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7

作品:《无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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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荼听完先是一愣。


    女孩乌亮的眼睛浮现茫然,几秒后倏地闪了闪,震惊道:【你的意思是,原本是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她立刻露出懊悔表情:【早知道我换一个了。】


    徐砚白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无奈笑了笑,偏头反问:“所以,你还有其他愿望吗?”


    “愿望还没想好,”苗荼想起早晨父亲说的话,犹豫几秒,鼓起勇气道:“不过我下周六过生日,如果你不忙的话,要一起出来吗?”


    她是第一次向家人之外的同学分享生日,不知道这样的邀请方式会不会太直白,只是心里这样想的,就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


    徐砚白又问:“以前生日会做些什么呢?”


    “一般会去镇上买蛋糕、吃饭、然后在商场随便逛逛——”


    细数过去生日时,苗荼担心她会不会说的太琐碎,抬头却发现徐砚白正握着手机,镜头俯视朝向她,动作像是在拍照。


    “抱歉,”两人四目相对愣了愣,徐砚白将手机递过来,解释道,“刚才听你说话,不自觉就拍照了。”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现在删掉。”


    苗荼摇头,忍不住看向手机屏幕、徐砚白镜头下的自己。


    临近午时光线过曝、加上是抓拍,背景里的纱帘、窗台盆花与窗外梧桐,都无一例外地模糊着;


    只有照片最中央的女生被定格聚焦,连唇角的浅浅酒窝都捕捉的一清二楚。


    仅仅是对着自己照片,苗荼却莫名脸热,没提删照片的事,问:【......为什么想起要拍照?】


    徐砚白将手机收回口袋,朝她笑了笑:“只是突然意识到,再过几天就要和16岁的苗荼告别了。”


    “或许是想再留下些纪念吧。”


    -


    苗荼生日想去镇上玩的提议,遭到陈兰萍的强烈反对。


    陈亦扬仿佛早就料到,几次嘱咐苗荼拖到最后再说;果然,当苗荼周五晚上试探提出,明天生日想和陈亦扬、徐砚白出门时,陈兰萍瞬间就垮下脸来。


    “不行,”傍晚饭桌上,女人一口回绝,态度坚决,“高中生单独出去算什么?再过几天就是过年、外面更乱,出岔子怎么办?”


    “去镇上逛逛而已,能出什么岔子?”


    陈亦扬替妹妹抱不平:“再说了,也不是不让你们跟着,这不是你们要去看陈国章吗。”


    陈国章病情不出意外迅速恶化,陈兰萍虽然嘴里说不管他死活,每次接到家里电话都会彻夜失眠;


    苗肃认为继续内耗没意义,决定在老人周日手术的前一天、也就是明天带陈兰萍去一趟医院,自然不可能陪苗荼出门。


    陈亦扬的回嘴让陈兰萍更愤怒,“啪”的将筷子扣在桌上,质问:“你还好意思说不会出岔子?你忘了自招因为什么打人、考试资格都差点被取消了?”


    气头上的女人语速飞快,苗荼几乎要看不清:“陈亦扬,你扪心自问,你为了自招资格花多大功夫?从高一就熬夜准备竞赛,就为了一个刚来没几天——”


    “说多少次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陈亦扬不耐烦地打断,满不在乎:“就算没了自招资格又怎么样?我还真不在乎那几分。”


    苗肃厉声呵斥:“陈亦扬!怎么和你妈说话呢!”


    “我说什么了?”陈亦扬把筷子往桌上一丢,冷静表情有几分挑衅,挑眉看向陈兰萍,“还有,您不是一直说考试努力就行、分数不重要?我没努力吗?那您为什么生气?”


    “哦,原来是嘴里一套、心里又是一套啊——”


    未完的后半句,被陈兰萍重重一巴掌彻底扼杀;女人力气之大,陈亦扬被打的脸偏过去,整个餐桌都跟着震颤。


    恨之入骨的陈国章病危通知书一天一下,生白发的却是陈兰萍;她这几天整夜睡不着,怎么也没想到,亲生儿子居然这样说话。


    “陈亦扬,”女人说话时,连嘴唇都在颤抖,“你这么跟你妈说话,你没有良心。”


    说毕,陈兰萍头也不会地起身回房,苗肃也皱眉跟着进屋。


    “......”


    苗荼没想到会这样,轻轻拽了拽陈亦扬袖子:【哥,你去道个歉吧,我明天不去了。】


    去镇上玩是她一时兴起,仔细想想,的确不应该在陈国章病重的时候,提出这么任性的要求。


    现在还害得陈亦扬因为她被骂。


    “你别管了,明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亦扬怔怔看着满桌热乎饭菜,拿起筷子埋头狼吞虎咽了几口,偏过头去,低低骂了句脏话。


    晚上苗荼喝多了水,几次起夜去洗手间,路过楼梯口时,都看见一楼父母的卧室灯亮着。


    她心事重重回床上躺着,回想母亲在饭桌上大发雷霆的原因。


    镇上到村里有一小时车程,但更小的时候,陈亦扬也单独带她去玩过,陈兰萍从来没不放心过。


    苗荼隐隐觉得,比起去镇上玩本身,陈兰萍反常的态度更像是在抗拒徐砚白——


    母亲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排斥徐砚白;苗荼心里一沉觉得荒唐,枕边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


    【你妈心情不好,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明天我们要去医院、没办法陪你,生日好好出去玩,一定注意安全。】


    一定是她想多了;苗荼内心默默重复,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昏昏沉沉时,睡梦中似乎有人来过她卧室,在床头坐了一会、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很快又起身离开。


    再醒来时天光大亮,苗荼皱眉睁眼,睡眼惺忪中看清床头柜上、压在水杯下的一百块钱——那是父亲杂货铺可能一天都赚不到的数目。


    睡意全无,她匆匆披上外套下楼,没找到厨房忙碌的陈兰萍,只看到陈亦扬独自在一楼吃早饭。


    陈亦扬招呼她过来:“爸妈出门了,先来吃饭。”


    踌躇走上前,苗荼将手里的红色钞票放在桌上:【妈妈给我的。】


    “......”陈亦扬拿筷子的手一顿,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


    兄妹俩各怀心事吃完早饭,陈亦扬去隔壁喊人,苗荼则上楼换衣服。


    换上早早挑好的深蓝色针织开衫与麻色长裙,苗荼站在镜子前,看着取下星星发圈、长发自然披肩的自己,迟钝地真实感受到今天是她生日。


    村口开往镇上的大巴还有半小时发车,苗荼背包下楼,远远看见陈亦扬和徐砚白在院门外等他。


    不再是平日熟悉的极简黑白灰穿搭,徐砚白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深蓝色针织衫,颜色材质意外和苗荼很搭。


    作为在场唯一一身黑,陈亦扬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抬眉习以为常:“行,‘所有人都穿蓝色、但是不告诉陈亦扬’系列。”


    苗荼心砰砰跳着,正想解释,徐砚白先笑道:“那你现在上去换。”


    “我才不要,”陈亦扬不屑一顾,“哥偏要做不一样的烟火。”


    三人一路打闹走向村口,路上偶尔有人经过时,都无一例外投来注视目光。


    受学校经历的影响,苗荼只要被人盯着就不舒服,只想快点挨过去上车。


    再加上她原以为,徐砚白会和第一次送她上学那样、对她的改变有所反应,几次偷偷用余光瞄,却发现男生都是笑容淡淡,难免有些失望,一路上没怎么开口。


    三人提前十五分钟达到,上车时满车空位,简单商量后,决定坐在有五人空座的最后一排。


    苗荼先在最后排的右侧靠窗边坐下,等着后上车的两个男生拿着买好的饮料过来。


    陈亦扬熬夜要补觉,毫不犹豫走向另一遍靠窗位置,坐下就闭上眼睛。


    苗荼微微屏息,紧张看着徐砚白转向右侧,自然在她身边落座。


    一时间,熟悉的淡淡薰衣草香扑鼻而来。


    “我记得陈亦扬说过,你喜欢喝这个,”徐砚白将热可可递过来,贴心用纸巾包着杯壁一圈,“小心烫。”


    热意隔着纸巾传递指尖,苗荼长睫轻颤,无声用口型道:【谢谢。】


    徐砚白笑着摇头,在苗荼以为两人对话就此结束时,男生突然开口:“今天出门前,其实有两句话一直想和你说。”


    苗荼面露疑惑。


    临近出发时间,车上人逐渐多了起来,向来稳重的男生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耳尖在透窗而入的晨光中、泛着淡淡绯色。


    “生日快乐。”徐砚白朝苗荼温和笑了笑,随即又偏过目光,“还有——”


    “你今天很漂亮。”


    -


    直到多年以后,苗荼仍能清晰回忆起,17岁生日那天的点滴细节。


    贫瘠小镇可供的娱乐项目少的可怜,即便如此,三个人依旧乐此不疲。


    他们吸着奶茶在一楼猫咖外隔着玻璃逗猫,在二楼书店一本本细数做过的习题集,中午在海底捞体验万众瞩目的尴尬生日歌后,又顶着烈日跑去步行街抓娃娃。


    当苗荼又一次看着男生漂亮修长的手流畅调整操纵杆,果断拍下操纵杆、下一秒娃娃掉出窗口时,心里感慨,还有什么是徐砚白做不到的。


    陈亦扬同样不甘示弱,两人一来二去莫名比了起来,只有在场唯一不擅长抓娃娃的苗荼,怀里艰难抱着十几个娃娃,眼巴巴在旁边看着。


    旁观时,有路过的女生轻碰她肩膀,十六七的模样,不大好意思地询问,能不能用她手上的动物发箍,换一只苗荼的小狗玩偶。


    小狗玩偶是唯一苗荼自己抓的,她笑着点头,好奇打量换来的一对黑白兔耳发箍时,眼前忽地有阴影打落。


    “陈亦扬去换硬币了,”徐砚白看着女生满怀娃娃,目光停在她手里的毛绒发箍,“这是你买的吗?”


    “和别人换的,”苗荼看看发箍又看看徐砚白,抱着娃娃比手势,双眼亮晶晶,


    “感觉白色很适合你——连名字都能对应上。”


    她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话不经大脑,再想改正时,对面的徐砚白先若有所思道:“这样么。”


    话音刚落,男生便从她臂弯中接过娃娃,随后微微俯身,堪堪停在苗荼触手可及的高度。


    徐砚白抬眼看她,眼底带笑:“那就麻烦你帮我带一下了。”


    苗荼不确定道:【你真的要带?】


    徐砚白手撑着腿面,点头,带笑眼底满是她身影:“寿星的话,怎么能不听呢。”


    男生头发触感比想象中还要柔软,苗荼将发箍固定在徐砚白耳侧,十指在发丝间穿过,痒痒的。


    果然好看的人带什么都好看;苗荼抬头欣赏徐砚白头顶的兔耳发箍,弯眉问:【会不会太幼稚了?】


    徐砚白静静望着她盈盈笑意,勾唇反问:“那你要陪我一起么。”


    说着他拿过苗荼手中另一只黑色兔耳发箍,沿用她台词:“我感觉黑色很适合你。”


    五分钟后,当陈亦扬换币回来打算再战一轮,看到的就是他妹和徐砚白坐在娃娃机旁边的长椅聊天,两人头上各顶一对兔耳发箍。


    走近也无人发现的陈亦扬:“......”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回程最后一班车在傍晚五点半,三人吃饱喝足后漫步在步行街,打算慢慢逛到大巴乘车点。


    暮色渐起,空气湿冷,沿街商店橱窗亮起暖黄灯光,照亮每位匆匆行人走过的路。


    华灯初上,苗荼在一家白石砖砌成的服装店门前放慢脚步,乌亮眼睛定定望着橱窗里,假人模特身上的白色长裙。


    担心弄脏洗不净,家里极少给他买纯白色衣服——苗荼从小到大,还没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白裙子。


    若非要说高挂橱窗里的白裙哪里好,似乎也讲不出惊艳之处,只是简约大方、收腰处有蕾丝设计。


    但对17岁的苗荼而言,诱惑力已经足够让她久久驻足不前。


    店内装潢雅致高级,白裙价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