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烟雨幕(二)

作品:《如何驯化钓系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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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染感觉自己睡了长长一觉,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梦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手腕,向她的心脏处慢慢攀爬,痛意向四肢百骸蔓延,就好似在抽她的筋、扒她的骨一般。


    这痛意不知持续了多久,应染本已对这痛渐渐麻木,可这痛感却骤然停了。


    来得猛烈,去得戛然。


    应染仿佛解除禁锢般猛然惊醒。


    额间已是薄汗涔涔,应染微喘着,身体僵直,眼前是薄黄色的幔帐,她微微偏头,室内黯淡,四处纱帐长垂,微风轻抚,薄纱翻飞间,只隐约看到几点微黄晃动的烛光。


    这是哪儿?


    “醒了?”


    一道温润的声音不知自何处传来,悠悠飘过数重纱帐,落入应染耳中。室内灯烛开始一盏一盏地亮起。


    应染怔怔望着渐渐明亮处,那人背着光,模糊了容颜,薄纱轻摆,微黄的烛光晕上他的轮廓,他身形如竹,长发微挽,撩开层层纱帐,朝她缓步行来。


    直至榻前,隔着一层薄纱幔帐,应染方才看清他的容颜,只怕是用天人之姿形容也不为过。他一袭素白襕袍,不加任何点缀,让却人联想起天上孤悬的冷月,单是那一双潋滟的星眸就让人醉在星河。


    “你是.......”应染下意识地开口。


    感受着口中真实的触感,应染有些不可置信。“我的舌头......”


    “帮你治好了。”沉昀出声道。


    应染挣扎着下了榻,身体还有些酸软。应染一把拨开幔帐,“是你救了我?你是何人?”应染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脑袋突然刺痛起来,应染抱住脑袋,痛苦地皱眉,喃喃道:“不对,我是谁.......”


    沉昀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是谁......”脑中的刺痛感愈发强烈,应染痛苦地弯下身去,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惧意,她竟不知自己是何人,自何处而来,愈想,便愈痛。


    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肩,刹时暂停了她所有思索。


    沉昀默默看了她半晌,蹲下身来,平视着她,眸中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泉。


    “长笙,别想了。”


    他声音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应染愣愣地看他,迟疑道:“我叫.......长笙?”


    “是啊。”沉昀忽然笑起来,眸中波光潋滟。“我派你出谷采药,你遇到了山匪,被打了一顿,逃回时倒在竹林里,我把你救回来的。”


    竹林?


    长笙眉心微蹙,她想起来了,好像是进了竹林,她一头栽下了马,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我记得我的舌头已然断了,你是如何治好我的?”长笙犹疑。


    沉昀浅笑看她,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戏谑道:“小长笙啊,你怎还是这般健忘的性子,你主人我可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啊。”


    “主人?”长笙捂着被弹红的额头,吃了一惊,瞪大了眼。


    “当初你一个半死不活、四处流浪的小乞丐,只剩一口气儿,是你主人我把你救回来的,自那以后,你为了报答我,便提出留下当我的侍从。怎么,如今又要变卦?”沉昀面不红心不跳,便吐出这么一段来。


    长笙发了怔,心里不知为何空落落的,原来她是一个小乞丐,没有父母,没有去处。


    她虽记不得面前这个清风朗月的郎君,可瞧他辞色坦然,不像有假。长笙本不信世上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可舌头的断而复生,让此人的话真假难辨。


    出身于世家大族,自骨子中便带了几分警惕,即便如今失了记忆,这份警惕也不会淡去。长笙暗自敛了讶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淡然,失忆之事若是叫有心人察觉,拿来对付她,可就危险了。


    沉昀见她发了呆,便知她已信了几分,唇角微勾。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骗。


    “长笙,别发呆了,你的身体已无恙,赶紧出来干活。”


    长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自称是她主人的家伙,居然这么坦然地让她一个刚能下榻的病人干活。


    真是......没人性。


    不情不愿地跟在沉昀身后,长笙一双好看的秀眉愣是拧成了麻花,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甘愿给人当侍从。


    若是旁人失了记忆定会手足无措,可长笙天生是个不羁的性子,失了记忆,也就让她迷惘了一会儿,随后便将其抛掷脑后,记忆有无不妨碍她潇洒人间。


    沉昀推开了房门,外面的光亮一下子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刺目的光晃得她将眼睛眯起,好一会儿才适应。


    屋外云雾缭绕,恍若云端,长笙只觉此处像传说中的仙境。


    “此处是我的居所,名为尚云轩,地处东山之巅。”


    沉昀缓步走了出去,屋外清池假山,长廊四通,他指了指云雾中隐约一条栈道,“沿着这条栈道下山,便是前院了,你的住处也在前院。”


    长笙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栈道自山顶蜿蜒而下,直没入云雾中,恐怕这山顶至山脚要有上千米。


    “前院是什么地方?”


    “接客备食、洒扫濯衣。”


    长笙眉头一蹙,那就是下人待的地方呗。她环视一周,这尚云轩规模不大,虽不是极尽奢华,但胜在环境清幽,遗世独立。


    她满意地点点头,“我决定了。”她两手一叉腰,神清气爽道:“以后我就住在尚云轩了,你住前院。”


    沉昀颇为讶异地回身,挑眉看她:“这是你主人我住的地方。”他特意将“主人”二字咬重。


    “我知道啊。”长笙一副了然地点点头,眨巴着眼说:“你都说了,我是因为被你派出去采药才受了伤,侍从为你出生入死,你身为主人赏给我一个住处不过分吧。”


    她这话说得理不直气也壮,连磕绊也不打一个,仿佛他不照做便是天理难容一般。


    沉昀眸中有了几点零星笑意,认真似的点点头,说:“确实应如此。”


    得逞的笑容刚刚扬起,就凝固在了嘴角,长笙听他悠悠道:“那你便留在尚云轩伺候主人的起居吧。”


    长笙敛了笑,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伺候人。”


    “也是,从前你是做劈柴洗衣这些粗活的,不然......”


    “你要怎么伺候?”


    “端茶倒水浇花喂猫备棋研墨......”


    “每天劈多少柴,洗多少衣?”


    “自然是劈整座山的柴,洗整座山的衣。”


    长笙吸了吸鼻子,“伺候你的活只我一个人干吗?”


    “当然。”


    长笙仰面长叹,深吸一口气,掐着自己的人中,“我干。”


    沉昀微笑,满意颔首,指了指一旁的花圃,“去把花浇了。”


    “好。”长笙努力扯动嘴角,挤出牵强的笑。


    往后几日,端茶倒水这种活儿应染已经得心应手,茶叶往紫砂壶里一丢,晃荡两圈,就稀里哗啦地往茶杯里一倒,茶嘴高高扬起,任由飞溅的茶水溅湿沉昀的衣袖,然后端起茶杯往嘴里一倾。


    长笙砸吧着嘴,慨叹一声“好茶”,空茶杯往桌上一搁,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