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梁上燕(十三)

作品:《别人捉鬼靠赶,我收鬼靠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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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卫告诉洛施,劳竹回拗不过邬净慈在堂上的坚持,就连围在外面的百姓都还没有大范围的讨论起来,他象征性的问过话后,就得出了结果。


    与那日将他抓起来时的情景两模两样。


    听到这些话,洛施转了转眼睛,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你怎知,劳郡丞轻易妥协的原因所在,是时夫人?”


    钱卫抿唇:“我在牢狱时,劳郡丞支开了守门的人,单独来找过我,我那时便猜他是为了掩护真凶,才将我投入大牢。”


    洛施好笑的摇头,她想到零星做的好事,“零星后来去找过你吧?”


    提起零星,钱卫又想起了被他支配的恐惧,他挠了挠头,“别提他了……”


    洛施这才放肆的大笑了起来,甚至不顾此刻的情况,不用问,他的感受肯定与自己猜测的一样。


    两人从片片矮丛而过,去的方向,是监牢——


    他们并不是问过衙役后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毕竟之前是因为有时苍带路,而他们也有正事。但这一次……却不是。


    昏暗的监牢,只在外围点着几盏油灯,不知是刻意为了营造可怖的气氛还是衙门的人吝啬得紧。洛施瞟了一眼,不由得腹诽道:“这种环境下,你一进去,就能安心睡着了吧。”


    钱卫嘴角抽了抽,果然,安慰矫情的话可能从其他人口中说出,就是不会来自洛施。


    “进去的这些人生死未卜,哪里会有闲心快活的睡下呢?”钱卫低声道。


    洛施不置可否,歇了打趣的心思,耸了耸肩。


    她大咧咧的要踏步进去,钱卫突然伸手拉住了她,洛施回眸,不明所以。


    “那里还有人看着,你确定就这么闯进去?”


    他心下生奇,这种打草惊蛇的莽撞之举,不符合洛施的作风。


    洛施的表情有些奇怪,她探出头,果然,油灯的光亮没有太大效果,那灯下的两名衙役,她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


    钱卫又道:“先想办法将他们弄晕吧。”


    他说着,就要在身上摸索出什么东西,洛施却拦住了他,眼神一凛,“不对,邬净慈不在这里。”


    邬净慈在第二日便投案,劳竹回必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依照钱卫所说,劳竹回缩短他们对簿公堂的时间,草草结案,不过是心急于邬净慈的态度。


    但那种话,是不好在公堂问出口的。


    所以,洛施才会想到,这时候,劳竹回估摸着正在质问邬净慈。


    而她,她得带正狂躁的邬净秋去见邬净慈一面,只有这剂良药,才能让她顺利将怨鬼送去鬼界。


    可劳竹回当初见钱卫时,便刻意支走了人,如今来见邬净慈,怎么又会那么坦坦荡荡的?


    钱卫怔了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讷讷开口:“如果劳郡丞并没有将时夫人关入大牢,那他二人现下……”


    洛施在同一时刻皱起了眉头。


    她怕劳竹回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


    劳竹回跪在地上,大半张脸都掩在黑暗之中,看起来满是颓丧。


    他苦笑道:“净慈,你就这么爱时苍吗?宁愿选择和他同生共死,也不愿意留在这世上,享受你的大好人生。”


    邬净慈站在他的身前,波澜不惊的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她原本以为,劳竹回没有将她关进牢狱,而是给她安排了一间厢房,又是要故技重施,妄图李代桃僵,最后,再将她锁在他的身边。


    但邬净慈等啊等,捏紧了手中的软垫,等来的,是一个连控诉都不太敢的苦情男子。


    然而邬净慈眼神清明,知晓这何尝不是再一次的施展苦肉计?


    邬净慈的眼神凝了凝,今日,她是来跟他做个了断的。


    她一眼都没有看他,“狐妖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吧?”


    劳竹回的目光闪烁,只听邬净慈继续道:“时苍曾经费了好大的工夫想要封锁的消息,殊不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内里人出了问题,他怎么能有所防范?他也怀疑过是同僚所为,但左思右想,从没探查得到原因过。”


    劳竹回撇过头,“净慈,你这话也说的太没道理,我这么做图什么?为了造成百姓的恐慌?为了给时苍施压?”


    “是为了引我上钩。”邬净慈终于肯正眼看他,她的唇角挂着不深不浅的笑容,“你故意让我认为君儿是时苍的女儿,生了想杀他之心,同一时间,你大肆渲染狐妖作案,是为了让我有动手的灵感,且一定会有与你合作的机会。”


    从她发现劳竹回的不轨之心起,邬净慈就知晓,自己掉入了他的陷阱。


    她俯视着他,猜出了所有,面上却不是被欺瞒的痛恨和愤怒。


    因为究竟谁是待宰的羔羊,还未可知。


    劳竹回轻微扯动着嘴角,仍旧跪在邬净慈的脚边,“你要杀了我,为你、还有他报仇吗?”


    跪着的人像是赎罪,但他为这个动作赋予的意义不是这样,即使下跪,劳竹回也不是为了求得原谅这般幼稚的事。他求她不要离开,为了他劳竹回。


    邬净慈的笑意深了些,似是带着嘲笑。


    她弯身抚过男人的面颊,轻柔的点着他的下巴,后者只觉得情思迷离。


    红唇擦过耳畔,她道:“为什么要替我自己报仇?劳竹回,杀了我,难道不等同于杀死你吗?”


    邬净慈高傲的笑了起来,劳竹回两边的耳朵皆不合时宜的染上了红晕。


    邬家大姑娘待人总是冷冰冰的,他只见过一次她开怀大笑的样子,那时她的身旁是她的孪生妹妹,身前是乖乖垂首的少年时苍。


    他不由自主的为之停留了脚步,劳竹回想,他要那样的笑容为他而绽。


    杀了她邬净慈,可不就是等同于杀了他?


    即是如此,他得不到她的笑靥,那就让他为她做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好事吧。


    劳竹回像是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邬净慈,女人突然出手,将他大幅度的推了出去,接着,动作缓慢的抽出了盘在发髻之上的金簪。


    那簪子通身都是纯金打造,雕刻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邬净慈出手利落,玫瑰簪却是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刺目的鲜血顺着簪子一层又一层的弥漫开来,很快染红了她身上素白的衣裳。


    这根簪子,还是她出嫁那日,净秋送给她的。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劳竹回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都坦然接受好了,会死在邬净慈手上的事实。


    人在这个时候,就连知觉都会变得麻木。


    对于他这样常年经手凶手案的人,那种艳丽的色彩并不陌生,然而他还是像被敲了一闷棍,连滚带爬的靠近了邬净慈。


    邬净慈的胸口大片大片的流出鲜血,乌黑的长发尽数披散下来,她的眼神也渐渐涣散。


    就在此时,洛施一脚踢开门,看见的,就是劳竹回背对着她的身影,而她闹出的动静这般大,他也没有回头。


    邬净慈身上有着邬净秋的浊气,虽说邬净秋此时情绪不太稳定,但论利用怨鬼找人,其实也用不着她。取她身上一丝浊气,剩下的事,洛施足矣。


    洛施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迟缓的带着钱卫走进厢房。


    邬净慈眼神狠厉,强撑着站在劳竹回的对面,她的心口插着一根簪子,右手正握在那根簪子上。


    藏在洛施袖口的几团黑气,一感知到邬净慈的气息,就先洛施一步,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洛施依旧沉默,她也没想到,邬净慈会当着劳竹回的面自戕。站在她身旁的钱卫张了张嘴,一时也说不出来话。


    重新变为人形的邬净秋已经闹起来了,她痛心姐姐的遭遇,更是看不得劳竹回堪称鳄鱼的眼泪,固执的用透明的身体去推扯他,“你假惺惺的哭什么!是你将我姐姐逼死的!是你!


    “是我们将她逼死的……”发泄一番后,邬净秋也只剩下了这几声的喃喃自语。


    但对立站着的两人只能看见彼此,没有人发现邬净秋的存在。


    但邬净慈看见了洛施,她知道,她会将净秋带过来的。


    她坚持不住了,邬净慈往前栽去,一直看着她的劳竹回连忙接住她,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身上的衣裳也被染上了血红,邬净慈慢慢道:“竹回,假如你不戳破那一点,我会和你成为朋友。也许,很久以后的将来,我会为你泪洒灵堂,为失去一个这样的好友而真心难过。”


    “但现在……”邬净慈手下的玫瑰簪插得更深了,但她轻轻笑着:“这些已经成了假设,空谈之说,都不再重要了。”


    不重要?


    不、不!很重要,很重要——


    于他而言,就是在闭眼前,永生难以忘怀的魔咒。


    她爱时苍,无论是甘愿为之展露笑颜时的欣然,还是错怪他后绝不后悔的决绝。


    都不会属于他。


    而他若是真的放手,只是选择做一个守护在其侧的朋友,没有策划这一切,重来一世,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洛施双眸微动,不置可否。


    如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