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烟雨幕(五)

作品:《如何驯化钓系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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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笙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医术,能够以虫子救人,让一副枯骨凭空生出血肉来。只是沉昀不欲言明,她便不好多问。她想,此前她舌头断了,沉昀约莫也是用这种虫子让她断舌重生的罢。


    那妇人千恩万谢了一番,便主动去城主府报了案。


    沉昀、长笙二人便也辞了妇人,回尚云轩去。


    回去的路上,长笙才发觉今日的沉昀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似乎.......格外的虚弱?


    “咳咳。”


    沉昀以袖掩唇,压抑着低低咳了几声,以掌撑在扶手上。


    他抬头望了望,尚云轩在云端若隐若现,而此处栈道离山顶大约还有十几丈。沉昀咬着牙,强撑着向前迈阶,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便要摔去。


    一只温热的小手托住了他手臂。


    长笙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扶稳了他,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沉昀面色虚白,鬓角微湿,轻喘了几下,才抬眼冲她笑道:“无碍,大概是方才治病损耗了些。”


    长笙愣了一愣,慢慢才理解了他的话,“你用那个法子救人,会损耗你自己?”


    “当然。”


    沉昀微笑,不动声色将手臂从她掌上拿下,自顾自地沿栈道上山。


    长笙瞥了眼他毫无血色的唇,默默跟在后面。


    若是这么说,那让她断舌重生也会损耗了沉昀自己?长笙内心此时五味杂陈,她不由想起昨夜那一晃而过的印记,兴许当真是她看花了眼?他那印记只是血痂?与她后背的印记并无关联?


    长笙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那些烦扰之事,她抬头看了看沉昀清俊消瘦的背影,越发觉得他像绽在寒潭中央的白莲,清冷脱尘,令人心神向往,却朦胧着迷雾寒气,让人看不真切,更难以靠近。


    ——


    南山,聚星池石府。


    潺潺流水声不绝,一片混沌漆暗中,只一束天光自穹顶石隙洒下,照亮底下盘膝背坐的老人。


    沉重古朴的石门伴随着隆隆声,缓缓推开。光亮自门外涌入,石板地面上映出一道斜长的人影。


    一袭白衣曳地,缓缓步入石府。


    背坐的老人白发白须,天光洒在他的眉宇间,俨然一副垂老之态,他合着眼,并未动弹,缓缓叹出一口气:“昀儿,你来了。”


    沉昀双手一拱,恭敬作揖:“师父。”


    “过来。”


    少顷,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沉昀慢慢走到老人对面,盘膝坐下,宽大素白的衣摆铺陈在身后。


    沉昀从袖中伸出手腕,老人颤巍巍地抬起干瘦如枯枝的手,搭上沉昀的脉。


    约莫片刻,老人才放下了手,缓缓睁眼,浑浊的眼珠盯住沉昀。


    “只是头次发作,就已耗费你诸多气血,往后每月一次,恐难承受,不如趁早从体内取出。”


    沉昀微垂着眼眸,长睫掩住眸中神色,他只是浅浅勾着嘴角,“我受得住。”


    老人看了他半晌,似是无奈的一声轻叹,不再劝他,“你体内的两种蛊都是极其霸道之蛊,如今其一运转于心脉,另一沉睡于丹田间,尚且相安无事。昀儿,你切记不可离开云归谷,否则另一蛊苏醒,便是两蛊相残......悔之晚矣。”


    沉昀沉默一会儿,恭敬地行了一礼,“昀儿记住了。”


    沉昀又与老人聊了几句,便起身辞别。


    自石府出来,天色已暗,云归谷的夜空是比别处美的,大抵是因了这四面环山的优势,天空总显得格外清朗澄澈,幽深的暗色点缀细碎的星子,仿佛一条银河制成的璀璨薄纱,蒙在云归谷的上空,近得仿佛抬手就能触碰到。


    云归谷这四座山唯东山最冷清,而东山之巅的尚云轩更是人烟鲜少,平日里除却沉昀和长笙二人,便只有两个负责洒扫和饮食的侍女侍候在山顶,一个唤作映雪,一个唤作乘月。


    沉昀一踏入尚云轩,便感知到今夜似有些不对劲,左鬓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强按捺住不安,快步走上长廊。映雪和乘月焦急地在长廊上来回踱步,一看到长廊尽头现出沉昀的身形,眼睛一亮,就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忙疾步上前行礼道:“城主大人,长笙娘子她......”


    沉昀尚未听完,便快步朝长笙的房间走去。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自长笙住入尚云轩以来,沉昀便吩咐了东山上下所有人,东山有一个侍从,是城主自谷外救来的小乞丐,已在东山前院做了一年的洒扫活儿,如今进入尚云轩作贴身内侍。


    众人心知肚明,表面待长笙如故人,仿佛长笙真的在东山待了许久,可私下纷纷猜测这位长笙娘子与城主是何关系。


    侍女映雪和乘月在沉昀身侧侍候多年,性格机灵,深谙沉昀的性情作风,虽不知沉昀因何安排这样一个身份给长笙,但她们明白,表面上长笙与她们同为尚云轩的侍女,可实际上长笙是主,她们是仆。


    沉昀一把推开长笙的房门,两步并作一步,停至榻前。


    榻上长笙不安地颤抖着,秀眉皱作一团,樱唇嗫嚅,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痛苦,汗已浸湿了白色内衫。


    沉昀向身后略一抬手,两名侍女立即明了意思,默默退出屋子,紧闭了房门。


    沉昀拂开幔帐,慢慢坐在榻边,拿起一旁拭汗的帕子在长笙额上揩了揩。


    “爹爹......不是......爹爹没有......”


    长笙嘤咛着,羽睫紧闭微颤,面上浮现焦急的神情。


    沉昀拭汗的手顿住。


    她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沉昀一时失了神,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并未注意到长笙已然惊醒睁眼。


    长笙仍维持着原来的睡姿,惊魂未定地急喘着气,她看见榻边的沉昀,略有些讶异,“你怎么在这儿。”


    沉昀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你大汗淋漓,呓语不断,映雪和乘月以为你病了,叫我来瞧。”


    长笙撑起身子半坐在榻上,伸手一摸后颈,果然全是汗,长笙怔然看着手上的黏腻的水渍,怅然道:“我只是做了个梦。”


    沉昀拿着帕子的手倏地捏紧,指尖微微泛白,丝绸质地柔滑的帕子被他捏得泛起了褶,他状似无意地问道:“都......梦到什么了?”


    长笙回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有些踌躇,有些后怕,“梦见......好多士兵闯进来......带走了我和......一个中年男人。”


    沉昀盯住长笙,亮若星辰的眸子掺杂了一丝忐忑,一丝隐约的期待,他轻声问:“还有呢?”


    她会记起他吗?


    五岁那年,侯府外的那个小乞丐。


    长笙秀眉蹙起,似乎在努力回想,“我还梦见......”


    沉昀呼吸略微急促起来,星眸紧盯住长笙。


    若是当真记起,侍从的谎言又该如何与她解释。


    长笙揉了揉头发,略微烦躁地晃了晃脑袋,“算了,想不起来,一个噩梦罢了。”说着,她掀了被褥下榻,走至桌边倒了凉茶,猛灌了几口。


    沉昀倏地松了口气,心底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也是,那年她才五岁,即便是恢复了记忆,也很难记起他吧。


    沉昀垂下眸子,唇边溢出一抹自嘲,他在期待什么呢。


    “左右你现在醒着,不如随我出去看看夜景。”沉昀笑道。


    长笙瞳仁一亮,期待地问:“去哪?”


    沉昀略微神秘地一笑,解下肩上的狐裘披在长笙的肩上,替她系好。


    夜晚的东山是宁静的,一轮鱼白圆月遥悬在天边,清冷如辉的月光倾下,亭台楼榭只亮了几盏微明的灯笼,便可将这尚云轩一览无余。廊下池水静谧,偶有几声池鱼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