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纸箱封底的缝隙中，赫然夹着一张纸条。


    或许是担心纸条不小心滑落，特意在上面粘了一个角，但如果不细心也看不到。


    幸好呦呦提醒，鹿清兰顿了顿，沉默片刻后将纸条取下来。


    无论里面是什么内容，如果对于他们来说有利，就听；如果无益，就当作无事发生。


    「哇，竟然真的有东西，好奇，不会是霍昌坚哭诉这些年的不容易吧，然后乞求妈妈的谅解，并提出额外的要求。」


    鹿清兰挑眉，并不否认呦呦的想法。


    不过无论霍昌坚提出什么，都是双方的选择，她不答应霍昌坚能怎么办？


    她动作没有停，小心翼翼取出纸条。


    【见字如面，清兰吾女，惊闻婉君去世，又闻你工作稳定且吾孙出生，羞愧难当但顾忌重重，特送上微薄之物补贴你们一二。收下东西，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霍昌坚留。】


    果然她的预感不会错，可笑，霍昌坚的愧疚只值这些东西吧。


    说不上来让人失望与否，霍昌坚只是表明身份，既没有留下丝毫联系线索，也没有提出其他要求。


    仿佛只是打发和怜悯一个不重要的穷亲戚，话语里无悲无喜，甚至不希望她日后再有任何期待。


    “真是符合他冷血的人设，意料之中。”鹿清兰琢磨了一下，随手将纸条放在桌子上。


    虽然这是她的私事，但陈良也有知情权，回头她要和陈良交代一下。


    鹿鸣敏锐感知到妈妈的情绪，又听到妈妈话里的意思，有些失望。


    「还以为找到了一个狗大户，结果还是无情无义的老渣男，没用的东西。妈妈不要伤心哦，我们也不算亏……只是借助霍昌坚的储备粮食的想法破碎了，不要紧，日子现在还能过得去。」


    鹿清兰闻言哭笑不得，她和陈良达成一致，一致装作听不懂呦呦的心声。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发生，但不希望让女儿有太大的负担。有些神怪的事情很难说，他们装作不知道，也许就不会惊动天神，就不会让呦呦受到伤害。


    他们的存粮行动是悄悄进行的，因此呦呦始终认为他们毫无察觉。


    鹿清兰起初确实不太相信饥荒，建国十年，能看到社会的稳定和安宁，一切都欣欣向荣，都在慢慢变好，怎么会饥荒呢？


    但呦呦的笃定，以及陈良打听到的消息，都说明外面的情况非常糟糕。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佐证，自从今年以来粮食缩减、肉量供应减少，她不得不想得多一点。


    毕竟是经历过混乱时期的人，她必须提前准备。


    鹿清兰将纸箱重新放回储藏室，又喂了呦呦喝了半瓶奶。呦呦的换洗衣服她没有洗，内心觉得都交给陈良不太好，那她……不如趁着没有上班，试着给呦呦做衣服？


    鹿鸣看着妈妈从柜子里取出一些旧衣服，很茫然。


    鹿清兰现在已经习惯了做事的时候自言自语，她潜意识中将女儿视为一个“小大人”，自然而然也将女儿当成了自己最亲密的“朋友”。


    这似乎是来自于血脉上的选择，她想和女儿说很多很多事情。


    比如现在——


    “我和你姥姥从南边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很多东西，当时我年纪还小，很多事情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一下子一无所有。”


    经历过路上的人生百态，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娇气，甚至不在意吃什么东西，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我们过来的路上还算顺利，你姥姥带着两个箱子，里面只装着一些随身物品。哦对，后来我才知道，里面还有六根金条。”


    「果然金子才是永恒的硬通货，听说有段时间货币贬值，金子却很稳定。等我能说话后，我要好好保护剩下的四根金条，我一定能带着爸爸妈妈过上好日子。」


    有两世记忆的鹿鸣，对未来充满信心。


    鹿清兰背对呦呦，闻言忍不住回头，笑道“鹿家富贵过，你太爷爷对姥姥非要纵容，因此这些衣服的料子非常好。不过后来我们母女不想引人注目，精制衣服也被压到最下面。”


    她说着给女儿展示“你看，这是真丝料子，妈妈给你改成小衣服吧。”


    现在流行朴素风格，时髦些的料子是的确良。


    但在鹿清兰看来，还是真丝的东西最好。


    她母亲去世时特意嘱咐她不要一起烧了，好东西以后还能用——大小姐经历过生活的磨砺，不再铺张浪费。


    鹿清兰平时天天上班，从小在胡同长大，早已习惯了风风火火，她觉得真丝不耐磨。


    还是给呦呦穿更好。


    自从成为母亲，鹿清兰就想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女儿。


    「哇~会不会有点浪费哦，不过女孩子就是爱自己。妈妈也可以改成内衣，想想就美滋滋，好舒服哦~」


    鹿清兰倒是很赞同呦呦的想法，女人就是要爱自己，这是她和母亲一贯的想法。


    鹿婉君不是没有被人劝说过再嫁，她只带着一个女孩子，在寻常人看来以后最多准备一份嫁妆，同时能得到一笔彩礼，算不上负担。


    更何况鹿婉君还有两间房，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财产。


    但鹿婉君拒绝了，对外有各种各样的借口，私底下和鹿清兰道明缘由，实际只是她觉得再嫁人意味着继续依附于其他人生活。


    鹿清兰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她爷爷没有招上门女婿，而是全心全意培养她妈妈，她妈妈的人生会不会很精彩呢？


    可惜这是一个不会有回答的问题。


    鹿清兰晃晃脑袋，抛开乱七八糟的思绪，她更认为人要活在当下，而不是自寻烦恼。


    不过——


    “我没有改过衣服，缝纫机怎么用啊？”


    鹿鸣不解。


    「妈妈不会用缝纫机？家里为什么会有缝纫机，是姥姥和爸爸用过吗？」


    鹿清兰瞬间脸红，她总不能说家里都是陈良做衣服吧。


    她觉得自己不该不会……可好像是有点难。


    不然，还是等陈良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