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猫鼠游戏
作品:《清朝乡下女进城后》 楚韵和杜容和出门不久李佑纯就得到了消息,彼时他正在跟京里的汉人才子一起赏玩古董字画吟诗作对。
这些汉族文人想要为官做宰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成容若和明珠身上。只有这些正统的满人血脉能为他们打开向上晋升的通道。
对于李佑纯来说,他在京里代替家族提供的只是一些口头建议和豪华奢侈的款待。
李佑纯对诗词歌赋谈不上很有兴趣这些只是长辈交代下来的差事。
差事十分古怪
除此之外李家长辈还吩咐他要打听朝中重臣的琐事包括乞骸骨以后的老臣,他们去世后所留子孙的生活状况。
李佑纯起初以为这是家族在排除异己,想要抓住别人的小辫子。直到他写到一位官声清廉的老臣连收敛骸骨的薄棺材都拿不出后不到半个月内务府就亲自送了三百两银子为老臣发丧又安顿好老臣的妻妾遗孤。
李佑纯迅速明白了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事!这几年他慢慢的摸索出了一个让人发寒的规律。
这个规律被他简单粗暴地分成四种。
第一种,核实臣子是否言行一致,上述老臣就属于这种情况。
第二种和第三种被李佑纯分成了流言与暴力。
这件事做起来更需要细致人,处处留心京中不同寻常的流言蜚语与各个胡同乡村出现的强盗流寇。
重点关照的是,这些行为举动与前明有没有什么关系。
李佑纯是有忠心的但做着做着他就想笑。
满人对自己始终不够自信啊。
在好笑之余他也和很多耳目一样看往人群时不免感到深深的恐惧。
大家会忍不住地想,这些面带笑容的人群中是不是也有一双眼睛长久地注视自己?
所以他最爱做的事是第四种——关心京种物价、搜刮优质农作物。
这一部分被李佑纯排到了所有事的最前边,物价与农作物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写这个他也会感到快乐,会告诉自己,看你是在为老百姓做事。
总结出这四个规律后李佑纯就不喜欢住在人多的地方他最常待的住所也从华美精致的城中大院变成了乡下各个村庄。
楚韵和杜容和出现在庄子上后他甚至猜测过这两个人是不是也是什么居心叵测的耳目来乡下是想抓他的小辫子。
楚三奶奶要良种时李佑纯感到自己轻轻吐了一口气。
真
好,这两个人不是来监视他的。
随后他发现了杜容和也在做和自己同样的事。但比较奇怪的是这两夫妻的心似乎都比较大,杜容和可能还搞不清自己在做的究竟是多恐怖的事,他甚至说楚韵想要“做人”。
这令人匪夷所思,在旗人族群中,一个人说自己不想做奴才,就像一只猫儿突然说自己想做老鼠一样好笑。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更可笑的是在见过家姐做奶娘后,李佑纯也有这样的心思。
李家不思上进的歹笋,悄悄瞒下了楚韵“不顺”的消息,像一个真正的耳目那样,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她究竟会怎么“做人”,如有必要他会施以援手,帮助她成功逃脱。
如果方法可行,他也能照猫画虎。
如果她半途而废,身死道消,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李佑纯把这个观察叫做“猫鼠游戏”。
这只半猫会不会成功蜕变成自己想做的老鼠呢?还是会变成一只完全的猫?
李佑纯觉得是后者。
因为她要对抗的东西太多了,首先是夫妻关系,夫为妻纲,她的一切活动都要在丈夫允许的状况下进行。
杜容和能允许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行粗鄙之事吗?
在收到泛着淡绿色、亩产能达五百斤的粳米时,李佑纯有些坐不住了,这些种子能活很多人,而且会比贡稻更容易推广。
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楚韵这只半猫确实获得了丈夫的尊重,她有了走出杜家的能力。
接下来,她一定还会想办法脱离杜家的掌控。
一个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命和财都捏在别人手中呢?
李佑纯打算在“脱离杜家”这个步骤上做她的贵人,不管是她想和离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都可以,他都会双手赞成。
贵人更方便观察被施恩者的动向。
他盼着楚韵和离,旗人女眷打官司会有什么后果?李佑纯很好奇。
这样他的阿姐要是想和离,衙门处理时也能有迹可循。
这个机会李佑纯始终没有等到,楚韵把小荷策反了。
她做了杜容和的贵人。
心腹小声地告诉李佑纯:“杜三爷带着楚三奶奶离家出走了。”
李佑纯:“……他们如今在何处?叫管家备轿,你们替我把人请到别院去。”
管家听到吩咐刚要走,李佑纯又改口了:“让人备马车。”楚三奶奶既然想做人,那她一定不喜欢看见自己坐在别人的背上。
马车
里,李佑纯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抹笑容从幼年时便被家族赋予,习惯后,即使在独处时他也不敢松懈。
李佑纯真是没想到杜容和会带着楚韵从杜家离开。
父母在不远游,难道他是在反抗父母吗?
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他们竟然都不打算遵守吗?
事情变得好玩了起来,看来想做人的不止是楚三奶奶,还有杜家三少爷啊。
这样,他就能有两个观察者了,还是一男一女。刚好可以一个留给阿姐,一个留给自己,真好。
楚韵和杜容和在半路被李家人拦了下来。
李家人准备了一辆宽大的马车请他们上去,车里铺了软缎,旁边还有可以放茶水书籍的小柜子,如果把杜家女眷出行的车比作桑塔纳,李家这个已经可以说是高端线的古代奔驰。
李家的仆人很体贴,一来就蹲在地上做人凳,讨好地道:“爷,奶奶,请上吧。
楚韵迅速感受到了李杜两家的区别。
杜家的下人从家不做这种事,想想看,要是让何妈蹲下来让人踩,她不得把人挠死啊?
李家仆却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熟门熟路地跪在地上了。
杜容和没有踩人的爱好,他先跳了上去,接着一把将楚韵拉进去。
两人坐在车里感觉像被绑架了,都在想李佑纯把他们叫过来做什么。
李家仆人有些手足无措,隐隐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只能没话找话跟他们说:“我们二爷是听说爷和奶奶有些麻烦,想请你们过去小住,就当做朋友间互相帮忙。
李家仆:“我们爷选的别院也很幽静,是他从前为未婚妻准备的居所,后来……这屋子一直闲置着,很少有人过去。我们爷说让爷和奶奶安心住着,不会有人敢来打扰。
说到这里他觉得哪里没说对,又干笑两声解释了一遍:“宅子是新的很干净,没有住过人,要住的人还没进去就没了。
楚韵:“我知道了,老伯你不用说了,我们都清楚,李二少爷是好意,到时候我会为你在他跟前美言几句。
李家仆一听有好评,马跑得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把两人拉到了杏仁胡同一座小宅子前。
楚韵小声问:“他该不会看上我的种子想不给钱硬抢吧?
杜容和摇头,李二少爷是京中出了名的好脾气,他不可能对他们做什么。
就算是真的杜容和也不怕,他对家里没办法,对李家人还有些,挽着她说:“大家都是旗人,为一个
人效力,说起来也是同僚,难道他还能对同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楚韵就放心了,她是个乐天派,既来自则安之。这个地方离郊外近,离大王庄也近,小荷过两天当差也更方便。
李家别院很精美,假山花园应有尽有,四处都挂了楚韵说不上名字的帐子,看起来确实是为女眷准备的。
李佑纯在正院花厅坐着,他穿着细滑的天青色纱袍,还是如沐春风般笑着对楚韵和杜容和招手。
清俊贵气,比之前在庄子上的李二少爷更加气度不凡。
楚韵总觉得这张笑脸有点“非人”的面具感。
李佑纯让他们安心住下来,他自己也不会常来,这宅子相当于半送给他们了。
两人当然不肯要,李佑纯也没硬塞,只是笑:“三奶奶送来的稻子很好,我想把它们全买下来。我还想请三奶奶替我看看庄子。”
这个楚韵就肯做了。她哦了一声还想问更多。
李佑纯却说不急,等他们安顿好再来说这件事。
利益当前,两个人果真没走成。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李家人的要求,他们最好还是不要拒绝。即使杜容和能带着她出去,楚韵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人。
李佑纯是真心想要留住他们,想看看他们平时是怎么相处,怎么生活的。
他一个单身男人不好留夫妻两人,住的是前院,反而最好的东跨院留给了楚韵和杜容和。
东跨院里边有一张自成天地的拔步床,贴了螺钿,还隐隐散发出香味。
杜容和胡乱淘的拔步床也很漂亮,但他那个不能关起来自成天地。
楚韵无论如何是不想住在这的,她说:“让李佑纯自己住吧,我宁愿住前院。”
杜容和看她手在床上东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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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西敲敲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就问:“为什么啊?”
楚韵把杜容和按在床上坐着,自己离了八丈远说:“我们乡下出过一桩事,当时差点吓死我。”
杜容和摸着下巴问:“什么事能把你吓着?”
楚韵:“太多了这都数不清,像蛇和公鸡我就怕。不过我说的是另外一回事。你不知道,我们丰年乡也有大地主老爷。这个地主祖上养过一个女儿叫多宝小姐。多宝小姐从小就不落地,缩在拔步床上衣食起居。”
她以前还想过去多宝小姐家应聘丫头臊一下楚东陵的脸。
不过半路上就被多宝小姐家守门的婆子刷下来了,这种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是关系户,她进不去。
多宝小姐
的宝床很大,几乎是用木头搭了一间小卧室。楚韵指指这个小荷屁股下的床说:“就跟这个一样,衣柜、床、架子、马桶、小榻,应有尽有,丫头睡的床都囊括了。人要是愿意,可以一辈子住在床上不出来。”
多宝小姐被老爷如珠似宝地藏了十几年,外头就有风声说多宝小姐绝世容光。
后来打嫁妆时,做床的工匠想一睹芳容,就故意把拔步床做成了中空的,等到交货他就溜了进去,白天看多宝小姐穿衣吃饭,晚上凝视她呼呼大睡。
这个工匠就这么在几根柱子衣柜和床底游走躲藏。
楚韵说到这里看着正襟危坐的杜容和笑:“诺,多宝小姐当年就像你一样坐在拔步床上。”
杜容和有点发毛了,不过他没有跳下床,而是笑着长臂一伸把楚韵捉了上来。
楚韵吓了一跳,躺在软软的床上跟睡在什么人身上似的,从脚底一直凉到天灵盖,挣扎着要跳下去。
杜容和哈哈笑起来,手上用了劲,她没有跑掉,他还好奇结果道:“最后这个人找出来了吗?”
楚韵跑不掉,就睡到他袖子上去了,尽量不跟床接触,她冷冰冰地说:“找出来了,他一直藏到多宝小姐出嫁。抬嫁妆的人听到床里有动静,以为是耗子就叫了几个妈妈一起找,结果在缝隙处对上了一双人眼。”
说完,她转身对上杜容和的眼睛。
杜容和根本不怕,要真是鬼他还能哆嗦两下,是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还同楚韵分析:“这个是乡下人怕女儿要嫁妆编出来唬人的,你是亲眼见的吗?”
楚韵瞠目结舌:“我是听老太太说的。”
至于老太太啥时候说的,好像是在她感慨多宝小姐孙女嫁妆真多后。
杜容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楚韵:“老太太真是奸诈啊。”
但她确实听完以后对拔步床产生了很大的阴影,所以还是不肯睡这个,道:“李家的拔步床跟小洞天似的,要真有个人藏在里边也不稀奇。咱们还是走吧。”
两人顶着李家仆奇异的目光,婉拒了好屋子,想要睡到前院。
李家其实还有别的院子,但他们来得匆忙,这里又只有几个老仆看屋子,根本来不及收拾。
楚韵想换就只能和李佑纯换。
屋子里都是李佑纯的耳目,他知道这两人在里边说了什么。
李家仆问:“少爷,换不换?他们说不换也没关系,可以趁着提天还早,另外寻个住处。”
李佑纯:“别的院子能收拾出来吗
?”
李家仆:“杂草很多。——换吗?”
李佑纯收拾好被子去了东跨院,晚上一直觉得鬼影重重。
楚韵和杜容和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两人起来就看见李家下人在抬拔步床。
楚韵抓了一个问:“怎么好端端的要抬出去呢?”
李家仆:“少爷说他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总体来说并不是致郁系,我还是想写一个比较轻松好笑的故事啊,别误会。
多宝小姐的故事来源江户川乱步人肉椅。
顺便也说一下目前这本书其他的参考:《生活在清朝的人们》《曹寅与康熙》《清稗类钞》《寻味历史:食在清朝》《宫女往谈录》《清代嫁妆研究》《清代宫廷女性研究》《狂欢与日常》《燕京岁时记》
以后有要补充的我再补充。
感谢在2024-05-1019:46:44~2024-05-1121:2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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