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作品:《自有日月照山川(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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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檐下双盏亮,席上一堂欢。


    秋冬夜色深,屋内烛光似薄纱,映在笑颜上,添了几分柔和。


    今日座上,唯有一个话题,人人笑语中都带“乔五郎”。


    乔时为每背诵一小段文章,便有三哥、四哥争着举手,意气呼道:“这几句是我教五弟的。”


    一番较量之后,三哥更胜一筹,教得更多。


    乔仲常平日里对乔见山、乔见川的关注度高一些,如今涉及到养子的蒙学大事,他亦不含糊,他取来两卷蒙学书卷,翻开当中一页问乔时为:“五郎,告诉爹爹,你可认识书页上的字?”


    乔时为摇摇头。


    三哥、四哥可没教过他认字。


    “那便是了。”乔仲常了然,分析道,“想来是五郎日日见兄长们读书记诵,潜移默化之下,便也以记诵为乐事,像学说话一般,把兄长教的全记了下来。书若不脱口成诵,则难以思索致用,五郎有如此天赋,读书一事算是迈出了一大步。”


    他接着说道:“然,若是不通字句义理,则难辨文章真谛,只背文章不识字义,等同于还没理会方寸,就急着要学七尺。”


    所以乔仲常与老爷子商量道:“当务之急,是要教五郎识字识义,又不能太过枯燥苦闷,免得小孩子家家失了兴致……父亲以为如何?”


    乔时为心中暗暗大赞,这便是他想要的。


    老爷子应道:“你说得在理,只是眼下恐怕不好寻这么一位塾师……纪夫子倒是善教经义,可时为小子年岁实在太小了些,不宜过早送到学堂。”


    他再三斟酌,仍是犹豫不决:“我倒是愿意一试,只是你也晓得我的气性,一谈文章便是天南地北一通说,只怕会糊涂了他……”


    乔仲常早注意到父亲今日大有不同,那样清高自居的人,今日目光竟一直锁在五郎身上。


    修道之人的“眼缘”,是他理解不透的。


    “父亲既有此心,不妨一试。”乔仲常劝说道,“寻常学童才用寻常法子,五郎第一步便走得不寻常,父亲的教法兴许正合他的心意。再者说,眼下不过是识字识义罢了,父亲从前也是教过山儿、川儿的。”


    “那我便一试?”


    连老太太都揶揄道:“你那心思早写脸上了,就莫犹豫了。换了别人,还能比你更尽心不成?”


    事情就此定下。


    ……


    更深人静月色浓,唧唧虫鸣透窗纱。


    乔时为翘着腿躺在床上,今日家人们的句句欢喜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橘子从外头扒开窗扇,钻了进来,大摇大摆跳上乔时为的床,熟练躺下,占了他大半张床。


    “橘子,所以……我今日的选择是对的。”


    橘子甩甩尾巴,予以回应。


    当科举把“读书”与“成功”挂上了钩,世人心里便失了权衡,家庭、情感、身边的种种、世道的万般沧桑都与读书丝连缠绕。


    “橘子,我真的需要读书,才能重新知道自己是谁。”


    多少人被世道推着往前,终究也只能给出“姓甚名谁”这个刻版的答案。


    ……


    此后每日,乔时为用过早膳后,便会背着娘亲缝的小书袋,上祖父的院子学识字。


    祖父特意为他找了一方矮桌,乔时为坐在小凳上,正好合适。


    而祖父却需要屈身弯腰。


    老爷子说文解字的法子很古派,他并未图省事而直接说出字义,而是一个个拆解笔划、部首,给乔时为讲解字的古今由来。


    教的第一个字是“時”。


    “時,汉隶也曾写为‘旹’。一个‘時’可拆解为‘日’、‘止’、‘寸’三个部首,将它们组合起来,你便知晓‘時’为何义了。”


    “日,便是你头顶上的日头,朝升暮降;止,足迹所致之处;寸,义为度量。日头移动,足迹变化,于是便有了昼夜、四时。”


    短短几句话,乔时为仿佛看见了几个刻录景观的象形符号,一步步演变成了“時”字,又渐渐演变出更多的意义。


    老爷子的教学方法,乔时为很受用,听得入神。


    “时为,你可听懂了?”乔守鹤问道,“会不会太深奥了?”


    乔时为点点头道:“听懂了,日头落山,一日便过去了。”


    乔守鹤欢喜,喃喃自言道:“难得难得,记性与悟性比两位兄长更甚几分。”有此天分,他便可有的放矢了。


    几日下来,乔时为慢慢摸透祖父讲授的路子——字不离史,词不离字,像砌墙一般一层层往上,真叫人佩服。


    只不过祖父讲授时,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寻常孩子只怕听不了一刻,便会昏昏欲睡。


    乔时为毕竟还不到三岁,老爷子讲半个时辰,便歇半个时辰,能学多少算多少,并未列下定式。


    ……


    ……


    冬去春来,乔时为将满三岁,也意味着父亲三年任期已至,到了考满的时候。


    像乔仲常这样的京外小官,朝廷的考核依据主要是印纸。


    所谓印纸,类似后世的纪实考察表,每年岁末由县衙主官填写当年的政绩功过,签批过印后,上交路级监司。


    乔仲常学问上是差了些,当官处事却是一把好手,任期内,辑破了数起私茶、私盐案,域内无私造铜石之失,亦无漏事之过,颇得封丘知县、通判的赞誉。


    所以,乔仲常历年的印纸上,功绩可圈可点。哪怕是算巡查走过的里程,他在京畿周围一众州县巡检中,也数靠前的。


    若是论功行赏,乔仲常配得上评一个“优等”,提一提品级。


    至于换个差遣,此事要讲究些机遇,倒是不敢强求。


    ……


    文书下达这日,乔仲常早早便归家了,脸色很是难看。


    他的批文竟是“无功无过,续任旧职,领九品俸禄”。


    白其真没有拘着他,任他饮了一场酒,再扶他回房歇息。


    父亲“耍酒疯”吐真言,声音颇大,乔时为隔着墙壁也能听清楚——


    “若是人人皆如此随意打发,便也就罢了,可那新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