可寻,这雨说来就来。


    方梓悦双目茫然,哑然张口。


    似乎要说什么,却也被惊醒。


    上位者不忍心的又问一遍,“你可还想要什么?”


    封赏不要,想要的人也死了,总不能让这功臣空手而归。


    忍了一个月的思念如同檐上的积灰被雨水冲刷干净。


    “没了。”


    连方梓悦本人的声音都被这雨水冲刷的模糊,她仿佛魂魄脱离了躯壳,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一具行尸走肉行礼告退。


    躯壳在瓢泼大雨中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遂安侯府的仆人急的不行,雨太大了,伞根本遮不住雨。可任他怎么劝说,他们家郡主也丝毫没有反应。


    “翎秋呢……”


    雷鸣劈醒了迷失的游魂,一身黑红两色的劲装,袖口还绣着兰草的人抓着她的仆人问道:“我的翎秋呢?”


    “翎、翎秋?”


    小仆人还不知道相府嫡女已经死了。


    只是茫然道:“您不是去和陛下求情了吗?”


    说完他恍然的捂住自己的嘴,在大雨里急得想哭。


    该死的,他家小姐这个样子别是陛下没同意赐给她人吧?


    哎呦该死,他这张破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对啊,求情……


    双目赤红的女人死死攥着仆人的衣角,突然仰天嘶喊一声,俯身一口血咳出昏迷了过去。


    人呢?没救出来吗?


    不,是她去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写的太投入了,错过时间了。第二章写了一千五了,我继续了。


    第77章醒来


    =====================


    “娘,小妹她怎么样啊?”方家大公子悄声问着。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惊扰了正在睡梦中的小妹。


    方夫人收起银针,心疼的摇了摇头。


    “急火攻心,郁结不解怕是连醒来都成问题。”


    这孩子自那日大雨中被带回来后,这一昏睡便是三天。


    这三天里她不时噩梦呓语,字字句句都带着翎秋这个名字。


    可那孩子已经死在柳县外了。方家的兄弟们不禁有些后悔,当时他们怎么没多派些人去找翎秋呢?


    要是在那些仆人来告状的时候再多派些人去找,他们小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事实上方家派出的人正好被翎秋手下引诱侯府鹰犬上钩的信号所干扰,两两不巧的错过了。


    不然翎秋大概也能趁机再给侯府传一份信。


    她当时一心扑在那份信早日送到边城,送到方梓悦手里,也没想侯府这回事。


    更何况她处事谨慎,自然不可能在那个节骨眼上和侯府联系。万一被相府发现,那又是解不开的麻烦。


    而恰恰是这一谨慎,造成了现如今的糟糕结果。


    方家三子站在床边默默的想着,小妹你快醒过来,哪怕醒来为翎秋报仇杀了那些山匪也行。


    快醒来吧。


    这几乎是遂安侯府每个人的心声。


    “你说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背对着月白长衫的人儿,方梓悦叼着草叶不满的躺下。


    身下是凉凉的草木。听说柳城那边无雪,春又早,或许已经长出草来了吧?


    “我没有。”纤瘦的人儿连声音都是远远的听不太清。


    但她的辩驳让方梓悦心底涌上来悲凉和怒火。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小郡主一跃而起。


    她对面的人红着眼尾,面容可怜,也不知道逃难的路上受了多少苦。


    “你不会逃去侯府吗?不会寻侯府帮忙吗?”


    她兄长母亲都在,这人到底有多固执才不愿意开口求助。


    “你一路南下要去哪?不是边城,不回京城,也无书信,你是有多着急才想摆脱我?”


    一向霸道任性的小郡主狼狈的抹了把脸,她看不得对面的人哭。


    翎秋一哭,比用刀割她自己的肉还难受。


    索性她一想,对面人苍白怜人的面容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连入梦都是我的一心空想……”


    方梓悦喃喃着坐回草地上。


    儿时听戏,有痴人死后不愿离开,夜夜入郎君梦中与他好。


    方梓悦不求翎秋夜夜入梦,只要、只要入梦一次来看她一眼也好。


    也好过她臆想出来的四不像。


    委委屈屈,凄凄惨惨,她不想翎秋受伤便假想她还穿着那身月白的衣裳。


    可若是被山匪劫杀,当是一身污浊。


    所以这干干净净的人儿哪是她要等的人?


    不过又是一夜美梦罢了。美梦梦她一身无恙,梦她平安南下,过着终于摆脱了她的日子,相夫教子同相公恩爱白头。


    方梓悦几乎是自虐的梦着一遍又一遍,哪怕让翎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和旁人白首她也愿意。


    曾经轻狂,发下誓言强迫着翎秋说她不许和别人在一起。


    生同寝,死同穴。


    翎秋就是她的人,更是霸道直言她若是真找了别人,她就杀了那个人再绑了翎秋。


    若是翎秋反抗,想要报仇,那她们便一起死。


    可年少时的幼稚终归会烟消云散,等她成熟一些,真遇到翎秋丧命之时才恍然,她宁愿翎秋和旁人在一起也希望她活着。


    活的自由,过得幸福。


    如此反复了很久,久到遂安侯府上下一片阴云,久到连远在江南的翎秋都做起了噩梦。


    江南花开正好,窗边的兰草被照料的水灵灵的,清雅别致。


    倚靠在窗边小憩的女人眉头紧锁,休息的并不安稳。


    茫茫白雾,她听到一声接一声的低诉。


    “你恨我吗?”


    不恨我又为何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怪我吗?”


    不怪我又为何不愿意受侯府帮助,只一个人孤身南下?


    “你走了吗?”


    你若没走,没过奈何桥,没喝孟婆汤又为何不愿意入梦来我一眼?


    熟悉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悲怨,翎秋只一听便流泪满面。


    清泪顺着她脸侧落在了脚下的兰草叶上,打的叶片上下摇晃。


    梦中的人拨开浓雾,跌跌撞撞的寻着声音前行。


    “凌云…凌云……”


    远远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躺在山坡上的小郡主挥了挥手,连转身的欲望都没有。


    又来了,都是她假象的东西,就别来扰她思绪。


    “你在哪?我走不出了,凌云我害怕,你在哪?我害怕,凌云……凌云……”


    翻来覆去被烦的静不下心的方梓悦猛的坐起身,一双黑眸里压抑着怒火。


    大抵是梦里无所顾忌,小郡主骂骂咧咧的往浓雾中走去。


    就算对方是她假想出来的东西,可它有着翎秋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惶恐,方梓悦就舍不得不管它。


    只不过……这次的雾有些奇怪。


    以往方梓悦心念一动,浓雾就会散去,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寻找,都和对方隔着一段距离迟迟碰不到面。


    “凌云!”对方的声音越来越急,急得带了哭腔。


    方梓悦心里一揪,张口便喊:“我在这,你别怕,我去找你。”


    紧闭着双目双手攥紧的女人不安的呓语着,脚下的兰花叶子被泪水打湿,风吹过泪水又干渍不见。


    翎秋听到了方梓悦的回应,惊慌失措的她才悄悄安定下来。


    只是这雾一直不散,她能听到对面那人越来越急躁的咒骂声。


    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她们恐怕是见不到了。


    于是不管对方是真是假,是梦还是心灵互通,翎秋双手放在唇边竭尽全力的喊着:“凌云你听我说。”


    “我还活着,假死只是为了南下。我有书信送往边城,你可看到了?”


    可惜雾越来越浓,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变得模糊不清。


    眉头紧皱,面容急躁的小郡主只能依稀听到“将军”、“侯”、“活着”、“南下边城”寥寥几词。


    而她这边问出去的话也同样只传递给翎秋几个词,“京城”、“传言”、“死”。


    这几个词一出,翎秋心脏猛的一跳,人也骤然惊醒。


    手边的茶盏被她打翻在地,守在门外的老管家听见声音敲门问道:“小姐,怎么了?”


    翎秋不语,她愣愣的坐在窗边,脸上的泪控制不住往下掉。


    胸口好像堵了棉絮,喘不过气,憋的心口生疼。


    她缓了很久,才突然大口的吸气,喉咙中的哽咽让她想要咳出血来。


    老管家听见那哭声,只觉得叫他都心里跟着难过起来。


    他推开门,急得手足无措,担忧的询问:“小姐,您怎么了?”


    绣着兰草纹的锦帕被翎秋扯破,她想到梦中方梓悦一声声的哀问就心如刀绞。


    “备车,上京,快!”


    翎秋一向平静从容的神色变得慌乱,老管家被吓了一跳。


    他连连应好,出去准备。


    说实话,他算是看着他们小姐长大的,可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他们小姐如此失态。


    当年夫人去世,小姐年纪也小,还不太懂得死意味着什么。


    单单是喊她娘亲,落了泪,却还要做乖孩子小声的哭不想打扰夫人“睡觉”。


    自那之后小姐受多少苦、受多少欺辱也不曾哭过,今日的场景老管家更是想都不敢想。


    手脚麻利的管家备好车马,翎秋只来得及拿上自己的药箱,匆忙中就上路了。


    而远在京城的侯府也迎来了久违的拨云见日。


    “夫人,夫人!小姐醒了!”管家顾不得礼数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眼底青黑,为了医治自家女儿连夜查阅医书的方夫人闻言手中的书落了下去,旋即回过神来就快步出门。


    整整十天,方梓悦昏睡了十天。


    待满怀着激动和欣喜的方夫人到方梓悦的房间时,却发现围在她身边的人都神情古怪。


    尤其是自己的长子,见到她后更是匆忙过来,做贼似的将她拉到一边。


    方夫人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爱女说上话,就听长子悄声道:“娘亲,出大事了,小妹失忆了!”


    “什么?!”方夫人大惊。


    她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方家长子闻言面色发苦,皱着眉道:“梓悦她非说自己有一个妻子在边城做行脚大夫,还说什么她不做出功绩成为将军,她妻子就不嫁给她。”


    “可她嘴里的妻子怎么想也就翎秋一个人呢,而且翎秋已经死了啊?”


    “你们…你们没和她说实话吗?”方夫人脸色难看。


    “说了。”方家大哥脸都皱成包子了,他为难道:“但不敢深说,一说多了,小妹就面色苍白急火攻心。”


    他们怕她再吐血昏迷,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方夫人闻言也犯了难,这病急不得,只能慢慢调养了。


    “来不及养了,娘亲。”


    方夫人只见自家长子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小妹非要去边城,今天就要走,她要去建功立业娶老婆,我们说都说不听。”


    “娘亲您本事大,您快管管小妹吧。她昏迷这么久,身子还亏损着。如今刚一醒就要去边城,这不是胡闹吗?!”


    可胡闹便胡闹了,方梓悦总觉得心底有个声音催促着她快去找她的爱人。


    南下、边城、将军、医……


    她妻子是在边城行医救人,她总要离得近点。


    方梓悦性子倔,谁说也没用,最后方夫人亲自出马也堪堪留了她一日。


    第二日气色还不太好的方梓悦轻装出发,带的东西不多,一身战袍还有行囊里包裹着的黑红两色衣裳。


    那是她爱妻亲手给她缝制的,她得带着。


    带着,去找她。


    第78章翎大夫


    进京这一路上车马不停,恰逢多雨,翎秋这身子骨久弱,再加上心火难消竟病了起来。


    “小姐,要不咱们在这休息一晚吧?”老管家眼底的担心溢的满满的。


    这拉车的马都换了两匹了,他们小姐身子骨不健朗,怎么能受得了这连日的颠簸?


    “咳咳,不必。”翎秋低咳着摇头。


    她和方梓悦最像的地方就是固执,一但决定了做某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再加上她仗着自己的医术精湛,带够了药,这一路硬靠吃药撑到了侯府。


    待她踏进侯府的时候,本来在江南养的稍稍丰润了一点的身子又枯瘦了下去。


    甚至那纤纤细腰,感觉用手臂一环就能折断。


    方家兄弟和方夫人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正堂,这一看却是讶然:“你没死?!”


    方家二弟性子直,脱口而出:“你既然没死,为何不给小妹来一封书信?!”


    “你可知她为了求陛下赦免你,放弃了封赏。却知你死了,小妹急火攻心,暴雨中咳血昏迷了整整十日!”


    这质问指责的本就枯瘦的人儿身形晃了晃,耳边更是起了蜂鸣。


    老管家眼尖的扶住摇摇欲坠的翎秋,禁不住讨饶的看着方夫人。


    他倒是想替他们家小姐说话,可是他的身份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倒是方家大哥冷静,他拦下怒不可遏的二弟,让人给翎秋看座。


    方夫人也是让下人给翎秋上了热茶。


    这孩子面容枯槁,一路风尘仆仆,怕是听见风声就立马赶过来了。


    翎秋坐下缓了一口气,第一句话就把在座各位给问懵了。


    “凌云可还在边城?”


    众人哑口无言,相互看了半天才神色怪异的问道:“你不知道?小妹根本没去边城。”


    “咔。”


    没拿稳的茶盏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翎秋顿时脸色煞白,神情更是空白了一瞬。


    方夫人惊觉不对,她直接问道:“你莫不是派人将消息传去边城了?”


    翎秋闻言回神,她唇边扯出一丝苦笑,闭目无言的点头。


    是啊,怎么偏生这么巧的就错过了呢?


    “这……”


    先前还义愤填膺的方家二子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阴差阳错的事,也不能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一个人身上。


    方夫人叹了口气,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一个是事关皇位的大事,不能传话给翎秋。一个是谨小慎微,警惕心重没给侯府来信,这一来二去两人便错过了。


    紧接着方夫人又给了翎秋一记重击,她直言:“我儿已在前日启程去边城了。”


    你们又错过了。


    这句话方夫人看着翎秋攥着桌角骨节发白的手,到底没忍心说出来。


    自娘亲去世后,翎秋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无措。


    心静致远,若成大事,必戒骄戒躁,心如静水方可窥察世事。


    只是她这心湖乱了,此刻乱的水浪击打在青石上碎来白花一片。水雾弥漫,连周围的景色也被遮蔽,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望不出。


    “我儿忘了许多事情,也不记得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只记得她有一夫人,温淑良善,在边城做行脚的大夫。”方夫人不介意多告诉翎秋一些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也想自己的女儿早点好起来。


    或许是重重打击将人锤砸到麻木,翎秋收回了自己的失态,甚至平静的接受了方梓悦失忆的事。


    她只是站起身感激的对着方夫人行礼:“多谢夫人。”


    她心知自己便是害得方梓悦成如今这样的元凶,方夫人爱子心切,却还愿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她,她当感激不尽。


    方家二子见状不禁开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小妹已经去边城了,那里天寒地冻,战火不断,不是翎秋这种身子骨柔弱的人适合去的地方。


    翎秋闻言却是确定道:“我会些医术,去边城做行脚大夫正合适。”


    这话一出,方夫人和方家长子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这一个两个的,当真是固执,死犟!


    一个比一个执拗!


    方家大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站的笔直的翎秋,就这小身板,风一吹都能吹跑了,还要去边城?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小妹不要命,她也跟着不要命?


    原以为相府的嫡女是个有主意有本事的人,怎么也脑子一热就莽撞呢?


    倒是方夫人看到的更多,好歹她家那个憨憨女儿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侯府的这几位到底也拗不过翎秋,只能派人送她去边城。


    分别时,翎秋让老管家先回江南打理家业。


    “小姐,您就带上我吧。”老管家死活不走,他说,“边城那个地方没人照顾你怎么行?”


    再说了,边城一经战乱不知有多少伤患,她家小姐总得有个打下手帮忙的不是?


    翎秋摆手,“回去吧。成叔,江南的家业离不开您,我还等着您老养我呢。”


    她这话说的十分夸张,但老管家却听到心坎里了。


    他老头子一个却也需要人看重,他家大小姐委任给他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当然要做好。


    他不仅要看管好那些产业,还要将它们做的更大。


    老管家壮志酬筹的被骗走了,方家兄弟在一旁看的嘴角微抽。


    这姑娘也太黑了,他们小妹真能驾驭的住对方吗?


    别不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吧?


    而方夫人却十分认可的点点头。对翎秋这姑娘越发满意。


    她女儿没心没肺,有这么个聪明夫人帮她也挺好。


    话没多说,翎秋辞别侯府的人就跟随着护卫离开了。


    一路南下不远便绕行过长河,抄近路攀过厚雪及膝的雪山,在半月后顶着天幕第一缕晨光,翎秋站在山头看到了寒色侵染的古城。


    大雪尚未化尽,边城外还弥漫着不安和血腥味。


    翎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路过一个雪包的时候踩到了什么突然扑倒。


    她身边的侍卫赶紧把人扶起,翎秋却叫他们先去看看雪下的情况。


    她刚刚好像踩到了人?


    侍卫手脚麻利的拂开那层雪,却发现是一个已经僵硬了的老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十三四的姑娘。


    小姑娘手脚冰凉,冻的气息奄奄,翎秋赶忙上前救治。


    待一番忙碌后将人保了下来,侍卫们才上前说道:“翎小姐,这两人是逃难而来的。”


    边城左右及后都靠着雪山,在山中也有村落,今年雪大这些村中人粮食不够。恰逢遂安侯带着大量粮草入边城,那些粮草不仅够军需,也够他救助这些村民的。


    而后面大皇子动的那些粮草不过是一个诱敌的幌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必定的事。


    这对爷孙就是想来边城碰碰运气,却不巧的赶上了大雪。老爷子腿脚不便,中途摔了一跤摔坏了腿无法行动。


    她瘦小的孙女用树枝做了简单的板车,就这么拉着自己的爷爷冒着大雪前往边城,但最终还是被风雪迷了方向。


    老爷子临死前护在孙女身上,给她做了最后的避风港。


    翎秋叹气,让人把小女孩带上。


    此处离边城不远,一抬头就能看到古城屹立在冰天雪地里不动不摇。


    “可惜了……”


    可惜人生多错过罢了。


    入了城,侍卫同翎秋商量:“翎小姐,可要找一户好人家将这孩子送出去?”


    不然翎秋带着一个孩子也不方便。


    “不必,等她醒来再做决断吧。”


    翎秋给小女孩冻伤处重新换了药,她也不知道这孩子还有没有家人。再者她这伤还没好,翎秋也不放心将她送出去。


    安顿好了小女孩,翎秋和侍从们收拾好租的院子,就把牌匾挂了上去。


    “静心堂”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卖佛香的,实则不久后边城的人就知道这里面坐着的是一位眼盲的女大夫。


    医术精湛,心地善良,对一些穷苦病人也是和颜悦色甚至免去药钱。


    边城寒苦,又逢征战,很多有本事的人赚够钱都离开边城入内地过安稳日子去了。


    只有祖辈活在边城的人因为根在这里,所以迟迟不愿意离开。


    而那些大夫也有的成了军医,有的离开了,这整个边城里也只剩下两位大夫。


    一位喜钱,穷苦人看不起。一位老大夫医者仁心,但家境不好,也帮不了太多人。


    甚至对于那位无儿无女的老大夫,边城的百姓更加照顾他。


    以仁心换人心,边城风土虽寒,但人情极暖。


    如今翎秋来这坐堂看病已有半个月,但却名声大噪,家家户户都知道边城东那家挂着兰草纹的前堂里,有位妙手回春的女大夫。


    她还有个捡来的孤女小徒弟,那小姑娘聪明伶俐,每日跟着她师父读医书认草药,想来不出几年边城又要多一位小大夫。


    “只不过翎大夫的眼睛似乎不太好。”


    端着糕点往静心堂走的婶子同身边人说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这我知道。”她旁边的老婆婆拿着自家腌的小菜一同过去。


    她曾看翎秋眼睛上覆着布条,就下意识的问了一嘴。


    “翎大夫说是小时候误吃了毒草,从那之后这眼睛就看不见了。”


    “哎呦,怎么那么不小心?”那婶子面上带着担忧和心疼,“也不知道翎大夫这眼睛能不能治好?”


    老婆婆闻言不语,心里觉得恐怕不能。翎大夫医术精湛,要是能治好她早就给自己治好了。


    不过她还是希望翎大夫能好,那么温良的姑娘,不该受这么大的罪。


    “哎?这堂门口怎么围了一群将士?”眼尖的婶子突然拉着老婆婆停下。


    只见远处静心堂门前站着七八位浑身煞气的将士,他们手持□□,为首的那位女将左臂鲜血淋漓,一身黑红两色的衣服都遮不住血污。


    同样看到了这场景的老婆婆惊讶道:“那方副将,怎么来静心堂了?”


    军中当有军医才对?她们不会是来为难翎大夫的吧?!


    第79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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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往静心堂投喂点东西都成了边城百姓的习惯,可今天这群百姓远远的看着静心堂,不敢靠前。


    那七八个人身上的血煞气息实在是太浓重了,吓得百姓不敢靠近。


    说实话,若不是那股血煞气太浓,这些百姓一早就开始投喂这些驻守边城的将士们了。


    其他人不敢靠近,那已过花甲之年早知天命的老婆婆可不怕。


    她遥遥的问道:“方副将,您怎么来静心堂了?军中的军医怎么不给您治伤啊?”


    看看那血流的,连方副将左手都染红了。


    却不想流了不少血的方梓悦还能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的回应道:“军中伤员太多,军医们忙不过来,我就来这碰碰运气。”


    上一场仗夜里刚打完,一个副将杀红了眼追着败军就冲了出去。


    就跟伤虎入狼群一样,翎秋连忙杀进去带人出来。只是孤身一人杀进去容易出来难,这不左臂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


    她便用布条死死的捆住伤口及上方,不让血流的太多。


    可等她回了军营,军医想给她包扎她又推脱不用。


    早就得了消息知道自己女儿失忆一心找夫人的遂安侯还不知道她?气的他一脚将人踢出去,让方梓悦滚去找翎秋。


    这静心堂的名声越来越大,不久前方梓悦就听说静心堂里有一位眼盲的女大夫。


    她又仔细打听了打听,越听越觉得对方就是她夫人。


    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哎呦,您伤成这样赶紧敲门请翎大夫给您包扎呀?”老婆婆都替方梓悦着急。


    这方副将仗打的勇猛,怎么脑子不清楚呢?这血再流下去,人就该没了。


    哪想到方梓悦支支吾吾的答应,却没行动。


    她身边的亲兵也着急,但碍于命令只能苦着脸等静心堂开门。


    昨夜翎秋突然想到了一个药方,自己试了许久,今日便起晚了。


    方梓悦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静心堂牌匾上的兰草纹就忍着痛,不想打扰里面人的好眠。


    她按着疼痛难忍的伤口,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却不动如山的站在那等。


    就好像她曾做过千百次似的,静静的等着那人自然醒,然后调笑刚醒来尚且迷糊的人儿是小懒猪。


    老婆婆看不过去,这方副将真是个傻孩子,她过去顶着方梓悦龇牙咧嘴想阻止的表情使劲敲了敲门。


    方梓悦眉毛挑的飞起,倒吸了一口凉气。苍天哎,婆婆您轻点,别把我夫人吓到了。


    自打看见这兰草纹,方梓悦就非常自信的认为那个翎大夫就是她夫人。


    她夫人爱养兰草,连自己身上这身衣服袖口都有她绣的兰草纹,再加上她夫人会医、眼盲,在边城做行脚大夫,这不都对上了?


    “来了。”不一会儿院内就传来侍卫的声音。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大门被打开,翎秋已经端坐在堂前了。


    因为百姓总是往静心堂送东西,再加上静心堂门外牌子上写着“如有急事,可敲门大喊。”


    所以今天外面如此平静,侍卫和小徒弟也就没叫醒起晚了的翎秋。


    翎秋起的匆忙,也没覆眼前的布条,睁着黯淡无光的眼模糊的看着堂外。


    站在门前踌躇不前的方梓悦被老婆婆一把推了进去,老婆婆天不怕地不怕,推了方梓悦还着急道:“快进去呀!”


    方梓悦被推进来,脑子还有点发懵。


    所谓近乡情怯,这平日里走路带风,很少有停下来时候的双腿此刻同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小徒弟见人迟迟不进来,跑过去一看方梓悦浑身是血,扯着嗓子就喊:“师父!师父,这个姐姐受了好重的伤!”


    坐在前堂的翎秋闻言赶紧招呼侍卫和她一起出去救人,她听小徒弟的喊叫,心想这人怕不是被抬进来的吧?


    只是等侍卫出门看了方梓悦一眼登时愣住了,“小姐?!”


    “小姐!是你啊!”进不去军营的侍卫此刻惊喜的转头同翎秋说:“翎小姐,我家小姐来了!”


    翎秋一个晃神,黯淡无光的眼睛下意识努力睁大,似乎这样就能让她看的更清楚一点。


    被喊的什么情丝都没了的方梓悦看了一眼那侍卫身上的侯府徽记,心想:兔崽子,你要不是我侯府的人,就看你坏我好事的份上腿都给你打瘸了。


    方梓悦还没当上将军呢,本来想装成一个普通病人来看看她老婆的,谁知道她家侍卫上来就给她暴露了。


    “小姐,您受伤了?!”


    侍卫急切的声音令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无措极了的翎秋一个激灵回神。


    她让小徒弟去烧水配药,让被她教会了一些医术的侍卫和她说方梓悦伤口的情况。


    伤可见骨,重刀劈断了剑自上而下斩开皮肉,万幸没伤到骨头。


    翎秋听的心脏发紧,提着笔写药方的手都微微发抖,怕的不行。


    万一,万一方梓悦要是没来得及用剑挡那一下,她的左臂岂不是没了?


    方梓悦紧盯着翎秋的反应,见她额头出了汗,还以为自己的伤吓到了她。


    于是没心没肺的安慰翎秋:“我这伤没事儿,你们随便处理一下就行。”


    不用她夫人上手,就让她家侍卫给她洗洗缠上药就好。


    “啪!”狼毫笔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笔尖溅起的墨弄脏了翎秋淡色的袖口。


    一股怒火冲上心头,长这么大翎秋头一次动怒发火。


    她睁着看不清的眼狠狠地瞪着方梓悦的方向,气的唇色泛白,樱唇更是颤抖道:“你若是不想活,何必还要来我这里医治?!”


    明知道她是为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学的医术,明知道她会心疼,这蠢东西非要故意戳她心窝子是吗?


    莫说是方梓悦,就连习惯了翎秋温温柔柔,端庄淑静的侍卫和小徒弟都吓得噤若寒蝉。


    触了人家霉头的小郡主被她夫人吓得一哆嗦,不巧正好扯动了伤口。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


    翎秋听到声音顿时心软了,赶紧让侍卫帮着处理伤口。


    她一边指挥着侍卫和小徒弟清理伤口,一边懊恼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好的这么慢?


    不然她便能亲手为方梓悦包扎,总好过假借旁人之手,让她不放心。


    跟在翎秋身边的侍卫本身就懂得处理伤口和包扎一事,再加上来到边城后有翎秋教导,他这手艺越发娴熟。


    换好药,被包扎好伤口的方梓悦动了动左臂。那药粉里似乎有止疼的成分,此刻左臂倒是没有那般刺骨的疼痛了。


    处理完这一切,侍卫和小徒弟心照不宣的退出去关上门,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透过窗子照进来的光落在翎秋还有些泛红的眼尾上,照的她万分惹人怜。


    可偏偏那淡漠的模样让方梓悦望而却步。坐在翎秋对面的某只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咙里的话绕了又绕就是说不出来。


    一旁假意看书不理人的翎秋,连自己将书拿反了都没注意到。


    她轻咬着唇,心底有点委屈。


    凭什么连她都要时刻担心的人就这么不珍爱自己的性命呢?


    来边城这段日子,每逢将士出征,翎秋这心都紧紧的提起。


    生怕方梓悦有个闪失,可她在这边担惊受怕怕的不行,这没心没肺的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一大清早受伤跑来就傻子似的站在门口,门都不会敲,话都不会喊,是真真想气死她!


    窗边吹来的风拂乱了翎秋鬓边的发,一缕青丝不巧落在了翎秋眼睛附近,扫的她眼部痛痒,有泪水盈出了眼眶。


    见人哭了,方梓悦坐不住了。


    她悄然上前,扶着翎秋的膝盖蹲下,用尚且完好的右手轻轻撩开那缕不听话的青丝,仔细的将它别在翎秋的耳后。


    “夫人,你别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怕夫人被吓到,这才口不择言。”


    方梓悦同一只大狗狗一样,将下巴垫在翎秋的膝盖上,微微摇晃着讨她夫人开心:“所以夫人你原谅我好不好?”


    是她说错了。


    一想想也是,若是有一天被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夫人受了伤,她这边急得不行,结果她夫人却来了一句:“随便治治就行。”


    方梓悦这么一想只觉得血气上涌,心火呼呼上冒。


    从江南忍到了侯府,又从侯府忍到了边城。那滚烫的泪到底是被膝上这混蛋撩拨了出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方梓悦的指尖、掌心,烫的她皮肉生痛。


    翎秋的哭是无声无息的,雪白的贝齿咬紧下唇,眉头轻蹙着,默默的落泪。


    若是方梓悦喜欢,那她便做一辈子的行脚大夫。不回江南也好,这小郡主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从此她再也不要和对方错过了。


    翎秋近乎祈求和悲切的摸索着方梓悦的面容,苍白颤抖的指尖抚过她好看的眉骨,精致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终是落在了柔软灼热的唇上。


    方梓悦不可抑制的亲吻了翎秋的指尖,将人吻得身子一颤一颤的。


    可即便难忍到这种程度,翎秋还是不舍得收回手指。


    她甚至还前倾了身子,低声渴望着,“凌云,凌云你亲亲我……”


    她想窝进对方的怀抱里感受她的温度,亲吻对方唇齿感受她的爱怜。


    她迫切的想要确认她真的见到了她的小郡主,她找到了她,没再错过。


    自家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梓悦不上简直就是不行。


    如狼似虎的女人单臂环抱住纤瘦的人儿,将人狠狠地压进怀里,难以遏制的亲昵着对方。


    但即便是这个时候,这脑子缺根弦的小郡主还想着,‘咋办?她还没当上将军呢,还不能娶她家夫人。’


    可她夫人也太热情了!


    痛并快乐着的某只暗暗发誓,今日之后她就去军营闭关,啥时候成了将军她啥时候再来找她夫人!


    不然瞧着她夫人这诱惑度,她迟早忍不住把人按在床上“收拾”了。


    第80章护身符


    “翎小姐,起风了,您先回屋吧。”


    看着披着单衣站在门外远望的瘦弱身影,侍卫心里很不是滋味。


    边城外战鼓声震得风云骤转,雷鸣轰然,金蛇如舞。好似这苍天也在为将士们扬旗助威。


    狂风卷着急雨打在手上有些疼,翎秋紧了紧衣襟贴在门口,尽量躲在门檐里少淋一点雨。


    她身后的侍卫拿着大氅冲过来给她遮住,顶着风大声道:“翎小姐咱们回去吧,我家小姐这一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说着这忠心耿耿的侯府侍卫也不禁觉得他家小姐有点儿过分了。


    她们两之间的情谊侯府上下都清楚,那天翎小姐送他家小姐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的,两人都彼此留恋不愿分开。


    甚至翎小姐还嘱咐道:“之后每日来我这里换药,切记回去莫让伤口沾水。”


    她家小姐点点头,三步一回头的不愿意走。


    当时他还打趣说:“小姐,这军营离咱这又不远,您常回家看看。”


    谁知道他家小姐这一走还真就没回来,就和那抛夫弃子的人渣丈夫似的。


    而他们翎大夫倒是成了望妻石,每日无人来看病后,她就站在门口望着军营的方向,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倒也不知道她那双看不见东西的眼,是否望出些名堂来。


    侍卫不知道他家小姐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成不了将军,无颜面对自家夫人。


    他不懂,但翎秋清楚。


    她深知小郡主那个死撑着的臭毛病,若是她认为自己成为将军才可以娶她,那她就真会不再来静心堂。


    就是憋的浑身难受,上蹿下跳的她也不好意思来。


    不过……嗯,如果来也不是方梓悦来,而是以一个普通病人的身份过来。


    只是乍一见到方梓悦,两人亲昵了不到一日对方就离开了,翎秋这心底总是放不开,所以才会每日等在门口。


    却不想她这一等倒让侍卫误会了。


    翎秋接过大氅,也知道自己这身子骨不宜淋雨,只得抿唇回了屋。


    边城最近战事吃紧,也不知道方梓悦有没有保护好自己。


    从木盒里拿出对方刚出征时就给她的护身符,翎秋握紧放在心口,默默祈求着对方平安。


    早些年看话本,上面写着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翎秋只觉得有趣一看便过了。


    她也记得上面描述了一对孤儿寡母千里寻夫,她的丈夫被传战死了,她悲痛欲绝昏死过去,再醒来毅然决然踏上旅途。


    千里路经了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但她都一一跨过去了,最后在离战场不远处找到了她残疾的丈夫。


    文末写两人情深的文字洋洋洒洒的铺了两页,翎秋当时只觉得是个打发时间的故事,从未往心里去过。


    直到如今,她方才体会到爱人身处战场,而她在家中苦等的无力和焦灼。


    这一场仗打的格外艰难,外蕃几乎拼着鱼死网破来攻城,遂安侯这边也是全力抵抗。


    随着伤员增多,军中的军医几乎忙不过来,从战场上被替换下来歇一口气的方梓悦这才有机会偷溜出去。


    她那一身战袍被换成深蓝色的长衫,面上也覆上了一层薄纱,若不是她那身洗不清的血煞气和挺拔身姿,这城中百姓还真以为她是普通人了。


    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口,方梓悦闷声闷气的对着对面眼盲的人儿道:“大夫,我胳膊被人砍了。”


    翎秋闻言一愣,她就说今日感觉心跳的有些快,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原来是这个笨蛋小郡主要过来了。


    “你和别人打架了?”方梓悦的眼睛好了一些,能替人处理小伤口了。


    她手上麻利小心的替方梓悦包扎,嘴上不饶人的逗她:“若是打伤了人,可是要被官府抓去的。”


    方梓悦心里一惊,寻思她夫人不会一会儿报官抓她吧?


    被吓了一跳的女人赶紧摇头辩解,“哪能呢?我是一个走商的。千里迢迢来到边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没等把货卖完就被人抢了,我保护货物被那人砍了一刀。”


    说着方梓悦就跟说真事似的,还劫后余生的叹了口气:“还好我跑的快,不然就不是胳膊上被砍个口子了。”


    她这话也不是全假,她将战场上的危险掺吧掺吧,掺进了这个谎里头。


    静心堂的小徒弟在一旁听的唏嘘不已,还替方梓悦出主意让她赶快报官。


    倒是翎秋转头打发小徒弟去看书,自己抿紧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梓悦见她夫人不说话,她也找不到什么说辞,却又不舍得走,于是无赖似的一会儿说自己伤口疼问有没有止疼的药,一会儿又说自己头晕怕是失血过多。


    翎秋就任由她折腾,温温和和的回应她每一个借口。


    方梓悦虽然高兴她家夫人回应她,能让她待的久一点。但一想到翎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心里就不停地冒酸水。


    “回去好好养伤,勿沾酒和辣。”舒缓温柔的声音听的小郡主气呼呼的。


    堂堂方副将快被气成鼓肚子的青蛙了。


    别对外人这么温柔啊!


    方梓悦心中哀嚎为啥自己还没成将军,不然她早就把人抱回家关起来,谁也不给看了!


    翎秋看不清方梓悦的神色,见她不搭话,便以为她是真的伤口疼。


    于是蹙眉问道:“伤口很疼吗?”


    她语气里是自己没注意到的担忧,这可给小郡主点着火了。


    只见她气呼呼的站起来,仗着翎秋看不见就对人家龇牙咧嘴指指点点,张着嘴不出声的数落翎秋对别人好不心疼她。


    翎秋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方梓悦周身的气息变得躁动不安。


    翎秋诧异,这又是怎么了?


    却不知她这茫然的眼神如潺潺流水,给方梓悦头顶冒了三丈的火苗“噗”一声浇灭了。


    方梓悦停下脚步,有心上前抱住她夫人,又怕暴露。


    最后只能站在一旁,仔细的看着她,以宠爱的目光描绘她的轮廓。


    她家夫人医者仁心,待人温和,性情温良,自己又如何能乱吃飞醋?


    要假扮别人的是她,气对方认不出自己的是她,怕对方认出自己的还是她。


    方梓悦突然觉得自己挺混账的,仗着她夫人看不见就使劲欺负人。


    想到这突然蔫头耷拉脑的人偷偷的瞄了翎秋一眼,心里小声的和自家夫人道歉。


    可惜翎秋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感觉到对方从焦躁变得蔫蔫的。


    翎秋聪慧,这心念转了两圈倒是猜出来一半。


    她有心想笑,却又有气。


    好笑好气之下,她干脆赶人走,“既然你伤口无事,就可以离开了。我后面还要配置药方,怕是没时间再同你聊天。”


    让这混账装旁人,就该给她个教训。


    被自家夫人出言赶人的方梓悦如遭雷劈,如果不是怕出声被翎秋发现身份,她早就一个“呜汪”哭出来了。


    她夫人不爱她了,居然开始嫌弃她话多赶她走了!


    被无情的扫地出门,方梓悦禁不住扯着袖子仰天长叹人心不古,情意难留。


    只是她摸着袖子捏了又捏,怎么也捏不到熟悉的兰草纹,这一低头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假装旁人。


    想到这方梓悦忍不住狞笑出声,赶得好!


    她夫人干得漂亮!


    守在门口被方梓悦叮嘱不要暴露她的侍卫眼神怪异,不知道她家小姐上一秒垂头丧气,下一秒咬牙切齿狞笑出声是干什么呢。


    难不成上战场被人打坏脑子了?


    怎么这么吓人呢?


    之后方梓悦经常假扮成普通病人过来,有时候她压根就没受伤,非要搁那无病呻吟。


    翎秋好气又好笑,但人都送到她手里了,她正好趁机给方梓悦治一下失忆。


    “这……呃、翎大夫,我突然感觉我好了,这药能不能不吃了?”


    方梓悦捏着鼻子,一脸痛苦的看着面前黑糊糊的汤药。


    那股怪味透过鼻子直冲脑门,叫她跑都跑不了。


    翎秋能听到那人在努力屏住呼吸,大概是憋到满脸通红再飞快的吸一口气然后再憋上。


    这一碗普通的药叫她弄的好似什么臭不可闻的毒药似的。


    可惜这幅可怜模样并不能收买冷酷无情的翎大夫,她起身摸索着拉住方梓悦的衣服,将人拖到药碗旁。


    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快喝。”


    方梓悦冲着那黑糊糊的药翻了个白眼,脚下沉重,手更像是被捆住似的抬都抬不动。


    啊啊啊啊!!为什么要喝药!为!什!么!


    从小就怕吃药,怕苦的小郡主无声的崩溃,在翎秋看不到的地方面目狰狞,盯着那碗药就和盯着外蕃王的项上人头似的。


    恶狠狠的保不准一会儿就冲过去把碗都吃了。


    翎秋哪能不知道她怕苦?


    前些日子她叫人在边城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淘来一罐蜜饯,甜滋滋的很好吃。


    她有心拿出来吧,可偏偏这人又假装是陌生人,拿出来给她吃了她也不开心,说不定还会打翻醋缸。


    不给她吃吧,听到她喝完药竭力忍住反胃的声音又觉得心疼。


    左思右想,左右为难的翎秋突然伸手,掐着方梓悦腰间的软肉狠狠地拧了一下。


    翎秋体弱,力气不大,只是这突如其来堪称偷袭的动作给方梓悦下意识的拧的扯着嗓子长嚎了一声。


    吓得在外面扫地的侍卫差点把扫把扔了。


    深知这人雷声大雨点小,翎秋毫不心疼,只是拿出蜜饯重重的哼了一声:“看你还敢不敢装旁人了?”


    没想到自家夫人早就认出她了的方梓悦傻眼了,她悄咪咪的后退一步,想要走为上计。


    却被早就察觉到的翎秋喊了回来。


    “喝药。”


    方梓悦闻言这脸刷一下子就青了,她试探着和翎秋讨价还价:“夫人,能不能不喝啊?”


    “你看我这身子骨健朗,上战场以一当百不在话下,这药就不用吃了吧?”


    那知翎秋听后只是慢悠悠的端起药,作势要喂她,嘴上还说道:“不行。”


    方梓悦见状,哭丧着脸老老实实的上前,受刑似的一口干了。


    之后强忍着胃里的恶心让她眼泪汪汪的,还好她夫人及时喂了她一颗蜜饯,才压下去那股古怪的苦味。


    知道身边人不舒服,翎秋指尖轻颤着,心里揪着难受。


    她忽然上前靠在方梓悦怀里,听着她的心跳。


    这人怕苦,却因着是她喂的,所以义无反顾的喝了下去。


    想来奇怪,以前方梓悦还记得事情的时候,她总想早早的娶自己回家,白头偕老恩爱天长。


    可那时她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拒绝,推脱不行。


    现在对方忘了,她却恨嫁了。恨不得这小郡主赶紧记起来,然后将她娶回家。


    无论是江南,边城,还是回京城她都愿意。


    但很可惜,如今却是小郡主推脱不行了。


    “你上战场好好照顾自己,这个护身符你戴上,万事小心。”


    翎秋将当初方梓悦给她的护身符还了回去,对方虽不记得这个护身符,但拿到手里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欢喜。


    就好像有什么断掉的线重新被系上一般。


    “好。”


    方梓悦禁不住回抱住怀里的人,低头亲吻她的眉眼。


    那双精致漂亮的眸子虽是雾蒙蒙的,她却爱极了。


    甚至色眯眯的某只突然想到,若是将人欺负狠了,也不知那落下来的泪水能不能将那层薄雾冲去?


    翎秋敏锐的察觉到这人的蠢蠢欲动,当及踩了她一脚。


    翎秋一向温和,也不似旁人恼羞成怒的赶人离开,只是走到一旁拿起桌上的书去看。


    完完全全是无视了站在一旁的人。


    可方梓悦却好像很熟悉对方这种行为似的,自知她夫人不想理她,怎么说也没用,只好溜回了军营。


    待到了营帐中,她才仔细看了看护身符,唇边带了柔软的笑意。


    既然是护身符,那便放在心口的位置吧。


    也不知她上战场时,翎秋是否曾将护身符放在心口处为她祈求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