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瑶姬

作品:《怜语慰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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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园依旧还是那个恒园。


    富丽堂皇,灯影辉映。


    丝毫看不出被血洗一场的痕迹来。


    小善所居的院子为“有凤来仪”,是端王祯亲笔所提。取各种含义无人敢揣度,但大都知道,这院子里住了只金凤凰,要宠着,供着,轻易得罪不得。


    小善醒时已是日落金山,余晖洒在茜纱窗下,半开合的扇骨下,是一方矮榻。


    矮榻上靠坐着个少年,发丝鸦青,见她醒来,视线悠然对上,盈盈一笑,很女孩儿气的。


    “小善,你醒了么?”


    她还有点被蒙汗药迷晕后的后遗症,只愣愣看着他,有了一会儿,他也不恼,只歪头观望她。


    “这是.....”她慢吞吞,将醒未醒。


    萧祯给她补全后半句话:“恒园。”


    他字字珠玑,“这是恒园。”


    有冰冷而阴凉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你忘了么?”


    她怎么会忘呢,在梦里,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像过年的灯笼一样红,要吃人。


    她打了个冷噤。


    就在她迟疑未答话间,羸弱而纤袅的少年身躯将她拥入怀里,他满足叹息一声,方到:“我一见到你,就好似宿命。”


    他说:“你信不信,我们前生,或是在哪里,一定是见过的。”


    他牵着小善的手,放在自己左侧的胸膛上,让她听里面蓬勃而有力的心脏起搏声,“咚、咚、咚...”


    这规律的心跳声渐渐与什么重合,小善忽然静下来,她并不怕眼前这人。


    不知为何,分明他亲口跟她将那些滔天的罪行和杀孽,她却并不怕他。


    萧祯说:“你身上的味道,好特别。”喃喃像是在撒娇。


    小善并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萧祯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鼻息热热喷洒在耳道,掀起千层涟漪,“一见到你,我就觉得好安心,我不想杀人,也不想做些别的什么,只要你陪着我,我只要你陪着我。”


    他说的恳切,却是小善回答不上来的话。


    她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左不过一层意思,你到底怎样才能放我回家?


    “家?”萧祯嗤笑:“侯府算是你的家么?”


    小善说:“有他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嬢嬢死后,唯独一个花奴,是她最后的亲人。


    这个他是谁,萧祯也心知肚明。


    他正正对上她的眼,叫她逃也不能,一字一顿,好似讥讽:“你还不知道么?晏归被削去官爵,贬斥常州了。”


    一话落,在小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她声音艰涩,问出口时的语气都是虚弱而不可置信的。


    萧祯松开她,往后一仰,倒在引枕上,颇几分漫不经心:“也对,你这段日子一直在怀安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只是可惜。”他扯了扯唇角:“他不想要你了。”


    他不想要她了。


    怎么可能呢?


    小善简直怀疑自己现在仍在梦里,不然怎会听到这样的话。


    他在说谁?说的是花奴么?


    旧日光景浮现眼前,秀挺骄矜的少年郑重其事牵着她的手,他说什么?


    他说:跟我去江陵,我给你一个家。


    许诺好了的不离不去,恩爱白首,怎么会像他说的,花奴不要她了呢?


    看出她心里所想,萧祯杀人诛心:“若他还肯要你,为何不带你一同前往常州呢?”


    小善很快辩驳,“因为...因为我生了病,他留我,只是在怀安寺养病。”


    萧祯“喔”了声,很好心,说:“那既然是留你养病,连个信件也不来么?”


    小善哑口无言。


    只绞着手指,粉白一张脸垂着,皱成一团。


    她像一张被折的皱皱巴巴的纸,被萧祯瞧见了,要捡起来玩儿,不光玩儿,还要泼水泼墨,最后还要踩上两脚。


    怎么能这样呢


    没有这样的道理。


    小善眼眶湿热,仍旧问他:“他还平安么?”既然被圣人贬斥,那必定是犯了错,可曾受什么刑罚,亦或许是责备。


    萧祯觉得奇怪,近乎于好玩儿了。


    他既说了晏归这样抛弃她,她竟还要关心那人的死活,难道她真的是纸团儿做的,任人揉搓,半点儿脾气也没有么?


    萧祯觉得没意思,他从榻上起身,并没回她的话,转而离开了。


    萧祯身边有个自小侍奉长大的太监,今年已六十有余,佝偻着腰背,发丝已白了半数。


    他找到萧祯的时候,他正在河边儿打水漂。


    小石子儿出溜儿一下窜出去,激起千层浪漪。


    大太监姓秦,大家都叫他秦公公。


    只有萧祯,叫他阿大,很亲昵。


    无人的时候,秦公公也会唤他:“小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他俯在萧祯身后,问。


    萧祯连看都没看,只是觑着水面,一会儿又坐在石头旁,托腮作沉思状。


    秦公公也坐下来,比他稍矮一点儿,身子像生锈的木头人,坐下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关节响动声。


    这才引得萧祯注意,侧头瞥过来,“阿大,我有一件事。”


    秦公公很和蔼,又恭敬:“你说呢?”


    萧祯定定道:“我瞧见一个女子,觉得欢喜。”


    这可了不得,难道他要有另个小主子了么?秦公公暗自思忖,却只斟酌问:“小子以为呢?需要杂家跟嬢嬢——”


    他刚起了个头,就被萧祯抬手打断,“不是。”


    秦公公不敢轻定,于是噤声。


    直到萧祯再次开口,他说:“我与她之间,好像有一根线牵着,一端连着她的眼泪,一端连着我的心。”


    萧祯:“她一哭,我就觉得悲伤,她被人所伤,我自觉得愤怒。”


    他偏头,看向这个老迈的太监:“你说,这是什么呢?”


    他这样一说,秦公公却是知道是谁了。


    几日前,侯府迎来不速之客。


    来人贵极,侯府上下皆不敢拦,他径自迈入珠珠的院子,迎着和煦的风,当头劈下一刀。


    丫鬟婆子的喊叫声振聋发聩,抱头鼠窜的,四处奔逃的,间或通风报信的。


    这两个打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祖宗对上。


    一个双目含泪泫然欲泣,一个阴毒狡猾以下犯上。


    萧鸾分明是先他一步的长姐,然对这个脾气阴鸷古怪的弟弟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更不知分明他与小善只有过一面之缘,怎么就肯为了一个孤女来与自己的长姐作对。


    珠珠想不通,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内心只怨恨小善,给这一个两个都下了什么迷魂汤药。


    先是让弄玉哥哥为她忤逆圣人,又让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与她反目成仇。珠珠气着