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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在茶案前坐下，招了手，唤曹丕也过来坐。


    曹丕先恭敬地施了礼，称呼：“父亲。”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入座。


    曹操指了指面前的茶盏和新换的茶瓮，示意曹丕给他们父子二人斟茶。


    曹丕不紧不慢地做着，曹操开口道：“处置公车令之前，公车令曾大呼丕公子救命。想来，植儿夜闯司马门这事，公车令是先禀告给你的。如今这般结局，你可还满意？”


    曹丕闻言，倒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惶恐地看了曹操一眼，继而发现曹操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从语气到神态都稀松平常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曹丕沉吟了片刻，回答：“儿子并未完全地设想过这件事是何结果。”


    “那就还是想过。”曹操断定道，反问，“你以为为父因此一事就会疏远植儿，然后将这个魏王世子之位交给你吗？”


    曹丕刚倒完一杯茶，奉呈到曹操面前，继而说着：“儿子不敢。”


    曹操语气意味不明，“你既不敢，何故将此事直接禀报于我，作为兄长，你就没想过为植儿遮掩吗？”


    曹丕的手又停了停，须臾后，继续给自己倒茶，垂着眸，波澜不惊地又道：“因为子建说了让我不高兴的话，我一瞬间不愿他太好过。不过，就算他没有多言什么，我深思熟虑之后应该还是会派人禀告父亲。”


    “冠冕堂皇地说，儿子以为此事纵容不得。若真要谈私心，儿子以为在如今这般情状下，儿子与子建斗得如火如荼，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该禀告父亲，应当为子建遮掩的。”曹丕更加坦白道。


    曹操微叹一声，而后说着：“你倒是比许多年前长进了，这喜好厌恶虽然还是常流露于面上，但为人处事已经可以坦荡从容。”


    “丕儿，为父这里有两样东西。”曹操说着，自自己身旁的桌案下面取出两样物什，一样一样地摆在曹丕面前。


    曹丕触目便可望见，一样是一把不带刀鞘的匕首，上面以宝石点缀，璀璨非常，但锋刃锐利，薄若发丝。


    另一样是一封绢帛卷起来的诏书。诏书背面黑底夔纹，是魏王身份和威严的象征。


    曹丕见之，不明所以地又看向曹操。


    曹操似笑非笑地接着道：“为父如今把这大殿周围的甲士都撤走了，方圆百丈之内只有你我。摆在你面前的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拿起这把匕首，杀了为父，继承魏王之位。另一条，拿起这卷诏书，出去向天下宣告为父要立植儿为魏王世子。”


    曹丕听罢，端着自己茶盏的五指，骨节“咔嚓”作响，面目微颤，不可思议地紧盯着对面的曹操。


    曹丕沉声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两条路，又为什么到了如今这般地步，父亲曹操还是想立曹植为魏王世子，以及为什么父亲因为想立曹植为世子可以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为诱饵。


    曹丕摇着头，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曹操则是坚定地说着：“既然擅闯司马门是大罪，那么为了减轻你弟弟的罪责，只能让他变作名正言顺地自司马门而过。”


    “父亲明明可以不需要这些理由。子建他是公子，若是父亲不严惩他，众人和群臣也不敢妄言。”曹丕不明白，曹操为什么一定要以此为借口，把魏王世子之位交给曹植。


    “难道儿子真的比不上子建吗？”曹丕嗓音凄厉地询问。


    曹操不答，只又指了指面前的两样物什，提醒曹丕该做选择了。


    曹丕的手，先是打着颤，放到右边的宝石匕首上。他轻轻地抚摸匕首的表面，因为宝石的缘故，有几分咯手。


    曹丕想抓着它时间久了，手一定会生疼。但他还是想试着抓一抓。他五指收紧，将匕首握在掌心。


    就在曹操以为他要选择匕首的时候，他极快地将手移开，抓握起左边的诏书，拿着，而后，手持诏书跪拜在曹操面前，泣声：“儿子请求父亲，今日之后，就让儿子去西凉或者荆州镇守吧。”


    “儿子愿意此生不再回邺。”若要让他弑父，曹丕自认做不到。可是坦然地接受父亲的偏颇和不公，这也不是曹丕的性格。


    如果眼前这般情形下，父亲还一定要立曹植为魏王世子，曹丕作为儿子虽然不敢悖逆，但是他一辈子不会谅解自己的父亲。


    他愿与父亲彻底断了父子恩义。而西凉在极西北之地，荆州又在极南之地，想来，也很容易使他们父子此生不再相见。


    曹丕话罢，抓着诏书，起身便是要离开寝殿。


    他大步如流星。曹操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喊着：“站住！”


    曹丕知晓父亲曹操也生气了，他闻言就是听话地站着，没再往外走，但是也没回头。


    曹操继续说道：“所以，这份诏书你连打开多看一眼也不愿意吗？”


    曹丕不说话。


    曹操没好气地又道：“那你去，去把旁边书案上摆着的那个装着印绶的盒子也一起拿走，交给你植弟。不过为父劝你，在宣告为父王命之前，你最好多看一眼诏书。”


    曹丕依言去拿了印绶，接着仍是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望着曹丕远去的背影，曹操坐在茶案前无奈地扶额摇头。


    夏侯惇穿着一身铠甲从内殿出来，笑着告诉曹操，“主公，我早就说了子桓他也不是不孝顺的孩子。这无论是过去、现下，还是往后，他都不会悖逆主公。”


    曹操亦是笑嗔夏侯惇，“就你这个老东西知道得多。”


    夏侯惇欣然：“老臣只是想劝主公，这子桓本就是主公最出色的儿子。或许于盛世，子建不失为明主。但是如今这乱世，没有人比子桓更适合接替主公了。”


    曹操假装不以为意，只扬唇：“这子桓和子建可都是我曹孟德的儿子。你们这些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阿芙因为曹丕走后，一直觉得不安稳，辗转反侧已是睡不着，索性就待在屋里等待曹丕。


    一直等到天快亮了，曹丕才回来。


    他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